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同榻

  才入夏的夜里偶尔有凉风吹过,窗户半开着,接纳了室外随风而来的香气和寒意。

  沈离经咳嗽了两声,闻人宴给她提了提被褥,又起身去关了窗,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坐在床沿,目光颇为幽怨的看着她。

  “……”沈离经被他看得发毛,妥协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这句话莫名熟悉,好像每次闻人宴也是这么和她说的,现在两人的位置互换了一下,才懂得说出这句话的无力。因为,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他耐心十足,要等她一个解释。

  看她眼睛胡乱瞟,正琢磨写如何想个办法才敷衍他。闻人淡淡道:“我今天见到熏儿,她和我说蒋子夜欺负你了。”

  沈离经反口就说:“那你怎么能胡说他是亲我呢!胡说八道,污蔑!”

  闻人宴轻抚袖口的手指顿了一下,不慌不忙继续道:“我问她是如何欺负,她说不知道。接着才和我说,景祁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回想起昨日,闻人熏抱着一只兔子神色郁郁的荡秋千,他从旁经过被叫住。小丫头有所顾忌,磨蹭了半天才说:“小叔叔,你有帮小婶婶出气吗?”

  本以为是指她被闻人钰坑害受了伤,因此要出气,谁知她又说:“景祁哥哥也欺负了一个姐姐,他也是坏蛋吗?”

  闻人宴觉得不对,问她:“他怎么欺负的?”

  “景祁哥哥捂住我的眼睛不让看,放开的时候姐姐就很生气的跑开了。”我也不知道,但他肯定是在欺负人不让我知道。”

  他的眼睛眯了眯,语气带了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怒意。“有人欺负你小婶婶,是谁?”

  “是四皇子,娶新娘子那天!”闻人熏义愤填膺地说着,像是急着为沈离经出气。“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确实不知道,那熏儿,告诉我,他是怎么欺负你小婶婶的。”

  “熏儿没看到,但小婶婶生气了。”

  闻人宴的语气逐渐危险。“他靠得很近,是不是,就像景祁一样。”

  “对!”

  “很好,小叔叔知道了,我会为你婶婶出气的。”闻人宴看了看袖口的折痕,慢条斯理的抚平了。

  *

  沈离经听闻人宴慢悠悠的说出这番话,语气平淡到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她揪着衣角,不死心地说:“他没亲到,被我躲过去了。”

  “你觉得我信吗?”闻人宴带着磨人的冷静,似笑非笑地说。“你总是理不直气也要壮,越是心虚越要大声,怕人不相信,你生气的时候,说谎的时候,还是喜欢什么东西的表情,我都能一一看出来。”

  他说这些的时候沈离经都在绞着衣角叹气,等他说到“喜欢”的时候手又一松,眨着眼看他。

  如果说她生气说谎难过他都能看出来,也许她是信的,可在她喜欢什么上,闻人宴不会看出来。她喜欢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将心思埋得极深,深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那些感情是不是一个错觉。她坐在墙上看闻人宴,找借口去找猫,为了送他一个剑穗给傅归元和蒋子夜各送了一个,只想他不要察觉到那点小心思,最好谁也别知道,就慢慢的藏在心底,说不准哪天她自己就不喜欢了。

  沈离经闷闷地说:“你看不出来。”

  她的声音极轻,闻人宴没听清,以为她还在嘴硬。“什么?”

  “我说,我喜欢什么,你真的看得出来吗?”说完后,沈离经抬起脸,夜里一张艳丽的脸庞隐约可见。

  闻人宴察觉到了什么,去点了一支烛火。

  昏黄烛光下,隐约可以看到那张温婉又略显娇弱的脸,已经换成了另一副模样。艳丽到带了锋芒,即便是病弱也不减勾人夺魄的妩媚,只有那双眼睛不变。

  不是崔琬妍,是沈离经。

  “换回来了?”闻人宴呆呆的看了许久,沉默半晌才开口。

  他只是有些意外,过了这么多年,沈离经似乎和十六岁的容貌一模一样,几乎没有变化。

  她是如何得了另一个人的脸,这段时日都在哪里,又经历了些什么,他一概不知,也没有主动去问过。若是她不想说,他可以永远不问起,只要能留她在身边就好。

  “那闻人宴,看着这张脸,我喜欢什么,你真的都能看出来吗?”

  他身子贴近,手指屈起轻滑过她脸颊,压低了声音:“你喜欢我”,他停顿了一下,“我爱你”。

  沈离经以为这样就把蒋子夜的事给糊弄过去了,但是没有,闻人宴和她短暂的温存后还不离开,坐在床沿半晌不动。沈离经催促他:“丞相大人该回府了,政务繁忙,怎能耽于女色。”

  “我好像忘了什么。”他干巴巴说道。“蒋子夜亲你了。”

  她一愣,紧接着被子一裹骂骂咧咧的蜷起来,不再理会他的话。

  闻人宴扯了扯被角,没扯动,再用力,她往里滚了一圈,“离蒋子夜远一些,这几日我不会让他来烦你,往后不要这样了。”

  说得好像是她凑上去让亲的一样,她也被吓了一跳好吗?

  憋屈的又往里滚了两圈,直到挨到墙才停下。闻人宴看裹成个茧一样的沈离经,幽幽叹气:“你有伤在身,入寝更该端正。”

  听了他的话,沈离经嘴角抽了抽。心道她和红黎的打趣竟一语成谶,闻人宴现在连她睡姿如何都要管了,何其恐怖。

  见她不动,闻人宴伸手把那个“茧”捞过来,让她不要压到伤处。而沈离经淡淡说了句:“你扯我被子做什么,再扯我就喊非礼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闻人宴终于不耐了,没好气的松开手去解自己的衣带。

  “你你......你干嘛?!”

  “你喊吧,若是觉得被我坏了名节,我去祠堂跪两日,回来娶你。”闻人宴除了外衫鞋袜直接去掀她被窝,寒气往里灌了些,她哆嗦了一下连忙卷着被子往后退,踢过去的脚被他压得严严实实。

  “有伤在身,不要乱动。”闻人宴将她不老实的腿抓住,半分羞愧也没有。

  夜色中也看不清对面人究竟端着什么样的表情,沈离经更慌了。“闻人宴!”

  她扑腾着要将他踢出去,身子却被牢牢压制。闻人宴担心她的手乱挥伤口裂开,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动,安抚性的妥协道:“我什么也不做,只抱着你。”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登徒子!你出去!”刚一触到她光洁的小腿时,闻人宴的身子僵了一下,很快缓过来,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淡然的将她往里推了推。

  沈离经被搂到怀里,闻人宴的一只手从她腰下环过,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她的双手抵着闻人宴的胸膛,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香气,非常淡的冷梅香,勾着人想凑近,闻得更清晰些。

  心跳声也是如此的近,而他的心跳并不像本人一样冷静从容,怦怦跳动声一次比一次激烈。沈离经索性不再反抗,发出一声冷笑。

  听到这声冷笑,他环着她的手臂松了些。“好好睡觉。”

  她又是冷笑,手不老实的向上摸去,闻人宴将她推离了些,把她的身子摆正,她再次贴过来。声调柔软娇媚,像是夜里要做坏事的妖精:“不是大人自己要钻进来的?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闻人宴身子紧绷,一时间有些后悔刚才的鲁莽。将沈离经推开了些,顺手捞过床侧叠好的被褥盖在自己身上。两人一人一个被窝,将彼此隔开。

  沈离经愣了一下,伸出手去掀他被子,却发现自己被褥边缘连同他的被一起压住了,紧紧的丝毫也扯不动。

  “你怕我会非礼吗?”她发问。

  闻人宴闭着眼没理她。

  “闻人宴......”

  他还是不理。

  沈离经小猫哼哼似得叫了几声,对方纹丝不动。

  没有效果,她便换了一种:“闻人宴......我冷。”声音带了些轻颤,听着格外可怜。

  尽管知道这是在骗他。

  闻人宴终于睁了眼,半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被子丢过去一半,而她的被子还被严严实实压着,仍是没办法

  “......”她沉默了半晌,小声骂了点什么,憋出来一句:“睡觉!”

  如他所愿,沈离经终于老老实实去睡了。

  等到夜深后,身旁人的呼吸平稳,在平静的夜里扰得人难以入睡。闻人宴睁开了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现在也无法安睡。一闭眼就是她甜腻的嗓音,温热柔软的腰肢,......妖精似的笑颜和勾人眼神。

  是他将自己怀中人给推远了的,现在还是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睡。

  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得,闻人宴偏过身子,伸手扣在她的腰肢上,将她往自己的被窝里带。睡梦中的人轻哼两声,似是梦呓,闻人宴的动作僵住,甚至连呼吸都轻了下来。而那声听不清是什么的呢喃过后,沈离经没有意识顺着他的手臂蹭了蹭,闻人宴便顺手捞过来了。

  直到将人牢牢按在怀里,他才长吁一口气。

  好似她在,睡得便更安稳了。

  闻人宴一向作息规律,但第二日难得贪床了些,醒来许久也不曾起身。目光沉静的看着身侧人,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打圈。

  等到天色渐明,再晚一些红黎就该来叫沈离经起床了,他这才小心翼翼起身。沈离经的手臂被他拿开些摆正了,又慢慢抽回自己的胳膊,将被她压着的长发一缕缕抽回来。

  穿衣束发将一切整顿好,坐在桌前等了一会儿,推门进来的是桑采。

  “小姐,已经......”声音戛然而止,一看到闻人宴坐在那里,尾音都吓得拔高了。“丞相?!”

  “吵什么?”沈离经烦躁,迷迷糊糊说了一句,重新把头埋回被窝。

  闻人宴向桑采颔首。“先去准备洗漱,我会叫醒她。”

  “是是......”桑采都不敢看了。一大清早的丞相就出现在小姐房里,二人岂不是同榻而眠,说不准再过分的事也做了,堂堂丞相,怎好做这种事。

  每次醒来,沈离经都要好一会儿才能神志清醒。被闻人宴推醒后,她半睁着眼,和他对视,语气阴郁暴躁:“你谁啊?”

  闻人宴也愣了,随即一笑,揉了揉她的乱发:“我是你夫君。”

  沈离经扯出一个冷笑,再次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

第51章 同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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