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第36章：

　　方生回想起与师父生活的点点滴滴，小时候他在师父那儿听了好多关于妖怪的故事，有趣的，悲伤的，有些妖让人惋惜，也有些妖让人痛恨。

　　但是师父从来没说过，妖是要被堤防的。

　　如果，方尘师父从小边告诉方生，妖都是本质上的坏，方生长了以后，一定不会想加入妖联，更不想探查自己的身世。

　　万一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一只妖，他怎么面对自己。

　　初次风临说他是半妖时，他唯一担心的不过是自己生存环境，从未想到自己的本质恶劣。

　　“师父从来没说过，要我做的这么绝情，他老人家尊重妖联，我也一样，尊重，不是盲目的听从。”

　　方生吐字清晰，他看向姜主任，目光坚定：“人界要救，妖也一样，姜主任，人和妖既然是平等的，为什么要孔决背着这个罪名，受所有人的误会和唾弃，他做错什么了？”

　　姜主任瞪着眼睛瞅方生，不认识一般，半响，姜主任指着孔决那边，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体：“他错在，不该带南星回家。”

　　方生闻言，扯着嘴角牵强的笑笑，这算是什么理由呢？

　　这就是，妖联真正的面目吗？

　　难怪贺栖一直不愿意加入，难怪孔决要带着南星一直与妖联作对。

　　‘轰隆’一声响，沙滩上震动，海水翻腾，海内的妖气翻滚卷起大浪拍打到沙滩上。

　　在沙滩上打斗的孔决等人来不及闪避，皆被大海浪拍打到海水里。

　　眼看着孔决被海水淹没，方生手中的符下意识要去救人，风临握住他的手腕，压低了嗓音说：“有南星在，你现在动手，是同谋。”

　　捏着符的手轻轻松开，方生望向退去的海水，喉结上下滚动。

　　师父当初指定他来找碎片，又不许带旁人，那时方生以后师父是要他找到君王之力，找到自己的身份的归属。

　　可现在，比起身份的归属，整个人界保护伞背后所暗藏的秘密，更为重要。

　　也许当初方生就理解错了，师父确实有话告诉他，只不过，远比方生想象中的，更为重要和艰难。

　　海底卷起的妖气重新恢复平静，海面也随之退潮，孔决身上湿透了，薄薄的衣料贴在身上半透明，能隐约看到他身上不同程度的疤痕。

　　好在有南星护着他，除了打湿全身，没有其他受伤。

　　妖联这边相对比，要惨一些，大花及时抓住了晕倒的鸢妹儿，至于其他人，好些被卷进海水里，没了动静。

　　方生眯了眯眼，利用自己眼睛看到气场的优势，快速找到沉海人的位置，拉着风临，手中的符混着黑雾飞出，一个一个的，从海水里将人拉起来。

　　全程，姜主任一直在指挥妖联的人拿下孔决。

　　救完最后一个人，方生坐在沙滩上气喘吁吁，他扭头正要同风临说话，鼻尖飘来淡淡的烟气，有些呛。

　　还没等闻出具体的气味，黑雾蒙住方生的口鼻，以免他吸入更多。

　　烟气越来越浓，姜主任那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大家意识到烟气的不对劲儿，好些人晕倒倒地，包括姜主任。

　　就连反应最快的孔决，也倒在一旁，没了力气，勉强维持着意识。

　　沙滩上，远远走来一群人，近些，能看清他们戴着不同的恶鬼面具。

　　其中带头的，是个戴着修罗面具的人。

　　在不归山，方生见过他们。

　　他们不说话，径直来到孔决面前，举起手上的武器，要杀孔决。

　　方生还有意识，手中的凤凰火引燃，飞向修罗面具。

　　那人似乎没意识到还有人能行动，完全没防备。

　　凤凰展翅，火焰扩散，吓退了恶鬼们，也烧灼了修罗面具的半张面具。

　　戴着修罗面具的人捂住自己的半张脸，他后退到其他面具人的后面，全程没有出一点声音，诡异的可怕。

　　其他面具人上前，纷纷拿出武器。

　　适才那些烟气的力道太大，方生不过刚闻到一丝，现在身上疲软，支撑着的手臂不停地发着抖，能丢出刚才那一道符，实属费力。

　　之前在不归山，有了风临帮忙才勉强驱赶走他们，现下的情况实属不乐观。

　　风临也中了招，墨蓝色的雾气难以聚集，再想用出之前的招数，不大可能。

　　方生挣扎着拿出身上所剩的符，打算最后平死一搏，他不能这样看着孔决被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取走性命。

　　就在方生准备使出全力催动身上的符时，忽而一道影子迅速穿过恶鬼面具人群，瞬间，倒下两人。

　　一个娇小的身躯，拦在孔决面前，是南星。

　　差点忘了南星，方生还以为她中招晕倒了。

　　眯了眯眼，方生细看南星，她与之前好像不一样。

　　之前的南星自身的妖气是受君王之力保护的，现下，她自己的力量与君王之不相上下。

　　南星不说话，护在孔决面前，态度明显。

　　“南星，你走。”孔决倒在地上，强撑着：“你带方生走。”

　　南星仿佛没听见，没动。

　　她体内的妖气，慢慢变强，打斗的动作也随之更加快速精准。

　　方生有心帮忙，可南星的速度太快，混战看不真切，他怕自己跟不上，伤了南星。

　　孔决握了握手上的鞭子，想起身，奈何身体不听使唤。

　　南星的动作，多没有太多技巧，简单粗暴，她不杀人，只是打倒为止，丝毫没有下死手的意思。

　　可，那些面具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一招一式，每一次出击，都是奔着南星的命去的。

　　之前孔决说，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起了杀人的念头，他坚信南星也不会，现在方生眼睛看着南星，终于彻底理解，孔决为什么那样坚信。

　　不仅仅是因为南星是他的妹妹，而是南星，真的是这样的妖，温柔到不可思议。

　　她只会医人救人，杀人这样鲁莽又复杂的事儿，若不是逼急了，怎敢轻易暴走。

　　最残忍的，不过是她的温柔，换不来面具人的一丁点怜悯。

　　很快，南星身上不同程度的受伤，纵使她有自愈能力，完全赶不上添加新伤的速度。

　　孔决早就看不下去了，他一直叫南星走，可是南星不听。

　　最终，南星摇摇欲坠，她仍然站在孔决面前，护着她的哥哥。

　　方生手上的防护的符甩给南星几道，却也扛不住大量的攻击，终是到了极限。

　　其中一名面具人走上前，举起手上的法器，最后一击，解决掉南星和孔决。

　　南星动了动手指，左臂慢慢移到胸前。

　　孔决看到她的动作，瞪大了眼睛：“你要做什么？你跟着方生走，我让你走你听见没有！？”

　　南星依旧是充耳不闻，她稍稍歪头空洞的眼望向方生这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生好像看见南星笑了一下。

　　紧接着，就见南星自己的手毫不犹豫插进自己的胸口，她拿出护在自己妖气外的碎片在掌心，很快，她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以极其扭曲的姿势，瞬间倒地。

　　“南星！！”孔决像是疯了一样，目眦尽裂，眼里狞红，恨不得流下泪都带着血。

　　方生清晰地看到全过程，他看到南星的妖气离开那具身体，慢慢上升，随后飘散。

　　君王之力的碎片就在她的掌心，她不会说话，以最后自己的命，换孔决的平安。

　　而地上的残留的身体，没了南星的妖力，也没有碎片的护持，慢慢枯萎，手脚断裂，最终，真的变成了一个碎掉的木偶。

　　那根本不是南星本来的身体。

　　面具人似乎也被这一幕震惊了，他们愣了两秒，随后放下武器，弯腰捡起木偶的手上的碎片，头也不回的离开沙滩。

　　“南星，南星……”孔决沙哑着嗓子，奋力爬到南星的面前，抱着残缺的肢体，痛苦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着面具人的离开，周遭其他的烟气也都散了，地上昏倒的人慢慢醒来。

　　妖联的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来就看见孔决痛不欲生，而他怀里，是看不出本体的残骸。

　　孔决最终，还是被妖联的逮捕了，他没反抗。

　　大花架着空绝的两条手臂，神情复杂，他带着孔决上车之前，特意到方生这儿打个招呼。

　　“他说，有话告诉你。”大花手上的力气没松，脸撇到一边。

　　方生靠在风临怀里，抬起眼，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不得已吐出一句：“南星走了。”

　　“我知道，当年南星就走了，是我逆天而行，硬是用碎片唤回她在我身边，一直以来，她没有自己的意识，都是我在操控，但是今天不一样，奇迹降临，却是悲剧，我无憾，也愿你平安。”

　　孔决没再说更多的话，他垂下脑袋，命保住了，心却已经死了。

　　姜主任也没跟方生说什么，只要他回去好好休息，关于那群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只字未提。

　　方生觉得累，不想多说一句话。

　　风临带着方生回到住所，对于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儿，他也没提，只是问方生：“如果有一天，我带你回大荒，你愿意吗？”

　　靠在床上，方生望着窗外星光点点，有气无力：“大荒自千年前失去了君王，一直混乱不堪，里面的妖魔作祟，传言比地狱还可怕。”

　　“我说了，会护着你，”风临坐在方生身侧，拿过他的手在掌心摩擦：“倘若大荒能归于清净，你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