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垒

  初中聚会定在了市中心的一家KTV,正巧在江家探亲四人回到国内前一天。

  江予和贺霖一同过去,踩着点进了定好的包厢。

  寒喧这种活一向都是贺霖的工作,江予跟在他后面,与昔日同学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碰了个拳。

  董佳佳围着他们绕了两圈,“啧啧”两声,说:“两年不见,幸好我们六班两大班草没长残,而且又帅了不是一点点啊。”

  贺霖冲她笑笑,说:“那我就谢谢你的夸赞了。”

  接着又捞过江予,拍了拍他的肩,补充了句:“顺便也替他谢谢了。”

  江予微乎其微翻了个白眼,手肘向外顶了一记。

  江予不是什么爱唱歌的人,与贺霖坐了个转角位后,他就拿了手机搁腿上,垂目看着。贺霖则是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别人拉着去点歌。

  董佳佳离他隔着一人位置,与她的小姐妹唠着嗑,突然静了片刻,随即伸了根手指戳了戳江予。

  “哎,江予。”她喊道。

  江予抬了眼,无声询问。

  “我发现你眼睫毛好长啊。”

  “是吗。”

  他当然是不会闲着没事就去观察自己眼睫毛的长度。

  “是啊。”董佳佳说,“小燕离你这么远,这里又这么暗,都说能看清。”

  小燕坐她旁边,连胜应道:“是啊是啊。”

  董佳佳又说:“要不你再闭个眼,我看看。”

  听着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江予“哦”了一声。

  “诶等……”

  可他又在刹那间想起什么,想与她说“算了”,只是这两个小音节瞬间被埋没在了不知是谁的歌声里,董佳佳已经朝他凑了过来,他懒得再开口拒绝,心说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于是又闭上了眼。

  “真是个睫毛精啊江予,好羡慕。”董佳佳出声感叹道。

  “你们干什么呢?”

  不甚明亮的环境,似乎连声音都能被影响得低沉起来。江予睁眼一瞧,贺霖已经点好了歌,在他睁眼的时候正好朝董佳佳比了个手势,让她移出自己的位置,接着坐回了江予身旁。

  董佳佳挪回了原先的位置,说:“在看江予眼睫毛呢。”

  贺霖不明白这些小女生的想法,嘈道:“眼睫毛有什么好看的啊。”

  “江予简直就是一睫毛精。诶,贺霖你也闭个眼来看看。”

  贺霖懵着闭了眼,董佳佳往前凑近看了眼,摇了摇头:“啧啧,贺霖你的也挺长,就是在江予的面前就没什么了。”

  贺霖也奇了,这眼睫毛长能长到什么地步啊。他瞥向江予:“你再闭一下眼我看看。”

  江予看了他一眼,听话闭了眼,偏了脸,脖子还微乎其微往前伸了些许,略抬下巴,将脸凑近了他一些。

  贺霖没觉出来,眼神都集中在了对方眼睫上。

  空气秒静,呼吸骤紧,都是一瞬间的事。

  连着近十秒没有动静,江予都觉得脖子梗得有些累了,缓慢张了眼眸。入眼是今天的同行人熟悉的T恤,往上能瞧见这人微动的喉结。眼帘全掀,他直直地撞进了对方如墨般的双瞳,几乎能望见自己的倒影。

  江予这才意识到了他们的距离有多近。

  他向后退了些许,视野扩大了,那模糊的倒影晃动两下,微不可见。

  董佳佳还在一旁问着:“怎么样,我说很长吧。”

  “啊?哦。”贺霖怔愣片刻,应得牛头不对马嘴。他偏头一看,发现董佳佳还在一旁眼巴巴等着他的回答,于是做了个赶人的手势,顾左右而言他:“你们不去唱歌待这看什么睫毛呢,有什么好看的。”

  董佳佳撇了撇嘴,嘟囔了句话才离开:“你自己还不是看得津津有味。”

  贺霖回头看了眼江予,视线与对方的脸似乎只那么一个接触,连一秒都不到,他迅速地移开。

  桌上摊了许多零食饮料,他向旁边的人问了一句哪些是没人动过的,得了对方的回答后便在那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半天,最终拿了两瓶饮料和一盒薯条。他将薯条放在了桌角边缘,又目不斜视地将其中一瓶饮料往旁边一递。

  江予也不用手机了,眼神像是被钉在了贺霖身上,看着他动作一刻不停,甚至在那瓶饮料被准确地递到面前时只分出些余光。

  他没伸出手去接,于是贺霖手举了片刻,终于舍得转头看他:“不要?”

  江予终于接过,却反手放在了角落。他原本已经后背靠回了沙发背上,这时伸直了身体,往前挪了挪,只沾了半个位子,凑到贺霖身旁。

  一句窃窃的试探被框在了两人之间狭小的一方天地:“你怎么这么不自在?”

  贺霖被问得在心里语无伦次:我要是知道为什么会不自在就不会这么不自在了。

  只是他难得一见地没有道出心里话,短短几分钟内,他将转移话题的技巧用得炉火纯青。

  当然,是自以为。

  “我去看看歌单,好像要到我的歌了。真的是,每次我一开口就嫌弃跑调,还每次都拉着我点歌。”

  他回避着江予的视线,像是逃慢了一步就会连皮带骨被陌生却克制不住的情绪吞噬一般。他离开了座位,去看那点歌的屏幕。

  江予视线追随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最终垂下头,抬手捂住了脸。

  晌久,他总算是按下了不断在耳旁盘旋、咚咚作响的心跳声。用作遮挡的手掌下,他无声笑了。

  聚会在夕阳西下的时间点就散了。

  贺霖心想反正已经是晚饭点,干脆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去。他和家里打了电话报备,之后问江予:“晚饭吃什么?”

  江予随手指了一家快餐店:“就随便吃点吧。”

  他现在巴不得能早些回家,哪还有心思去悠哉悠哉决定吃什么。

  “又吃快餐啊?”贺霖自然不知他的心思,“刚才都吃了多少薯条鸡块了,你是油做的吗。”

  江予瞥他一眼,说:“不行?”

  贺霖不答,却突然强硬起来,无视此地是即使在工作日也门庭若市的著名商圈,他拉上了江予的小臂,不容拒绝。在商场的美食区转了一圈后,他们进了一家西班牙海鲜饭餐厅。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好好过个二人世界呗。”

  面对面落座后,贺霖上身凑前,轻声说道。

  江予低头看着菜单,耳尖发烫。

  到最后吃完了饭,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贺霖甚至点了一小杯红酒。他本是想点两杯,只是江予坚持不要,最后只能自己喝。

  没办法,江予深知自己酒量差,近乎一杯倒,喝点啤的就能醉到不省人事,就连工作后也没改善多少,这会儿喝酒怕是只能醉着被拖回家。

  出地铁站的时候天早就黑了,只有回家的路在暖色路灯的覆盖下还算明亮。

  走到了小区附近几乎没了人烟的地方,贺霖悄然牵了他的手。

  转过拐角,不远处有遛着狗的人走近,贺霖往里让了两步,将两人交握的手挡在了身后。那人没注意他们,跟着狗就快步经过了。

  江予感觉手上的力道紧了紧,突然喊他:“贺霖。”

  “嗯?”贺霖回头看他。

  “前两天你拿下来的盘子,待会儿拿回去吧。”

  贺霖一思索,是前几天给江予送了水饺后,留在一楼的,便轻轻应了声:“嗯,待会儿我跟你进去。”

  碗碟已被江予洗好放在了厨房,他踩掉鞋,连拖鞋都没换就进厨房拿了,出来一看,贺霖也换了鞋。

  他轻咳一声,将干净的碟子递给对方,目光撇到一旁,嘴上问:“就拿个东西,还换什么鞋啊。”

  贺霖接了,却转手又搁置在了餐桌上,另一只手猛地圈住江予手腕,一个翻身,将他按在了墙上。

  “江予。”他唤他。

  江予抬眼睨了他一眼。

  手腕上的触感落到了掌心,另一边也被牢牢牵住。贺霖略弯了身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以后不许给别人看睫毛。”

  一丝淡淡酒味萦绕在鼻间,江予觉得这人大约是被醉意操控了,他莞然失笑:“闲着没事谁给别人看睫毛啊。”

  “你今天就给别人看了。”贺霖答得一板一眼。

  “我那是......”话说到一半,江予突然进行不下去了,他心虚地撇开了脸。

  原先,贺霖也这么对他提醒过。

  只是那时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应得敷衍,也不走心,况且时间太过遥远,要不是今天聚会时董佳佳“照常”提到了这件事,他保不齐把这段记忆放在了哪个角落。

  如今再一看来,这人......

  莫不是在吃醋?

  贺霖看他解释到一半,又避开了自己的视线,胃里那些酒精都仿佛开始滋滋冒起了火。

  他掰正了对方的脸,指责道:“说不下去了吧,总之以后不许再给别人看。”

  强势又蛮横无理的语气,听人耳里却不会心生畏惧,倒是让江予觉着有些好笑。他想到了小学时候,贺霖有一回好几天没理他,他也懒得搭理,两人冷战好些天,结果最后还是贺霖来服了输,却又对他下命令:“你别老是和别人玩,你多和我玩玩。”

  真是幼稚又霸道。

  江予笑意加深,应道:“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以后不会给别人看睫毛了。”

  也知道你这么容易吃醋了。

  贺霖听不见他的心里话,此时终于心满意足,“哼”了一声。接着拇指摩挲着对方脸颊,低语哄了声:“这才乖。”

  话语落了,周围顷刻间静了下来,只留了客厅中钟摆的嘀嗒声。贺霖的手还停留在对方脸侧,最初那微不足道的戾气都酿成了暧昧,他觉得喉咙有些发紧,鬼使神差说了句:“江予,闭上眼。”

  江予眼尾弯成一道促狭:“刚刚你还说不能给别人看睫毛。”

  贺霖双标得很:“只有我能看。”

  江予似笑非笑,却还是顺从地阖上了眼。

  一旦视觉被隔断,其它的感官好似就在这不到一秒间变得分外敏感。

  脸侧的触感,掌心的热度,心跳的加速,渐渐接近的炙热呼吸。

  以及唇上不属于自己的温热。

  轻盈一碰,一秒即分,江予睁了眼,控诉他:“你干嘛呢。”

  只是这声太轻,太柔,出了口,倒是像是一句撒着娇的嗔语。

  贺霖嘴角弯了弯,接近他。

  宛如一只终于得了食物的小仓鼠,起初只是一道舔舐,试试有没有毒素,可这食物于他太过诱惑,仅这浅尝的一口就能让他品到美味。他失了耐心,迫不及待,甚至来不及将他吞拆入腹,只能囫囵吞枣。即使眼前实际是枚罂粟,也甘之如饴。

  他再次吻上了他。

  不再是简单的试探,他张了口,吮吻包裹着对方的唇瓣,在每一寸地方印上自己的印记,一步一步啄向唇角,最终,向对方口中探了舌尖。

  对江予来说,这感觉并不陌生,却依旧让他浑身颤栗。他回忆着,当时懵懵懂懂的初吻,是什么样的感觉。明明只是在进行一场游戏,却一步又一步进行到了这过火的举措,当时的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是还未等他忆起,这一分心已成了唇舌交缠时的愣神。主动权被夺走,呼吸被打乱,倏然成了急促,随着贺霖青涩的进攻,他竟逐渐站不住脚。

  双手攀上对方,起初只是一处衣角,渐渐地,那一小块布料被攥紧,被揉捏,留下了无数交错的褶皱。柔软支撑不住,他又往上,勾住了他结实的肩膀。

  少年人的情动不说炽烈,自身也尚且糊里糊涂,但不变的,是莽撞,是冒进,是肆意。学不懂克制,抓不住隐忍,摸不清尺度。只要是我有的,那便尽数付出,毫无保留,行到极致。

  住宅楼前的道路一片墨般的黑,只有零星几盏路灯点了些暖色。室内的冷白炽灯亮得刺眼,若是被那灯光吸引了去,便能望见两名少年相拥在门边,忘情亲吻。那缱绻旖旎几乎都能溢出窗户,印染一路。

  肾上腺素在飙升。

  很刺激。

  这片刺激,点缀了满腔少年悸动。

第10章 二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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