第35章

  宥宁从石河子回来时, 已是黄昏,索性直接回了府。

  吃过晚饭, 方晋神神秘秘把宥宁拉到一旁,告起了黑状,还把脖子后头的手印亮给宥宁看,委屈吧啦地小模样:“哥,丁怀远就不是好人。你要不把他辞了?”

  “这事还有谁知道?”宥宁怎么觉得最近事特别多呢?

  “吴叔知道,干爹也知道。”方晋看宥宁脸色一沉, 知道要坏事了, “哥,我没有跟干爹告状。是干爹见我今天不当值, 让我回家吃饭, 下午给我洗头发时, 他发现的。”

  “那爹怎么说的?”宥宁叹了口气, 这傻小子恐怕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那种。

  方晋一五一十交代了。果真, 被她爹一炸, 方晋什么都说了。

  “那......爹有没有刻意问到丁大人?”宥宁心里不大放心, 还是多问了一句。保不齐她爹等会就来找她。

  “哥......”方晋支支吾吾了半天, 眼睛都红了,“哥, 是不是那个姓丁的逼你?”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要哭了?没有, 乖,没有的事。丁大人对我好着呢。”宥宁心道,这孩子是被丁怀远下手重给吓坏了吧。

  “那你俩都是男的, 他怎么还那样你。”方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妥帖,用手学着那晚比划了一番。

  就方晋手被烫的那晚。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方晋,那你觉得恶心吗?”宥宁准备下一剂猛药。

  “恶,恶心?哥,你,就是说,说......”方晋一着急就结巴,脸通红,眼眶发红,手着急着比划着,想代替语言,又不知怎么表达,委屈得想哭。

  “恩。”宥宁懂他意思。

  “不,哥,我不觉得恶心,只要你愿意的,我就觉得是好的。”方晋有些茫然,但语气还是肯定的。

  “方晋,我做的也不见得全对,凡事要学会自己分辨,很多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说。不早了,你去歇着。”

  方晋抹着眼泪转身离开,宥宁又叫住了他:“方晋,我是真心当你是弟弟。丁......,他人还好,不是个十足的好人,也不是十足的坏人,但他会对我们都好的。”

  这句话,很多年后方晋才懂。

  宥宁叹了口气,转身朝北屋走去。她爹还等着她呢。

  “叮当”一颗小石子滚落在她脚边。

  她抬头看了过去,那人正蹲在围墙上,朝她招了招手,跳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

  “我发现个小玩意,想要送给你。”丁怀远从怀里摸出一对耳环。

  “然后呢?”宥宁等了等,没下文。

  “还有?”丁怀远疑惑地问道。

  “喔。”宥宁有些惋惜,还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会说情话啊。这么月色正好之时,情话那起码都得按吨算了。

  “我娘说过,看中哪个女子想娶回家,就把这个送给她。”丁怀远微微一笑,摊开掌心,一盏精致的缩小版凤冠显露出来。

  “哇,太美了点吧。”宥宁不禁低呼出声,花丝、 镶嵌、錾雕、点翠......每一处精准而华丽。

  这是顶三龙二凤冠,雕得那叫一个精美。

  “我给你的自然都是最好的。”丁怀远面不改色滴夸着自己。

  “是,那你还故意逗我。这两样我都收下了啊,我走了。”宥宁拿过凤冠,简直爱到没办法了。

  “收了我的凤冠,可就是我的人了。你不送点什么定情物我么?”

  宥宁噗嗤一声笑了,定情物还有讨要的?

  “今天出来得匆忙,明日再给你就是。”宥宁确实身上什么都没有,今天可是连钱袋子都没有系。

  丁怀远拽着她的袖子,指了指自己脸。

  “你想我死啊,这可是在我家门口。”宥宁又兴奋又紧张,果然偷偷摸摸最刺激。

  丁怀远不松手,但也不说话。

  “怕了你了。”宥宁嘴里抱怨着,身体却是诚实的,凑过去,拉低丁怀远的头,吧唧一口亲在了脸上。

  丁怀远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片刻后才舍得放手:“要是你爹为难你,别硬抗,跟我说。”

  “安心,那可是我爹。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进去了。”

  俩人都站着不动,傻笑了会,直到门房周叔的声音传来:“少爷,您怎么出去了?”

  “喔。我刚从衙门回来。”俩人这才依依惜别。

  宥宁摸了摸怀里的凤冠,坚定地朝北屋走去。北屋灯火通明,刚才下人来传话,她爹在等她。

  “爹。”一进来,宥宁规规矩矩行了跪拜礼。这回,她娘柳玉湖也在。

  “宁儿,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柳玉湖起身要扶她,周文启在一旁咳嗽了一声,柳玉湖尴尬地坐了回去。

  “爹,娘,你们找我有事?”还不等周文启咳嗽完,她已经站了起来,乖巧搬了板凳坐在她娘跟前。

  “你这几天是不是跟丁怀远去了石河子?”周文启脸色严肃。

  “是。”宥宁老老实实地回答,“还是去卖布的事,这次多亏丁大人帮忙,我们又做成了笔生意。这单要是成了,我们桃源县就又可以解决一部分人吃饭问题......”

  “宥宁,这些事我们暂时都不说。”周文启出言打断她的话,但并未继续往下说。

  “我们的意思是,丁怀远是不是已经发现你身份了?”柳玉湖收到信号,立马出声,“还有,你俩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宥宁见状复跪了下去:“爹,娘,我们......我们......”继而低头不语,她目的就是激她娘先把答案说出口。

  “你们已经,已经在一起了?”柳玉湖惊得站了起来,周文启拽都拽不住,气得直摇头。

  “娘,不是的,没有的。”宥宁目的已经达到,连忙出声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他也知道我是女儿身份,但婚姻大事,还请爹爹和娘为我做主。”

  宥宁最后又补了一句,为了安慰双亲。

  周文启和柳玉湖互看了一眼,由周文启先开口:“宁儿,既然你也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那现在告诉你丁怀远这个人不行,绝对不行。”

  周文启语气坚决,没有半点回转余地。

  “女儿愚钝,还请爹明示。”宥宁摸了摸怀里的凤冠,心道“宝贝,你真是来得太及时,给我了我信心。”

  “丁怀远是何人?来自哪里你可知情?”周文启继续发问。

  宥宁乖巧摇了摇头。

  “宁儿你糊涂啊。男人好看能当饭吃么?”柳玉湖急了,“你什么都不问清楚?他可有娶亲生子?他家住哪?有些什么人?又是做何营生的?你以前最爱看那些话本子,戏文的,才子佳人几个能如愿的。”

  宥宁心里一酸,做父母的不管是哪个年代,都有颗操碎的心,一心为了儿女。

  “娘......”宥宁挪了过去,跪在她娘脚边,又乖巧又可怜,柳玉湖心顿时软了,直朝周文启递眼色。

  真是慈母多败儿。周文启无奈地想。

  “这人来历不明,你怎能托付终身?”周文启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爹,时机还不成熟,成熟了我自然会问得一清二楚的嘛。再说了来历明不明跟能不能俩,这俩根本就没有必然关系。”宥宁摆事实,讲道理,“远的不说,我们就说陈姨吧。她跟孙富贵孙老爷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吧?自幼左右隔壁,青梅竹马。可结果呢?陈姨才嫁过去几年?就落得那个凄惨下场。”

  宥宁知道自己在偷换概念,但没关系,能说服两老为首任:“再说大姐,若非及时发现孙耀成的事,岂不是一辈子就活在那个火坑里?还有其他人,一辈子怨偶的,您两老比我见过得多。所以知根知底到底过不过得好,那是两码事。”

  她顿了顿:“爹,若是你们给我选的人,日后对我不好,我会天天回家哭诉的。我自己选的人,不好,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柳玉湖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她很容易说服的,于是推了推周文启,周文启知道这女儿主意大,不能逆着来,索性依了柳玉湖的意思。

  柳玉湖说话直:“宁儿,丑话可说在前头,你出阁前有什么不妥行为,可别怪我们六亲不认,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我意思。”

  “是,保证做到。那是不是第一关就过了?”宥宁喜滋滋爬起来,给二老倒茶。

  “美得你。再观察观察,宁儿啊,凡事多留个心眼。”周文启又叮嘱了一番。

  宥宁出了北屋,脚步越发的轻快,明天一早就把这事跟他说了。

  这边消停了,丁怀远那边事又来了。

  “主子......”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跪在丁怀远眼前。少威站在他右手下方。

  “起来说话。”丁怀远坐得四平八稳,威严十足,让人不敢直视。

  “是,主子。”来人躬身上前一步,“这是我们探听到的所有消息。”

  纸上空无一字。

  少威拿过烛台,放低,丁怀远展开书信对着火光,字迹一一显示出来。

  丁怀远脸色铁青。

  “主子......”少威轻唤了一句。

  丁怀远将手中的信扔给了少威,少威匆匆看完,勃然大怒:“主子,这已经不能再等了。”

  少威这话说出去像被消了音似的,久得他以为站在那儿的不是丁怀远,而是一尊木刻的菩萨。

  “再等等,这还不到时候。”若他们再细心一点,定能发现丁怀远双目刺红。

  “主子......”少威刚出声,就被丁怀远摇手阻止了。

  屋里屋外的一夜未眠。

  天将亮未亮之时,丁怀远屋里传来动静:“准备吧。”

  黑衣人领命而去。第二封信就是催命符,丁怀远没有理由在等了。

  丁怀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猛然将整张脸埋在水里。

  “主子......”少威有些担心。

  良久,丁怀远才将头抬了起来,扬起一阵水花,继而开始收拾自己。

  “主子,您这是去哪?”少威看着他这身打扮,心知不妥,只道他要去的地方很是重要。

  “周府。”此刻的丁怀远像换了个人似的,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爷,眼下万不可节外生枝,周府的事日后也来不及,不急这一时。”少威不肯松口。

  “虱子多了,不怕痒。”丁怀远笑得有些恐怖,“我量他周文启也没有这个胆子。你不是查过了么?他周文启可有疑点?”

  “回爷的话,周文启确实没有问题,可万一他隐藏得深那怎么办?”少威自认为主子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周文启若真有这本事,我倒宁愿逼他一逼,让他早早露出马脚。少威啊,你应该听过此话,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安逸这么多年了,是老虎也该打盹了。”丁怀远佩戴好玉佩,回头看了少威一点,“我有分寸。”

  少威点了点头,替他开了门。

  今天是个好天气。

  今天宥宁很高兴,石河子一大早送来好消息:怡红楼不但夺了花魁,还包揽了前三,这在以前可是从未出现过的。另外,天大的好消息就是宫里那位娘娘看中了,特吩咐下来,以后她的衣裳就“云裳阁”做了。

  云裳阁,是杨老板的布庄。

  杨老板的信写得情真意切,夸赞之词洋洋洒洒,末了附上购置清单,宥宁划算了一下,这是她们一年的出货量。

  陈德正也将这一月的账本送了过来,让宥宁审查。

  账目自是清楚没问题,宥宁很满意。陈德正这样的本份人太难得。

  衙门的事忙活得差不多,宥宁带了方晋他们去看北山的果园、竹园。

  这两处占地面积极大。北山平地位置基本上占尽了,果树它不是一天能长大的,需要时间。

  北山的野果树最多,适合栽种,果树分区域种植,竹园在后头。

  不同的树品相隔数丈之远,路都修得平整铺上了青石,相同树品之中的小路用河石铺好,光修路、定植坑、基肥这些都忙得人仰马翻。

  培育树苗就更是难了,成活这一批已数不易,好在现在已经都长稳了。

  宥宁看着一排排的苗子跟小兵似的,心里特美。

  定期要浇水、施肥、打药就按先按村里的土方法来。

  自从布庄生意火了后,村民没抢到那股的,这种植股也就不愁人加入了。

  只是这种果树需要时间,而宥宁的心也绝非就是卖卖果子。

  看完了果园,她们又去了养殖地。

  这个在西山。下风口,地势开阔平坦,水草方便。

  宥宁在这儿养牛和养猪。

  分山头而养,猪牛都是放养的,晚上是要赶回圈里的。

  这圈都是新修起来的。没人都有人负责打扫清理。

  野外的猪粪牛粪也要有人去清理。

  西山大量种植红薯和玉米。

  有村民开玩笑:猪圈牛圈干净得可以住人了。

  管事的都是衙门的人,宥宁还特意在附近盖了房子,供他们住。

  布庄赚的银子,差不多用去了一半。

  转了一圈回来,宥宁发现不但丁怀远没来,连少威也没来,不过她倒没往心里去。她现在正在愁银两的事。

  虽说这果树,猪牛还没长大,可老百姓的工钱每月得支付呢。

  得想个短平快赚钱的法子。

  还有村里的排污沟也要着手挖。不然走到哪里都是臭气熏天的。

  可这都得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边宥宁愁钱,她爹娘愁的可是她们眼前这个人。

  丁怀远亲自登门去了周府。

  这身衣服一立在周文启眼前,周文启吓得连忙跪地叩首行大礼,头都不敢抬,吓得一旁的丫鬟茶盘都打翻在地,哆哆嗦嗦楞在那儿。

  胸前四爪团龙,绛紫色,当朝百姓可没谁有胆子敢穿。

  腰间那块“云”字雕龙玉佩,更是应证了这点。

  皇族云字辈。

  她心里一团浆糊,老爷是县令大人的爹,他见了面都要跪的人,这个人到底官有多大?他不是周大人的手下么?

  “你先出去。”周文启出声吩咐,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今天的事你就当没有看见。”

  丫鬟浑浑噩噩退了出去,被外头的太阳一晒,人清明过来,复吓出一身冷汗,这事打死都不能说。

  没几天,这丫鬟就从周府辞了工,回了乡下。

  “周老爷请起。今天我不是以端王身份来拜见。”

  丁怀远手轻轻一抬,周文启就起来了,根本就跪不下去。

  这手功夫,院里那几个人是打不过的。

  “草民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王爷莫怪。”周文启亲自斟了茶,敛手静立在一旁。

  脑子是清明的。他这傻女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个什么人物啊。

  这端王不但是当今圣上第三子,还是镇远大将军。此人骁勇善战、心狠手辣,武功谋略皆是上等,在军营是出了名的魔王。

  听闻,他亲兄弟,就是六王爷的儿子送去军营历练,因违反军纪,被他斩首示众,事后才写了信禀告当今圣上。

  此事朝中哗然,有人连天上书:端王为一己私欲,残害兄弟骨肉,是为不仁;杀侄儿,不告知爹娘,是为不孝;残害皇子皇孙,党同伐异,是为不忠,此人不可留。

  当今圣上每遇此事都以各种病痛加以推脱,六王爷一连病了数月,卧病在床,药石无效,王妃和侧妃夫人们整日以泪洗面。

  皇后也是端王的亲生母亲,劝解皇上一定要严加处罚。

  倒是莲贵妃极力称赞:皇子犯法该与庶民同罪,不能让三王爷失了威信,失了军心。

  后来六王爷日渐康复,又禀告皇上,去了江南某地,得了封地,做了个闲散王爷。

  这事倒是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端王心狠手辣,农妇吓唬调皮孩子都会说一句:“你要再哭,我便让那端王把你抓了去,挖心摘肺煮了吃。”

  谣言越传越盛,到后来这端王成了头上有犄角,眼大如铃,口大如盆,身高三丈的怪物。

  但不管谣言怎么假,这端王心狠手辣是坐实了的。

  想起这些,周文启头大如斗,心思乱如麻,且是边听边化解,盼着能求神拜佛把这尊大神好好送出门。

  “我此次前来,主要是为周家小女而来,我俩已是私定终身,望周老爷成全。”丁怀远言辞斯文,态度谦和,样貌出众。

  实在是没办法跟那个大恶魔对应得起来。可周文启知道,这人好,也不过是好在表面,一旦初犯他逆鳞,他保证一口咬死你。

  “王爷您太客气。我家大女儿小女儿均以订了亲事,许是王爷认错了?”周文启只想着能推一步是一步。

  “那不知现如今的周大人可是有了亲事?”丁怀远倒是不急的模样。

  “已定好亲事了。”周文启咬着牙硬着头皮应着。

  “喔?那不知周老爷给她许的是哪家的小姐?还是谁家的公子?我倒很有兴趣知道。”丁怀远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桌面顿时炸来,破了一个圆圆的洞,跟他手指大小一样。

  周文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淋漓:“望王爷赎罪,求王爷高抬贵手。现如今的周大人正是草民之子,阴差阳错做了官,幼年已同王家订了亲。”

  王家这个确实没有撒谎。

  王家姑娘王二丫,倒是一直在等着要嫁给周大人。

  “周老爷是聪明人,又在官场多年,对我朝律法应该也是熟知一二。只是不知道周老爷对女眷不得入朝为官,可是知晓?”丁怀远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文启,汗水打湿了地面,“若周老爷不知,我来告诉你,株连九族之罪。”

  说到最后,语气既阴冷又狠毒,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你眼前,堵住了你所有的退路,伸着蛇信子嘶嘶作响,再想着从哪里吞进去比较方便。

  周文启瘫坐在地,目光涣散,脸白如纸。

  “周老爷这可是身体不适?快些起来吧。”丁怀远扶了一把,周文启条件反射般的躲了开去,如避毒蛇猛兽。

  丁怀远轻笑了一声,目光冷冽。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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