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番外之四皇子篇
（上篇）
“母妃母妃！”
“哎呀，殿下慢点……”
“铎儿来了，”母妃微笑着，“来，坐到母妃身边。”
“母妃，这桂花松子糕可好吃了，儿臣特地给您留的！”因一路小跑，他还喘着气，他小心翼翼地将藏在胸口许久还温热着的点心拿出，“母妃，您快尝尝，可好……”
“你去过瑶芳宫了？”
母妃的尖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怔怔看着母妃，母妃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可怕，她重重一下打在了他的手上，掉在地上的松子糕碎成了万千细渣，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样。
“母妃……”他眼里蕴着委屈的泪。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去瑶芳宫和翠琅宫！”
“可是……”他不解地问着，“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待儿臣都很好……”
“谁知道这两个女人安的什么心？”
“她们给你这个，无非是觉得你好骗，傻孩子，人家说不准在背后笑话你呢……”母妃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语气又变得温和，“儿子，你要记得，这个世上除了母妃，没有哪个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她们都是带有目的的，你要有防人之心！”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儿臣明白了。”
“瑶芳宫那样的地方，以后不要再去了！”
“哦。”
“你应该多和你大皇兄亲近才是！”
“大皇兄是太子，总是高高在上，儿臣几度去找他，他都不愿意理睬儿臣……”他沮丧地垂下头，“只有瑶芳宫和翠琅宫的皇兄皇姐会和儿臣玩，儿臣难道……”
“住口！”母妃又变了脸色。
“你怎么那么蠢，这么容易就被人骗了，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你大皇兄是太子，你跟着他，对咱们没有坏处……”她冷声说着，稍顿片刻，她又道：“我问你，你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没有？”
“还……还没有……”
“你给本宫跪下，”母妃厉喝道：“春华，把本宫的鞭子拿来！”
“娘娘，殿下还小……”春华于心不忍。
“就是因为他小，才要给他长点记性，给本宫拿来，快点！”
“娘娘，三思啊！”春华和秋月跪在地上求情。
“鞭子给我！”
“母妃……母妃不要打儿臣……”
“母妃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呜呜呜……”
“记住没有？”
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仿佛是烈火在灼烧他的身体，他渐渐从哭泣到咬牙忍受，最后满身是血地蜷缩在地上，红着眼道：“儿臣……记住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去过瑶芳宫和翠琅宫。
***
“将这瓶药倒在上面！”
“母妃，这是什么？”他睁大惊恐的眼睛，“是……是毒药吗？”
“是毒药。”母妃冷漠地说着，“贤妃那个贱人，她不让本宫好过，本宫怎会让她好过，铎儿，这药无色无味，你倒在上面，任谁都查不出来，快倒！”
“母妃啊……”他颤声道：“这是六皇弟最喜欢的茯苓膏……”
“对，本宫就是要他死！”母妃沉笑着，“他要死了，贤妃那个贱人就一无所有了！”
“愣着干什么？”
“不，不，他是我的弟弟……”他退后了两步。
“弟弟？哈哈哈！”母妃的笑声变得尖锐，“生在这个皇家，你怎会有弟弟？”
“铎儿，你要记得，你多情，别人可未必，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母妃将桌上的瓷瓶塞入他的手中，她的声音冷得可怕，“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当皇上，在那之前，你要抛弃所有的感情，等你拥有了绝对的权利之后，要什么没有？”
“不，母妃，六皇弟……”
“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个窝囊的东西？还不动手？”
“不要，不要啊……”
“动手！”
他痛哭着哀求母妃不要这样做，可母妃却坚决无比，最后是母妃抓着他的手将毒药倒进了六皇弟最喜欢的茯苓膏中，不到下午，就听说瑶芳宫被毒死了一个宫女。
那是他七岁时，被他所害死的第一个人。
***
昏暗的宫殿内，烛火幽幽。
有人撑着肘斜靠在床边假寐，大概是做了噩梦，他面容扭曲正在努力挣扎，额头不断滚下汗珠来，在烛火微闪一下后，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又是这两个梦……
这些年来，他已经记不清他到底梦见了多少次。
他张开五指，看着修洁的掌心，仿佛能够看到鲜红的血在掌心翻涌，这血不是他的，是别人的，都是被他害死的那些人的……他目光一沉，狠狠将五指收拢。
他是要成大事的人，绝对不能有妇人之仁。
他那个惊才绝艳的二皇兄因为他下的毒，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他的另一皇位竞争者六皇弟，也在他的算计中战死沙场……而他自己因为亲自去偏远之地治理水患，受到百姓的爱戴和朝臣的赞扬，很快，父皇就会将他考虑成储君的唯一人选。
筹谋多年，太子之位终于要落到他的身上了！
他嘴角凝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见他坐起身来，侍立在旁的宫女轻轻道：“殿下醒了？”
他将盖在身上的柔被拉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宫女答道：“回殿下的话，现在是戍时。”
他嗯了一声：“退下吧！”
宫女垂首离开屋中。
他靠在偌大的床上，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床边，一种深邃的孤独漫上心头，他环顾着幽冷的屋室，开始怀念起了那个夜晚女子掌心里的温度。他闭着眼，将手按在自己的肩头。
那里的伤口早已愈合，却留下了最丑陋的疤痕。
是的，他没有用药，任由伤口溃烂腐化，反反复复数月，最终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最可怕的疤痕，伴随着他对她疯狂的思念，在他心底留下了最深的痕迹。
那是她留给他的最后回忆。
他抚摸着那个疤痕，如同抚过女子温柔的面庞。
宣玉……
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深叹一口气，抬眸看去。是母妃身边的金柳。
金柳到他面前，欠身道：“殿下。”
他温声道：“这么晚了，母妃有什么吩咐吗？”
金柳怯生生回道：“娘娘……派奴婢来侍候殿下……”
他没有说话。
金柳走到他身前，将系在身上的斗篷解下，又除掉厚重的外衣，她含羞带怯地凝望着他，他才恍然注意到，她此刻就罩着一件浅红色的柔纱，而那薄纱后是不着寸缕的曼妙胴体，光洁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诱惑的光芒……
他没有动。
金柳迟疑了片刻，侧过头，热情地吻着他的唇。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涟漪，甚至想起了月色下，那落在他心中的绝世仙影，思念涌上心头，他闭上眼，感受着唇边的温度，如果是她……该多好……心中求而不得的遗憾再度折磨起了他，他一惊，用力将身上衣衫半褪的女人推开。
金柳双颊绯红，咬唇道：“殿下……”
他再没看她一眼，只淡漠道：“你走吧！”
金柳有些不甘心道：“殿下……奴婢不好么……”她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他重复道：“走吧！”
金柳狼狈地弯腰拾起衣服一件件穿上，泪流满面地回看他，见他不为所动，才掩着口飞快跑去……女子崩溃的哭声在门外响起，听得人心烦意乱。
他推开窗，看向天际那轮明月。
想起了倚春园那晚，与那个女子同坐在月下敞心而谈的种种。
她说：“这大千世界，人世种种，皆存在许多美好的东西，只是许多人都忙着眼前的事情，而忽视了身边所拥有的美好，四公子觉得累的时候，不妨停下来，如今日这般抬头看一看天边明月，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不管是出身卑微还是高贵，既然来到这个世上，能够看到人世重重繁华，都是一种幸运，只是，每个人的欲望不一样，有许多人追名逐利想要功成名就，也有许多人放弃一切只渴望简单相守，人生向来便是有舍有得，但不管怎样，每条路都是自己的选择，只愿历尽千帆过后，能够不悔当初抉择！”
“四公子，人世苦短，还望公子多爱惜自己一些……”
“四公子……”
四下悄然无声，同一轮明月，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冰洁的女子，再也听不到那柔声浅语，陪伴着他的，唯有满手的血腥以及……深入骨髓的孤独和落寞。
他微微仰起头。
思念的声随风散去，最终湮没在了偌大的宫墙之中。
“宣玉，我很想你……”
***
（下篇）
“才死了一个贤妃，又出来一个淑妃，贱人，你们两个贱人……”
听到落星宫传来母妃的咆哮声，他停下脚步。
“不过又能怎样，文淑妃啊文淑妃，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想都别想，一切都是我们母子的！”他立在离门口三步的距离，遥遥看向自己那个疯了一样的母妃。
他突然觉得好可悲。
德妃立在内堂之中，她的身边都是被摔碎的瓷器，金柳和绯霞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绯霞看向外面的身影，提醒道：“娘娘，殿下来了……”
德妃理了理散落的鬓发，努力保持自己的风度。
金柳和绯霞很自觉地召来小宫女，一起收拾满是狼藉的地上，金柳见德妃出去，抬眸看了眼外面的人，他穿着那身锦服立在阳光底下，光芒夺目，刺得她眼睛生生的疼。她以为他会要了她的，原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一滴泪不易察觉落下。
在母子俩进来之前，金柳小心藏好情绪跑了出去。
德妃与他一并进屋，她道：“铎儿，你要有准备，自你二皇兄回来后，你父皇对他的态度可太明显了，若他不是因双腿之故，你父皇十有八九是会立他为储君的！”
他轻笑道：“可是，他终究站不起来。”
德妃却是焦急道：“不是母妃催你，如今老六已经死了，你本该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在我们即将功成之际，这死不掉的老二又突然回来，皇上甚至都给他在京中安置了宅邸，频频传唤他，事情怕是不简单，也不知道是不是淑妃那个贱人的主意！”
听母妃一口一个贱人的辱骂淑妃，他深深蹙了蹙眉。
德妃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只是自顾自说着：“那个贱人和贤妃本就是一伙的，自打她病情好转之后，皇上可对她上心的很，要是她再复宠，皇上定然更倚重他们母子了！”
“早知道，当初就直接给老二下剧毒，毒死他就好了！”
她说着，转眸看向默然不言的他，略带斥责道：“铎儿，你当初怎样想的，居然会留他一命？现在好了，他们母子又要跟我们作对了！”
“不行不行，我们得再想些法子……”
“好了母妃，”他心生反感，冷声道：“此事我会处理。”
“铎儿，我们成败就在此一举，”她紧抓住他的手，催促道：“千万不能让淑妃那个贱人捷足先登，她和贤妃情同姊妹，她一定会想找我们报仇……”
“我们整个家族的荣辱，可全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铎儿，你一定要当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