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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你们走开!”

  ……

  那边一来一往没有进展,这边几位女子倒是议论起来。

  “那位是不是就是左丞大人的夫人?”有人小声道。

  “除了那位夫人,朝中还有哪位大人的妻子是疯疯癫癫的?”说着还笑了一声。

  “奇怪,左丞大人为何把疯妻带来这种场合?”

  “给自己父亲祝寿能不带正室吗?只能怪那几个丫头没看好。”

  “真可怜!据说这是因为当年女儿失踪的事刺激的。”

  “可不是。你们说,左丞家的嫡女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谁知道啊,这世上怪事多着呢!”

  “嗯,还是别议论人家的家事了。”

  ……

  江不予皱了皱眉,听着这些心里有些犯堵。

  正在这时,那位疯夫人不知怎么突然挣开了包围,朝这边奔来。众女眷惊叫着纷纷退避,仿佛怕被攻击一般。只有江不予不退反进,轻轻拉住了疯夫人黄紫箬的手。

  “夫人,小心一点,别摔着自己了。”

  黄紫箬动作一顿,呆呆地看了江不予半晌才惊喜道:“女儿,原来你在这啊!”

  江不予看着眼前这位发髻凌乱、形容有些憔悴的夫人,心里十分难受,她柔声道:“夫人,我们先回房,你看,丫头们都担心了。”

  两个丫鬟跑到近前,急道:“夫人,我们回去吧。”

  “回去可以,但女儿要跟我一起回。”黄紫箬紧紧拉住江不予的手,生怕一松人就不见了。

  “这位夫人……”一个丫鬟为难地看着江不予。

  “没关系,让我送左丞夫人回房吧。”

  “多谢,麻烦您了。”两个丫鬟高兴地行了一礼。

  几人这才簇拥着安静下来的黄紫箬离开中庭。

  “刚才那名女子是谁?”

  “看穿着似乎有些寒碜。”

  “你们没人认识吗?”

  众女纷纷摇头。

  “我认识!”一女子上前,冷冷道,“那是一个校尉的妻子,姓‘江’。”

  “校尉?”一女惊讶道,“秋璃小姐,你家和这个校尉是何关系?居然会邀请参加此次寿宴。”

  陈秋璃不屑道:“一个小小校尉怎么会跟我们有关系?也不知是谁给他们的请帖。”

  “别是混进来的吧!”一女子掩嘴调笑道。

  “哼!”陈秋璃一脸不满,“正德公府是能随便混进来的吗?”

  那名女子不再多言,旁边又有人搭口道:“秋璃小姐,刚才那位不是你娘吗?你不去看望一下?”

  陈秋璃咬了咬牙,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我的娘我自然会去看,各位,先失陪了。”

  说完,挺着背朝江不予等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尽管看不到,她似乎依然能感受到众人轻蔑的视线,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心生怨恨,为什么她只是个妾生庶女?就算有个疯癫的正室母亲也比当庶女强……

  44、梳头 ...

  江不予随同黄紫箬等人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正有几个丫头在整理东西,见几人进来纷纷行礼。

  “女儿,来,陪娘坐这里。”黄紫箬拉着江不予走到卧榻边,视线都没离开过她。

  旁边一丫头上前说:“夫人,待会还要为老爷祝寿,可否让奴婢先为您重新梳妆一下?”

  黄紫箬摆摆手,不悦道:“本夫人想和女儿聊聊家常,你们先在一边候着。”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露出为难的神色。

  江不予问:“寿宴大概何时开始?”

  先前那个丫头回答:“约莫还有半个多时辰。”

  江不予想了想,转头对黄紫箬说:“夫人……”

  “叫‘娘’。”黄紫箬不满道,“怜儿怎地也跟娘闹别扭了,还叫‘夫人’。”

  犹豫了一会,江不予笑道:“好,娘,我们先梳妆,然后再好好聊天行吗?”

  黄紫箬忙摇头:“不行,娘一放手,怜儿就会不见了。”

  江不予望着被拽得紧紧的手腕,心中有些酸意,道:“不会不见的,我就站在您身边。”

  黄紫箬皱眉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摇头:“娘不放心,不放心。”

  江不予正要再劝,外面忽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喊声:“娘,您没事吧?”

  进来的赫然是一身华丽的陈秋璃。

  “你是谁?为何叫我‘娘’?”黄紫箬戒备地看着她。

  陈秋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笑着说:“娘,我是您的女儿秋璃啊。”

  “胡说!”黄紫箬拉了拉江不予,冷冷道,“这才是我的女儿,你别想骗我!”

  陈秋璃狠狠地瞪了江不予一眼,继续说:“娘,您看清楚,这位是苏校尉的妻子江氏,绝对不会是您的女儿。”

  “本夫人不认识什么苏校尉,也不认识什么江氏!你不要在这里胡编乱造了。来人,把这名女子带出去,本夫人不想见到。”

  “娘!”陈秋璃愕然,“您真是糊涂了,宁愿认一个外人当女儿也不肯认我!”

  “还愣着干什么?”黄紫箬不耐烦地对着丫鬟说,“赶紧把这个人带走,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丫鬟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怯怯地说道,“秋璃小姐,能请您先出去吗?”

  陈秋璃顿时怒火中烧,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般面色无光,她看看江不予又看看黄紫箬,礼都没行便甩袖走了。

  多少次了?她委屈自己不断讨好这个女人,可是每次都被拒之不理,也不知道她是真疯还是假疯,赶人倒是赶得挺利索!

  那个江氏是什么东西,也想做陈家的女儿?做梦!就让她先陪着那个疯女人闹腾吧,本姑娘倒要看她能捞到什么好处!

  见烦人的人走了,黄紫箬重新露出笑容,温柔地对江不予说:“怜儿,这下清净了,娘不会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骚扰你的。”

  “女儿多谢娘了。”江不予看了看旁边有些焦急的丫头,说,“不过娘,您看您头发都乱了,女儿看着实在心疼,让丫头先帮您梳理一下好吗?”

  黄紫箬摸了摸发髻,喃喃道:“娘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娘在女儿心中永远是最美的,可是您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江不予说着,把黄紫箬拉到梳妆镜前坐好,“您看,您这会哪像一个高贵的官夫人?女儿都不敢认你了。”

  黄紫箬一听这话急了:“女儿不要不认娘,娘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女儿知道,娘别担心。”江不予缓缓抽出自己的手,小心地帮她取下头上的饰物,将已经乱了的发髻顺了下来。

  手刚触及长发,脑中便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画面,一妇人正为女儿梳头的情景……

  江不予心生感触,忍不住伸手拿过丫头手中的梳子,轻柔地帮黄紫箬梳起头来。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福又多寿……”

  江不予专注于手中的动作,都没注意房间异常的宁静,只有她柔和的声音在流转。

  “好了。”江不予给她插上最后一支簪子,满意地笑道,“看,娘喜欢女儿给你梳的这个发髻吗?”

  问完等了半天也不见黄紫箬说话,江不予移到她旁边,奇怪道:“左丞夫人……娘?”刚要出口的话突然顿住,江不予看到此时的黄紫箬已是内流满面。

  “怎么……怎么哭了?”江不予忙拿出手绢帮她擦拭。

  “怜儿,我的怜儿。”黄紫箬伸手抱住江不予,不住地唤着,“怜儿,怜儿……”

  这一下弄得江不予有些手忙脚乱,犹豫了一会,也伸手环住她,道:“别哭啊,您一哭我心里就很难受。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大家都应该开开心心的。”

  “是是,女儿说的对。”黄紫箬接过江不予手中的手帕,笑道,“娘不哭了。”

  江不予这才松了口气。

  丫鬟这时打了盆水来,给黄紫箬洁面。

  整理好的黄紫箬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她对江不予说:“女儿,待会要给你爷爷祝寿,你随娘一起去。”

  江不予一愣,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黄紫箬道,“你可是陈家的嫡女,完全有资格入厅见礼。”

  问题是她的身份还没公证呢!江不予心里苦笑,这要是真的以嫡女的身份去贺寿,那还不得乱了套了。

  正在江不予不知道怎么回绝时,一名男子跨步而入,赫然正是陈夕灏。

  “灏儿,你来得正好,待会带着你妹妹和娘一起去祝寿。”黄紫箬见他走过来,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陈夕灏看了看江不予,对黄紫箬说:“母亲,妹妹胆子小您又不是不知道,待会当着那么多大人的面,她恐怕会害怕的。”

  “是吗?”黄紫箬看着江不予,犹豫着,“可是娘不想离开怜儿。”

  江不予忙说:“我就在外面等着,娘一出来就能看见我了。”

  黄紫箬摇头:“不行,你骗娘,待会娘一走你就不见了。”

  “不会的。”江不予耐心地劝导着,可惜黄紫箬完全听不进去,她潜意识中可能对女儿的失踪有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一刻也不敢稍离。

  “不如这样吧。”陈夕灏提议道,“妹妹就一起进前厅,站在娘能看到的地方就好了。”

  江不予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

  黄紫箬听到女儿会一直在她的视线之内也就不再纠缠。

  宴席即将开始,陈夕灏扶着黄紫箬一同前往前厅,而后者则紧紧地拉着江不予的手,时不时看看她。

  此时在前厅,受邀而来的客人都已按规矩入座。厅内布置得格外喜庆热闹,桌面铺着红色的台布,周围张灯结彩,正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寿字图案,柱子上挂着祝福的寿联。

  江不予等人走到前厅的隔间时,作为寿星的陈公坐在正前的雕花椅上接受众人的祝贺。

  江不予朝外面看了看,不意外地在靠门边的席位上找到了苏诚,但他并没有注意到江不予,只是静静地看着仪式的进行。

  这时,陈公的儿孙开始一一上前拜贺。

  首先上前的是陈公的大儿子陈怀敬夫妇。

  “祝父亲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仆人送上贺礼,是九个晶莹剔透的葫芦,每个葫芦上都画着一个仙人,造型古朴,十分别致,看得众人赞叹不已。

  陈公十分满意,连声叫好。

  接着陈怀素夫妇上前见礼:“祝父亲吉祥如意、富贵安康。”

  他们送上的一座寓意吉祥的彩绣大屏风,做工精细,构思巧妙,让人一看就觉得富丽精美。

  众人都说陈公两位公子的贺礼都独具心思,实在是孝心可嘉。

  江不予特别留意了一下陈怀素,不出意外的话,这人便是“她”的生父。此人五十岁左右,头发梳理得十分整洁,嘴边留着灰色长须,眉毛微竖,目光炯然,尽管面带微笑,也让人觉得他似乎是个冷肃的人。刚才他过来带他夫人时,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忍不住颤了一下,心底冒出一种莫名的畏惧感,也不知是这身体本身的记忆使然,还是她自己偶生感触。

  看着自己的儿子们,陈公笑逐颜开,更意外的是在这一过程中,二媳妇居然顺利地完成了仪式而没有突发疯症,同时陈公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旁边的隔间。

  陈公随意往那边看了一眼,赫然见一女子立在柱边,静静地看着厅中的众人。令他疑惑的是,这女子看起来是十分眼熟,但他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这时轮到孙儿上前见礼了。

  陈公目前一共有三个嫡孙,八年前失踪的是陈家唯一的嫡孙女。至于妾侍的儿女是没资格入堂贺寿的。

  想到这里,陈公又忍不住朝隔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恍然,原来之所以觉得那女子眼熟是因为她长得像自己失踪的嫡孙女。

  接受完子孙的祝贺之后,陈公起身给客人们敬了一杯寿酒,说了几句致谢词后便在众人目送下进了内厅。

  寿星一般不会在前厅入席,特别是身为朝廷重臣的陈公,他必须在内厅另设一席,用来招待两位皇子和十几位老臣。

  其长子陈怀敬会留在前厅待客,而长媳则要前往中庭招待一众女眷。

  陈公带着次子陈怀素及三个嫡孙进入内厅款待贵客。

  黄紫箬随同陈怀素见完礼之后便直接去拉江不予,她小声说:“女儿,待会我们去内厅,里面有一间专供女眷用餐的隔厅,你别害怕,坐在娘身边就好了。”

  江不予一愣:坐她身边?以什么什么身份?

  “别,我还是去中庭吧!”

  “不行。”黄紫箬道,“你是我女儿,在宴会上怎么能连面都不露一下?”

  “不是啊,我……”江不予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这时陈夕灏走过来道:“娘,爹在唤你了。”

  “好,就来。”黄紫箬拉着江不予就走。

  江不予立刻把求救的目光移向陈夕灏,她小声说:“夫人要我进内厅,还让我坐她旁边。”

  陈夕灏忙上前拦住黄紫箬道:“娘,女眷都在中庭啊。”

  “那又怎么样?”黄紫箬不满道,“我要女儿陪我也不行?”

  若江不予真的是名正言顺的嫡女自然没问题,但问题是现在身份还没明朗呢!

  陈夕灏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考虑了一会说道:“那不如,娘也和妹妹一起去中庭吧!”

  “可是,怜儿还没给他爷爷献礼呢。”

  “她的那份,儿子会代劳的。”

  “为什么要你代劳?”黄紫箬道,“女儿得亲自给爷爷献礼才符合规矩。”

  “可是刚才孙儿都已经给爷爷献过礼了,到内厅实在不适合再献礼。”

  黄紫箬眼神一冷:“那怜儿都不用亲自给自己的爷爷贺寿了?”

  江不予安抚道:“娘,别生气,等客人走了,我再去拜贺爷爷好吗?”

  “这算什么?”黄紫箬声音高了一度,“客人走了再拜贺,这是庶子庶女才会做的!你是我女儿,怎能和他们一样?”

  黄紫箬显得有些激动起来,幸好周围很热闹,没什么人注意隔间的情况。

  陈夕灏和江不予对视一眼,他们担心再纠缠下去黄紫箬会失控,到时扰乱宴会就糟了。可是劝不动也不能强行带她离开,难道真的跟她去内厅用餐?

  “这样吧,你先陪娘进去,若有机会就带着娘去中庭或者回房。”陈夕灏小声说,“若娘坚持要你入席,你就……你就入席。”

  “不是吧!”江不予惊愕,“内厅坐的都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我这一坐可是会坐出大问题的!”

  陈夕灏淡淡道:“没关系,再大的问题为兄也能担待。”

  江不予一愣神间就被黄紫箬拉走了。

  陈夕灏缓步跟在他们身后,暗道:也许妹妹很快就要回家了。如果说以前还只是怀疑,那么从她脱口而出的“枣红”以及今天为母亲梳头的情景来看,他基本可以确认江不予就是自己失踪了8年的妹妹陈夕怜。再加上这些日子他对江不予的身份做过一些调查,她嫁给苏诚的时间正好是8年前,她的户籍也是那个时候重新办的,时间上如此吻合,他不认为这只是巧合。

  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年她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没有主动和他们相认,甚至还改名换姓,但是只要她是留着陈家血,就永远是陈家女。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母亲,希望她不要闹出太大的风波。

  因为母亲的病情反复,父亲本来是不打算带她来的,但是爷爷却坚持必须全部到场,所以母亲才会出现在这里。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这次丫头都带了4个,加上公府的奴仆,一般没有外界的刺激,母亲平时表现还算正常,但是没想到让她见到了江不予。

  这么说来,江不予还是他邀请的,莫非这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45、宴席中 ...

  当江不予扶着黄紫箬缓步进入内厅时,陈公正在与内厅的诸位大人寒暄,并一一将他们请上坐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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