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聚星百货楼下，韩静远远看见两个人向这边走了过来，两人步伐几乎迈得一样，身姿挺拔，走路的样子都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潇洒。其中稍微高一点的，似乎看到了她，露出爽朗的笑容，挥手致意。引得过路行人纷纷侧目，发现这两人外形抢眼，视线又都多停留了几秒。
稍微矮一点的也看到她了，没有那么多外露的表情和动作，只是步伐稍稍加快了一些，高一点的紧跟在他身旁，一点儿也没落下。
韩静露出笑容，也冲他们招了招手，心里第一次浮起“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也不错”的念头，毕竟比让韩邵晨总是独来独往要好一点。
“让你们两个年轻人跟我这个老太婆一起逛商场真是不好意思，你们要是觉得无聊自己去逛喜欢的地方也行啊。”打过招呼，韩静提议道，“我一个人逛街都习惯了的，你们俩难得碰一次面，一起去买买衣服也好，邵晨总是不爱出门，我偶尔拽出来买衣服也是一次买一大堆，都没有仔细挑，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年轻人。”
“挺好的啊。”林宇一拍韩邵晨，“每套看着都很得体，上下也都很搭配。”
韩静掩嘴笑：“那都是我一套一套跟他说清楚，他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阿姨真是太厉害了！”林宇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学艺术出身，眼光总能跟上时代。”
韩静有点儿高兴：“哎呀，我就是在路上看你们年轻人都怎么穿，觉得好看就当做参考，总不能拿我那个年代的审美给邵晨买衣服。”
“您挑得很好啊，不会太老气也不会太潮，很适合邵晨日常上班穿的。”林宇一脸诚恳。
“你这孩子真是太会夸人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
韩邵晨默默地听着两人这就热火朝天地聊上了，一路帮他们掀门帘按电梯。直到吃午饭前，两人的交流几乎都没有断过，一套一套衣服往韩邵晨身上招呼，顺便也给林宇和韩静也捎带着买了点。等三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找地方坐下吃饭，韩静这才感慨：“哎呀，好久没逛街逛得这么尽兴了。平常和邵晨一起，都是“嗯，好”，任我摆布。今天有小林在真是太好了。”
林宇哈哈一笑，“那就好。点完餐我把东西先拿到车上去，下午你们和伯父碰面拿这么多东西不方便，等聊完了我再送你们回去。”
韩静一愣，“你还要等我们啊？”
“嗯。”林宇翻着菜单，“反正也没什么事，到时候你们找个咖啡馆聊聊，我到旁边桌子点点儿东西自己打发时间。免得再出什么状况不能及时帮忙。”
“这真是——”韩静叹了口气，“太麻烦你了，今天说好了阿姨请客，再不要跟我客气了。”
林宇招呼服务员点单，“我跟邵晨都说好了，去哪里都是地头蛇请客，我的地盘我做主，阿姨不要跟我争。”
“你这孩子！”韩静哭笑不得。
“好啦，我点完啦，你们看着还要什么继续点，我去放东西。”林宇拎起来大包小包，对想让儿子帮忙的韩静摇摇头，“阿姨我拿的动，车子就在地下停车场，下电梯就到了，你们先聊聊，说说下午的事。”
早上买东西的时候还没感觉，一想到下午要和前夫见面，韩静就有些心情灰暗。正好韩邵晨的手机响起来，是同事有问题求助，韩邵晨应了一声就默默地听着对方描述情况，偶尔简短地追问一些细节或者作出建议。
韩静默默地看着儿子和电话那头的人自如地交谈，虽然远没到谈笑风生的程度，但是比起从前那个对别人问话毫无反应的孩子，已经好了太多。在这个儿子身上，她投入了多少心血啊，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怎么有脸摆父亲的架子？
等韩邵晨讲完电话，韩静问：“一早光忙着逛商场了，都没顾上你爸爸的事儿，你有什么想法？客观的说，我虽然没办法说你爸爸什么好话，但是他家那个公司做得还是很大的，如今已经发展成两个集团一样的规模。如果你真的以他说的这个继承人的身份进去，就有机会获得很大一比财富，可能比你如今在这个公司做一辈子挣的钱还要多得多，只是相应的大概要承担很多责任。你既然打算和他见面了，就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你不用和钱过不去嘛。”
韩邵晨完全没想到韩静会这样说，有些意外。
韩静叹了口气，“他邹林涛以前没管过你，如今想起来你这个儿子，你借机让他补偿一下也没什么不对。不厚道地说，哪怕你进去捞一笔就走呢，我都支持你。”
“这和你以前说的……”韩邵晨迟疑着说。
“和我以前教导你的价值观完全不一样是不是？”韩静自嘲地笑笑，“这么多年，我一想起来我们受得那些苦，撕了他的心都有，我没跟你说过他的事，一方面是正好你也没问，另一方面是不想影响你的三观。要不是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火气，我哪能跟他坐下来好说话。不过你也是他亲生儿子，不管他想补偿你还是利用你，你都有权利得到自己应得的，我还没跟他算这么多年的赡养费呢。”
韩邵晨摇摇头，“我现在的工作可以让我生活的很好，不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也不想承担什么多余的责任，过好我的正常生活就好。”
韩静听得心头一酸，她伸手按住韩邵晨的手，“儿子，妈妈以前说过的，只要你能过上正常生活，那就是妈妈的成功，你把这句话真是记在心里了。如今你已经过得很好，但是人不能总是满足于现状，总要往前看的。妈妈这些年帮你理财，太激进怕把你的钱打水漂，太保守怕存在银行贬值，我也学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也有些长进。现在过得吃喝不愁是不够的，还要考虑以后结婚生子养家糊口，就算不结婚生子，总会遇到裁员退休这些事情，工作了几年，这些事情都是要尽早打算。”
不知什么时候林宇已经放好东西走回来，悄悄坐下听韩静的话。
“我要是普通上班族，可能也想不了这么长远。但是做心理咨询的，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真是想都想不到。有个姑娘的爸爸，熬到年头刚做到管理层，全家人都觉得衣食无忧了。结果突然整个分部都被裁掉，她爸爸失业了半年突然查出来癌症，又没买过商业保险，花掉所有积蓄去治病，之后整天追着女儿要钱补贴家用。女儿刚工作正处对象呢，还要结婚买房，压力太大，整天睡不着觉来找我咨询。”
韩邵晨习惯了妈妈的教导，默默地听着。倒是林宇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种生活上的压力，找心理医生咨询能解决问题吗？”
韩静叹了口气，“其实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她也是很优秀的女孩子，有心事不会对人说，来找我咨询主要就是为了缓解心理压力，后来连咨询费都付不起了，我还私下给她打过几次电话聊聊天。其实如果他们早早买好商业保险做好理财规划之类的事情，不至于到这一步。类似的事情不少，我也借机学了很多关于人生规划的东西，一直还没来得及跟邵晨说。”
林宇点点头：“阿姨想得长远。”
韩静笑了笑：“我还怕你们年轻人听不进去呢。”
虽然对林宇这种还在拼事业的人来说，跟他讲养老乍一听真有一种荒谬感，但是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起码关于保险或者理财，确实是每个年轻人多少都该知道的，“不会，不过，”林宇有些纳闷，“怎么会聊到这个呢？”
“啊，刚邵晨说到正常生活，我突然一下子思维发散了。”韩静也有些好笑地说，“这孩子，我以前跟医生聊天时候经常说，我最希望的是我儿子能过上正常生活。没想到他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深。”
林宇也是一怔：“我也听他说过。”
韩静有些难过又有些欣慰地对韩邵晨说：“我曾经这样讲过，不代表一辈子就这点目标啊。你还三十不到，能够独立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都超出妈妈以前的想象了。我觉得你可以做得更好，也是时候好好想想你以后的打算了，无论是事业上还是家庭中，完全以你的角度，自己考虑一下，正好小林也能帮你做个参考，你们不都是卖手机的吗？”
林宇正边喝水边默默对韩静竖起大拇指，听到最后一句一下子喷了，幸好他头低得快，只祸害到桌子一角，连说抱歉抽出纸巾擦桌子，同时忍俊不禁：“阿姨，也不是这样吧？”
韩静有些迷糊：“啊？一个是通信公司，一个是通讯公司，难道不都是卖手机的？”
林宇忍笑解释：“他们是设备商，主要是造产品和提供方案。我们是运营商，主要是提供服务的。虽说也都卖卖产品，但是光说是卖手机的，就有点片面了。”
“哎哟，真是让你见笑了，阿姨不太懂。”韩静有些失望，“那就不能帮邵晨提建议了？”
“倒也不会。”林宇看看韩邵晨，微笑，“我们和设备商们互相打交道很频繁，多少也了解一些他们这个行业，专业的建议提不了，大方向还是知道的，比如目前正在频频召开会议制定5G草案，我觉得就是一个很好的钻研方向。”
韩邵晨也有些恍惚，他曾经的目标就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如今一切按部就班，他也早已习惯。现在让他还要往长远考虑，确实对他来讲有些陌生了，不过听到林宇讲5G，他倒是回过神来：“嗯，我们公司也有专家参与会议，这些在内部都有宣传。”
“那你有没有机会接触呢？”林宇问。
“如果申请调换部门，或者成立新项目组开发对应产品，是有机会的。”
“不是说就让你去做这个，要看你自己的想法啊。”林宇对韩邵晨有问必答合作态度也有些无奈，“突然之间你可能反应不过来，要是你不打算继承‘皇位’，还是想做目前的工作，那就考虑考虑是当行业里某项技术的领头人，还是转岗做管理层，慢慢想一下吧。”
韩邵晨有些迟疑地点头。
韩静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对话，心中无限感慨。
从发展心理学角度来讲，一个人的成长是离不开集体的，社会交往，朋友交流，对塑造一个人都有着很重要的作用，韩邵晨年幼时惧怕与人接触，虽然她极力引导，但是终究还是有着不少缺陷。高中时期终于有了一个朋友，她原本是很期待从此韩邵晨打开社交的大门，却没想到短短半年之后，这个朋友就远走高飞了。如今两个孩子重新开始往来，而且关系看上去也很不错，只可惜林宇这孩子……
只见林宇微笑着说话，而韩邵晨略微侧头看着对方，认真注视的目光里面闪着不容置疑的信任，说是朋友也行，说是……
几人边吃边聊，韩静的纠结也只是默默藏在心里，半点儿也没有流露出来。之后三人又来到一家咖啡馆，林宇专门找了个两个桌子比较接近的角落，等那母子二人坐下后，自己则坐在另一张桌子外侧招呼：“阿姨，你们聊你们的，坐得近有什么事我也好帮忙，要是不想让我听的话我就离远一点，您不用介意我。”
韩静摇摇头：“我们家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就怕你觉得烦，要是忙还是先回去吧。”
“没事，你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多照顾点是应该的。”林宇掏出手机，“手机也能收发邮件处理业务的，不用担心我这边。”
韩静还想客气几句，电话铃声响起，顺手一接就听到邹林涛的声音：“韩静，我到聚星广场了，你们在哪呢？”
“我们在A座1楼的咖啡店，你直接进来就可以看到。”
韩静说完就开始皱眉，只听那边的人不满道：“要我说，直接去我们公司总部见面多好，顺便还可以给邵晨看看公司规模，非要去什么咖啡厅。”
邹林涛旁边似乎有什么人说了几句，韩静不耐烦听，直接挂了。
没几分钟，咖啡店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男人径直走了进来，因为力道太大，门开到极致又瞬间反弹回来，眼看着就要撞到来人身上，万幸紧跟着他的年轻人伸手挡住。
林宇暗暗观察了下走进来的这两个人，为首的明显有些年纪，但是颇有气势，那双眼睛和韩邵晨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多了几分浑浊，不像韩邵晨那双黑眸亮得不掺一丝杂质。
跟在他身边的是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驾着一副无框眼镜，手提着公文包，很标准的精英白领打扮，一时看不出什么路数。
来人在门口停顿几秒，环顾了下四周，看到他们这个角落时，眼前一亮，大步走了过来，并且毫不客气地落座，招呼都不打地直盯着韩静身旁微微低头的青年：“这就是邹邵晨？”
韩邵晨除了最开始扫了他一眼之外，之后一直半低着头，听他这么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邹林涛有些不满：“跟你说话呢，看到爸爸也不知道叫一声？”
韩静冷笑一声，“谁知道你叫谁，我儿子叫韩邵晨。”
“什么？”邹林涛瞪大了眼睛，“你居然给他把姓都改了，赶紧给我改回去，不然以后进了公司，我儿子跟我不是一个姓，还不让人笑话死。”
韩静连冷笑都懒得给他了，“邹林涛，你要是一直打算这样自说自话，我劝你趁早回去吧。”
“您好，是韩女士吧？”不等邹林涛发作，一直跟着的年轻人插话了，他放下手提包，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一张小卡片，面带微笑着，“我是邹总的助理兼私人法律顾问黄锦尉，这是我的名片。”
韩静没好气地接过来：“坐，别杵在我面前碍眼。”
黄锦尉不以为意地坐到邹林涛旁边，开始从公文包里掏文件。
邹林涛也面色一整，略有些得意地开口：“知道你们不懂这些，我专门带了助理来，给你看看我们公司的规模，别总想着把富贵往外推，你们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来这么多钱。”
“这是总公司和分公司资产方面的资料，为了节省时间，可以先看一下目前邹总所在分公司本月的资产负债表，这个比较能体现我们最新的财务状况，可以看到本公司一直经营良好。还有这个是最新的利润表，也能看出来本公司的利润一直都是很不错的。”黄锦尉把一份份文件铺开到桌子上解释着。
韩静扫都不扫一眼，“行了行了，给我们看这些干什么，显摆你们公司有多大，市值三千亿吗？”
邹林涛倒吸一口凉气：“三千亿？你口气倒大得很。”
黄锦尉微微一笑：“韩女士目光很远大，一般人觉得一个公司有个几亿就很了不起了，三千亿的市值确实是大公司的规模了。不过金原子迄今为止还没有上市，不能计算市值。”
邹林涛哼了一声：“不懂就不要乱说。”
韩静毫不示弱：“那是，我当然不懂了。上市了就没办法变成你们邹家的一言堂了，得对股东负责，这皇位也不好继承。如今你们邹家老大还想要说了算，怎么敢上市。”
这话说的没错，邹林涛一时无言反驳，瞪了黄锦尉一眼，“赶紧的，掏个文件掏半天。”
“不用了麻烦了，”韩静制止道，“邹林涛，是你说非要见儿子一面，今天才有这一出的，但是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邵晨去你家的公司，不需要给我们看这些。”
“话都让你说了，我儿子还没开口呢！”邹林涛不以为然地瞪她一眼，接着满含希望地看向韩邵晨，“邵晨呐，我知道这些年冷落了你，但是如今爸爸找到你了，就不能再让你流落在外，给我机会让我好好补偿补偿你吧。”
这对话，有点难度啊。
默默围观的林宇和在坐的韩静心里浮现出同一想法，这次韩邵晨不咨询韩静能回答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是的时间点比较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