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次日, 一行人便收拾行装去港口坐船, 这一次, 即便是傻乎乎的法思齐也感受到了,自家族长与族长夫人之间的不一样,沉默的跟在法一身边。

  昨夜芃姬并未回房,而是新开了一间房,今早也是单独在房中用的早膳,甚至连去港口都是带着竹香与梅花先行上了船。

  好在包下的船足够大,且有双层, 至少能容下五十余人, 芃姬与竹香梅花住在了二层,其余人均安排在了一层。也避免了两人整日相对的尴尬。

  自然, 这一切的安排均是芃姬的旨意, 法一等人也只有接受安排的份了。

  她倒是很想顺着本能厚着脸皮去见见芃姬,可见到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昨日她已说的那样决绝。

  “族长,夫人是不是在生你的气啊?”终于,小小的船舱房间内,终于只剩下了两人。

  法一叹了口气, 倒在了床榻上的被面上,闭着双眼,并未答话。

  法思齐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等到族长回答她,觉得族长定是太过劳累, 要歇下了,便准备退出去。

  她刚打开门,便听见后面传来有声无力的一句:“思齐,今日我不吃东西了,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法思齐哦了一声,带着疑惑关了门。

  法一这一天果真未再出过房门,第二日她也没来得及出去,便病了。

  几人在水上,没法请大夫,亦买不到药材,法一便靠着法思齐带在身上的清心丹又熬过了一天,总算路经了一个港口,船只一停靠,法思齐便下了船往镇上跑。

  准备下船的梅花看着那飞快的身影,便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定要好好磨练轻功。她又转头看了船只的二层方向,叹了口气。

  驸马爷病了,她在第一时间便禀告给了殿下,本想殿下去看一眼总是会的,未想到殿下竟是只当这人不存在,提都不曾提起过一声,更别说亲自去看了。

  她想这驸马爷是做错了什么,才能让殿下如此这般生气。

  梅花刚脚着了地,还没走出去百步呢,就远远的看见法思齐背上驮着个人快速朝她这方向跑来。

  等离得近了,她才看清,那背上的是一白胡须老头儿,肩上还背着个小箱,定是大夫无疑了。

  想到殿下说的勿管,她将自己想过去帮忙的心意给收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要说这法思齐驮起来的自然是大夫,族长已经两天一早上没吃进什么东西了,这七月的天却是一天天的发抖喊冷,今早人也烧的迷迷糊糊的了。她可等不了这老大夫慢腾腾的,万一她家族长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她们还没回到族中呢。

  客死异乡是何等的凄惨。思齐的心中已是一首凉凉响起。

  老大夫被颠的上喘下气的,还没缓过来呢,便被拉着到床前,替法一把脉。

  而躺着人,盖着厚厚棉被,紧皱着眉头,嘴里嘀咕着什么。

  那老大夫把过脉,便将耳朵凑近了病人,听见了病人一直说着,“母亲,我冷,一一好冷。”

  那老大夫倒是没有好奇为何床上的病人明明是个女儿家,却身边没有丫鬟伺候,反而是这么个长随跟着。他只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病人这是癔着了,怕是受到了刺激,困在了心里过不去事里。”

  他说着还摇起了头,“这口郁气太重,脉象也被堵的紊乱,恕老夫直言,这孩子的母亲现是?”

  法思齐一愣,而后还是实话说了,“多年前已去世。”

  老大夫一副想通的模样,“原来如此,怕是这孩子因着什么事想起了过世的母亲,罢了罢了,我这便给你开下药方。”说着她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写起来,一边写还一边嘱咐,“这药要是喂不进去,你便给她灌进去。老夫这药方只能让她心中的郁气散去,身上的热气也会散去一些,具体醒来恐要等这孩子自己愿意想通,便就醒来无事了。”

  法思齐也是听的云里雾里,好在她听明白了大夫这是开了药要给她灌进去。

  至于想起老族长一事,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常常看见别人的娘时想起自己的母亲和姆妈。

  她又紧跟着老大夫回去抓药,拿了医馆的一个炉子回来煎好了药要喂给法一。

  可平日里好说话的族长,现在却是怎么都不乖乖喝药,嘴里一直喊着,“母亲,一一好冷。”

  最终法思齐狠狠心捏着她的鼻子,给她硬灌了进去。

  却是到了傍晚,药已喝了两趟,身上还是热得很,想到族长定是与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生病。

  病时便是人最弱的时候,会想起已逝去的双母,也是正常。

  因着法思齐的坚持,船只今日并不动身,法思齐跑到二楼,请求见芃姬一面。

  竹香禀报的时候还有些胆战心惊的,明明驸马爷病的那一日,主子便说过不许再提驸马爷,可是她刚才见那法思齐一脸势要见到人的样子,便软了心肠,进来提这一句。

  此时的芃姬躺在床榻上,她已许久未开过口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有何事?”

  法一三日未出房门,其实,芃姬也三日未出房门了,用饭皆是送到房中,也甚少动筷。

  是以,这两人同时不出门,就好像要避着彼此一样,就连病了,另一人也是当不知道,这全船上下的人,谁不知道是这两夫妻闹着别扭呢。

  可就不知为何这次的别扭闹得这般大。

  当日在公主府,那驸马爷夜闹公主府,她们也都是见到的。可也没多久,两人便好了呀。

  这回可是三日过去,还都避着不见,有些人已经开始隐隐担忧起来,会不会在这外头出格什么大事,到时候他们这些人谁能逃得过一场责罚。

  竹香斟酌了下,才缓缓开口,“应是为着今日替驸马爷找了大夫的事,驸马爷今日已两副药灌进肚中,还是不见好,听那法思齐说,好似烧的更严重了些。”

  等了足足有半刻钟的时辰,竹香才听见那有气无力的话,“本宫非医者,既然这位大夫没看好,便叫他再找一位新的。”

  竹香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家的主子心够硬,都这般了,还不愿去见一见自己的枕边人。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先前主子与驸马那是一个叫恩爱,可现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回着,“是,奴婢这就去。”

  “罢了,本宫便起身去看看吧。”还未等竹香想好该怎么将法思齐赶走,便又听见了床上人的话。

  她一下便心情好了许多,她就知道,主子不是那般心硬如铁的人。

  芃姬此刻却是觉得自己脑袋重的很,她躺在这床上好几日了,每日想着幼时母妃还在时的光景,她撒着小女儿的娇,央着母妃带自己出宫去见见那宫女太监口中的夜集,母妃最后无奈之下,便趁着月初一父皇去皇后宫中的那晚,带着自己与宫外的姑姑一同见识了那夜集。

  她还记得,夜集上有许多让她欢喜的小玩意,她被姑姑抱在怀中,得到了一箱子的小玩意。

  下一秒,她又想起母妃仙逝时,自己就好似失去了整个世界,哭的没了力气也无人在意。

  这几日里,她还想到了法一,她知道法一病了,这个骗子,哪里值得自己为她担忧着急呢。

  可还是想起了她,她笑意满满的样子,她跪在皇祖母与父皇的面前求娶自己的样子,她站在府中屋顶当着众人的面喊着喜欢自己的样子,想起了那日的亲吻,想起了自己的心动,想起了那些均是花言巧语的骗人话。

  芃姬撑着身体坐起了身,双腿挪到地面,正要站起,却觉得眼前一白,跟着身子晃了一下倒回了床榻上。

  竹香见状惊了一声,“殿下。”她赶忙过去扶起芃姬。

  芃姬甩了甩脑袋,脑中的那一幕幕都不听话的消失,却像是要提醒她什么似的,那张笑脸,那些骗人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

  她有些无力,声音也更加低沉了,“本宫好似没力气了,怕是要躺会才能去见她了。”

  还是想见她的,芃姬的心中响起这么一句。哪怕这个人满嘴谎言,哪怕这个人只是想得到自己有的东西。即便自己口中说的再决绝,知晓她病了,自己依旧是想见她的。

  想知道她现在病了的样子是何样?吃过药还未好是大夫不中用还是药煎错了?

  “呀,殿下,您的身上热气大得很,您是发热了啊。”竹香叫了一声。

  本是驸马爷病了要殿下去看,现下怎的连殿下也病了。难不成这病就跟那天花似的,还能传染不成。

  她急急忙忙将芃姬平放在床榻上,替她盖上棉被,“殿下,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说完她便赶紧出了房门,见法思齐还杵在门口,便直接使唤她了,“你赶紧再去请个大夫来,殿下也病了。”

  法思齐下意识张着嘴啊了一声,“什么?公主殿下也病了?”

  这可真是要急死人,殿下病了,那她要去找谁救她家族长啊。

  竹香见她站着不动,没好气喊了一声,“还不赶紧去找大夫来,用最快的速度,要是殿下有什么事,看驸马爷醒了不骂死你。”

  法思齐这才应了一声跑着下了楼。

  竹香又赶紧去打了热水回来替芃姬擦脸。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病情好似更加严重了,已经开始出冷汗了,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人也已经不甚清醒了。

  好在法思齐的速度向来是快的,她又将白日里那个大夫二话不说驮了来。那老大夫刚开始还以为是早晨的那个病人又怎么了,进了船舱便要往法一的房间去,被法思齐拉着改了方向上了二层。

  在门口又碰着了被动静打扰到的刘春熙,几人倒也无话,只一起将大夫迎进去。

  这回老大夫见屋里头有两个丫鬟伺候了,倒松了口气,不然他真是要怀疑这船上做的是什么不好的勾当了。

  老大夫把完了脉,有些不可置信的自问自了一声,“怪了怪了,这病怎的还能传染?”

  那竹香见他嘀咕着不说话,急了,“你这老头儿,不好好看病嘀咕些什么呢?”

  被这么一个小丫鬟无礼的叫老头儿,老大夫本想斥两句,可一看人家人多势众,便将话咽进去了,他不理竹香,反而对着法思齐说道:“这病人啊与早晨那孩子的病情一样,不信你们仔细听听这床上的病人,是不是嘴里也喊着些话。这样,老夫还是今早晨的话,药方也是一样的。”

  说着老大夫收拾起东西来,准备离去。

  竹香可不能让这老头子就这么走了,什么话都没说明白。

  她拉住那老大夫,“你这老头儿,赶紧说清楚来,我家主子究竟是怎么了?”

  老大夫本是个读书人,奈何年少时屡次不中,便拜了师傅学起医来,无论是镇上的富贵人家还是乡间的农夫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这突然被这么一个黄毛小丫鬟给拉住,顿时气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他甩开那小丫鬟的手,“这两人病的一样,老夫也无甚法子,心病,你这小丫鬟懂吗?要老夫说,这两人也是奇的很妙的绝,干脆搬到一块一起解心病好了,说不定啊,有奇效。”

  老大夫对竹香一番吹胡子瞪眼的说完,便赶紧下了楼走了。

  好在提前收了诊金,不然被这些不知礼黄毛丫头气的忘了收诊金,倒是会白走这一趟。

  那话他自然是被气得口不择言了,那两人分明就是都郁结在心,便病倒了,人病倒之后易想起些伤心之事,恰好那两人都有些忘不掉的伤心事,便都癔着了罢了。

  梅花本还想去拦那老头,被法思齐给拦住了。

  “大夫说的好似也有理,大人与殿下的病情真是一模一样,也是这般盖着棉被发热却又像是很冷一般,嘴里还一直嘀咕着。要不我们就听大夫的话,将大人与公主殿下放在一起吧。”

  竹香瞪了法思齐一眼,却又说不出话来,气得她眼泪水都要掉下来,早知道就该将女太医带上,也不至于看这些个庸医。

  刘春熙看着床榻上的人,似也是亲眼第一回 见着往日里睿智的殿下这般病的柔弱,想了想殿下对那人的看重,虽是两人现在在闹别扭,可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她便做下决定。

  “依下官看来,这也不失为当下最好的法子。不如竹香姑娘去煎药,这位法长随将驸马爷给带到殿下身边来。”

  这话刚一说完,就只见一个糊影,法思齐便消失在眼前,竹香也赶忙跑着下去,房中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法思齐驮着法一,这回她听的清清楚楚的,族长喊着,“颜儿,我的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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