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弟

  丹溪城东街的一条小巷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窄小的院子内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的男子,不时伸长脖子向前张望。

  林越揽着江昀正巧翻上墙头。

  “林大哥。”张小六一喜,摇着手喊道。

  林越冲张小六微微一笑,然后抱住江昀跳下来。

  张小六眸里闪烁着敬佩:“不知林大哥可有意做我拜水宫宫主?我们兄弟四人定当誓死效忠。”

  江昀侧过头看着林越,眉心微蹙,怎么走哪都招人喜欢?

  林越轻咳一声:“多谢张宫主好意,林某心领了。”

  张小六很是可惜,话题一转:“那人已经醒了,林大哥去看看吧。”

  “多谢。”林越说完,便拉着江昀走进屋里。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素白纱帐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林越松开江昀的手,拉过一旁的凳子,道:“你便在这坐着,我去看看他。”

  江昀点点头。

  林越走到榻边,拂开纱帐,看着王铁牛脸上被利刃划开的长痕,伤口已经结痂,犹如一条长蜈蚣蛰伏在人脸上,胸前数不清的刀伤交错,让人看了不禁替他捏一把冷汗。

  王铁牛听闻声音,慢慢地睁开眼,艰难道:“多谢国师出手相助。”当时若是林越不救他,他早已死在乱刀之下。

  林越拧眉道:“其实我不太懂。”

  “国师请讲。”王铁牛道。

  “陛下既已派钦差大人,也答应你会彻查此案,你为何还要潜入李府?”林越道。

  王铁牛闻言,眸里涌起热泪,哽咽道:“那日我随周大人进城,听见不少百姓茶余饭后在那讨论缥缈村一事,皆是感激李稼之举,不少文人对他歌功颂德,说因为他的明智之举,平息了龙王爷的怒火,让大伙过上好日子。”

  王铁牛握紧双拳,泪水肆意流过脸颊:“可事实并非如此啊,我缥缈村那么多人无辜惨死,竟无一人替他们喊冤,而李稼满手鲜血,却被人奉若天神,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你就潜入太守府,想要刺杀李稼?”林越反问道。

  王铁牛点头道:“是的,即便是赔上这条命,在所不惜。”

  林越嗤笑一声:“不自量力,你真当那些衙卫是面团捏的不成?”

  王铁牛表情讪讪,不再言语。

  大街上,林行云正与周禀年坐在馄饨摊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馄饨。

  林行云拿起勺子正准备舀第一个馄饨,碗却换了个方向。

  林行云颇为生气地转过头,只见未来嫂子端坐在旁,而哥哥却站在一边,正把碗移到嫂子面前,笑得那叫一个欢。

  林越干脆把林行云手里的勺子也给抢了过去,道:“你不是说饿了?赶紧尝尝。”

  江昀微愣:“这不是云儿的么?”

  “他不喜欢吃。”林越道。

  林行云刚想反驳,看见自家哥哥递过来含着威胁的眼神,弱弱道:“嗯,不喜欢吃。”

  周禀年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哪怕是天子坐在身边也不慌,慢慢悠悠吃完,这才开口道:“少爷可是到看王铁牛?”

  江昀吃不惯馄饨,吃了一个便推到一边,林行云想接过,又被林越半途截了去,气得转身跑到别处寻吃的去了。

  “嗯。”江昀微微颔首,“待会收拾一下,与我一同去锦绣山庄。”

  周禀年:“是。”

  最终,林行云只买了一包话梅味的瓜子回来,因为没钱了。

  方鸽子也刚好从外面溜达回来,不由分说便抢了林行云一半的瓜子,把林行云气哭了,任凭怎么哄都没用。

  江昀担忧地看着门外的林行云,道:“当真没事?”

  “管他作甚?”林越毫不在乎道,给江昀倒了杯茶,“哭累了就不会哭了。”

  江昀瞪了林越一眼:“哪有你这么做哥哥的?”

  “真的。”林越无辜地眨了眨眼。

  江昀也没哄过小孩,虽说侄子也有那么几个,可与他都不算亲近,每每也只有逢年过节能见上一面,那些孩子又极为谨慎,别说是哭了,就是笑也不敢在他面前笑。

  江昀想了想,打算尝试去哄一哄林行云,却见方鸽子蹿了出来,一把打晕了他,然后直接扛走了。

  江昀:“……”这真的是亲师父么?下手这么重。

  “怎么决定去锦绣山庄?”林越适时转移话题。

  “客栈不安全。”江昀道,“李稼之前明显有杀你之心,近日被王铁牛分了心,暂时没有空来处置你,等他回过神后,定是会对你不利,是以,这客栈不能再待下去了。”

  林越看着江昀久久不语,心里一阵暖流经过,流向四肢百骸,有人关心的滋味,就是不一样。

  江昀被他看得不甚自在,微微别过头。

  林越上前一步,搂住江昀,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江昀脸一红,推了推林越,不自在道:“坐好!”

  林越轻笑一声,手依旧搭在江昀腰间:“可今日城中戒严,想要出城,怕是有点困难。”

  “都说国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想来这些难不住国师的。”江昀调侃道,“是吧?”

  “嗯。”林越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装模作样掐了掐手指,“还是陛下懂我,今晚咱们就可以出城。”

  晚间,林行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走进屋里,就见林越双手环胸靠在桌边,脸上洋溢起温和的笑容,犹如冬日里的阳光一般,和煦动人。

  林行云身子一顿:“不好意思,走错了。”然后连忙拔腿就跑。

  林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林行云的腰带,直接把他拎起来,用脚将门关上。

  林行云警惕地看着自家哥哥,手不自主地攥紧兜里的钱。

  林越将他这些动作收入眼底,轻笑道:“放心,我才不要你那点钱。”

  林行云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不满地瞪着林越,就是这个人,抢了他的馄饨。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林越道。

  林行云立马捂着头,装作一副痛苦的模样:“哥哥,肚子疼。”

  林越面无表情道:“捂错地方了。”

  林行云手一僵,也不再装了,撇过头:“我可帮不了你什么忙。”

  林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银票,在林行云面前晃过,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五百两银票。”

  林行云眼睛都直了,随着银票转来转去,意志开始松动。

  “还有一张。”说着,林越又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哥哥有事请讲!但凡我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林行云拍桌,信誓旦旦道。

  林越这才满意地笑道:“这才乖嘛。”

  待林越将事情的大概讲了一遍后,看出林行云还有些犹豫的模样,拿着两张银票在空中晃了几下。

  “做就做!”林行云咬咬牙,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有银子,什么都好说。

  夜间的守卫虽不如白天那般森严,却依旧有大批的官兵守在那。

  林越坐在马车里,推了推穿纱裙的林行云,道:“赶紧的,看你了。”

  林行云极力忽视着一旁江昀,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走出马车,换到一旁早已准备好驴车上。

  驴车后面拉着许多鸡,飘着一股子鸡屎味。

  暗卫们站在远处看着英勇就义的林行云,心生钦佩:“四王爷果真是有魄力。”

  周禀年扮做牵驴的小厮,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微微张着嘴呼吸,真是太臭了。

  “要不换种方法?”江昀不忍心道。

  “不必。”林越摇摇头,“早点出城也安心。”况且,他也想看看林行云的表现,一定很精彩,以后可以多玩玩。

  只见林行云驾着驴车缓缓驶向城门口,忽然,车轮压到一块巨石,车子一偏,连人带鸡,一同翻倒在地,一时之间,可算是鸡飞狗跳了。

  守门的头领不悦地看着林行云,骂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赶紧把这些鸡抓走!臭死了!”

  周禀年唯唯诺诺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林行云拿起帕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道:“几位官爷,我乃城东的商户,爹娘身体不适,说让我代为去城外送货,我一个姑娘家,哪里会这些,勉强驾着驴车跟随管家一同去,可是,这鸡又脏又臭的,一路小心,生怕惹到这些污/秽之物。结果……”说到这,大声痛哭,“还请几位官爷帮帮忙,帮我捉住这些畜/生,不然误了约定的时辰,爹娘非打死我不可的。”

  林行云一边说,一边拿着银子塞到头领的手中,眼里闪烁着羞怯。

  头领掂量了一会手中的重量,笑了笑:“那行,兄弟们,上!”

  于是,守城的官兵全部放下手中兵器,猫着腰,合伙抓着四处乱蹿的鸡,说不出来的滑稽。

  林越等人则趁乱出了城。

  林行云直起腰,看着远去的马车,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忽然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僵住了。

  “姑娘,鸡已经全部给你抓住了。”头领笑得一脸灿烂,手在林行云腰间挠了挠。

  林行云一脸黑线,掰开腰间的手,努力扬起一抹笑容:“那就多谢官爷了。”然后又是塞了一把银子给头领,连忙往后退,心里暗骂,你个破色/狼,竟然吃小爷豆腐!

  头领愣了一下,看了看林行云,又看了看手中银子,敛去笑意,正色道:“要走赶紧走!”

  林行云:“……”拿了老子这么多钱,说翻脸就翻脸。

  周禀年发间别了几根鸡毛,牵着驴车走到林行云身侧,低声道:“姑娘。”

  林行云回过神,坐上驴车,冲头领笑笑,然后头也不回地驾着驴车拼命跑。

  城外,林越倚在一棵大树下,笑意盈盈地看着林行云,拍了拍他肩膀,夸道:“云儿真是长大了,可以许人家了。”

  林行云打开林越的手,没好气道:“再加一百两。”

  林越也不多说,直接塞了几张票给他。

  林行云顿时眉开眼笑,将银票小心翼翼地叠好,准备放好,忽然看见手中有几块污渍。以为是鸡屎,连忙提起一边的灯笼仔细查看,黑乎乎的,闻了闻,没有臭味,反而带着点墨香。

  林行云恍然大悟,摊开银票一看,全糊了,顿时如遭雷劈一般,喃喃道:“假的?”

  林越暗道不好,头一回作假还被发现了,也不知道师父那是哪里寻来的假墨,这么久还没干。于是,连忙朝马车边跑去。

  “哇!”林行云扯开嗓子哭起来,“就知道骗我!我想回家!”

  惊得刚在窝里歇下的鸟再次飞起来,朝更深多了林子飞去,不时发出“叽叽”的声音,愤怒的控诉这人不道德的行为。

  江昀听闻动静,掀开车帘走下来,问:“这是怎么了?”

  林行云停了一下,泪眼婆娑地看着江昀,高举手中的银票,然后晃了晃黑漆漆的手,一切不言而喻。

  林行云此时心里还有点庆幸,多亏手里的汗才得以发现,不然也不知道还要被骗多久。

  江昀了然,瞥了站在一旁边憋着笑的林越,对东海道:“给一千两给小公子。”

  东海:“是。”

  林行云闻言,止住了哭,却仍在一边打嗝:“谢谢少爷。”还是嫂子好。

  林行云刚准备接过银票,草丛里忽然蹿出一个黑影,直直压在他身上。

  又是一阵响彻天际的哭喊声。

坑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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