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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纷飞的落花之中,清晨明丽的阳光之下……她悄然无语地站在水边,不知道是湖面反射的光还是粉红的花雨衬托着,她的周身发出一种令他震动的光晕……

  他看了她很久,真不可思议……一个容貌那么平常的姑娘竟然能牢牢吸引他的目光那么长时间。风轻轻撩起她的长发,他有种冲动去揭下她的伪装,看看那拙劣的面具下是怎样的容貌。

  其实……无论那粗糙的面皮下是怎样的脸,她都是引人注目的。

  “喝口水吧。”他走过去,拿出自己的水壶,递在她面前。

  她无动于衷,没有接。

  他一直伸着手有些尴尬了。萧菊源走过来,轻柔地接过那个葫芦,“小源妹妹,不渴吗?天气越来越热了呢。”

  源儿还是撇着脸不看他们不说话。

  裴钧武的脸慢慢冷了下来,不再看她,走到另一棵树下坐着。

  “小源,你干吗生这么大气?”严敏瑜皱着眉,小源虽然说不上脾气好,但也从没这么任性过。“元勋,是不是早上你又惹她了?”

  “你少瞎说!我什么时候惹小源生气过?小源,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两位师兄的武功太好,把咱们落下太远而着急上火。你一直那么喜欢学功夫,现在不正好让两位师兄教教你吗?你该高兴,干吗对他们生气啊!”拓跋元勋直着嗓子说。

  “哦……是这样啊。”伊淳峻展眉而笑,自然地坐到源儿身边的石头上,“别生气了,小源,哥哥教你。想学什么?”

  看着他美丽温柔的笑脸,真是天大的火气都没有了,因为知道他的“喜好”,对他有些逾越的亲近她并不觉得抗拒,反而很自然。

  她终于忍不住向他微笑,笑容虽然被挡在面具之下,但她的眼睛还是笑了。

  “莲舞,我想学莲舞。”

  她早就发现师祖给师父的秘籍图谱里并没有本门最精深的武学,也对,就这些一般的招式拓跋寒韵已经学的叫苦不迭了,给她什么好的都是浪费。

  被武林人士视为瑰宝的不传之秘竟被拓跋寒韵随手掺杂在一堆古书里,胡乱堆在书架上……在她接手经管之前的那么长时间,本门功夫没有惨遭剽窃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伊淳峻怔怔地看着她,悠悠地说:“你的眼睛笑了……”

  11.萧氏废墟

  转过那座小小的山谷就是昔日的萧家大宅了。

  萧菊源的脚步慢了下来,裴钧武心疼地揽住她的肩膀,关切地看着她。

  心……一下一下在热血里扑腾,源儿抿紧嘴。

  终于,她看见了那片总是出现在她恶梦里的废墟。

  “武哥,我怕。”她听见萧菊源带着哭音对裴钧武说。

  她缓缓展眼望去……每一道焦黑的梁柱,每一面半塌的残垣,一切都如十年前深烙入她心里的那幕。

  怕?怎么会是怕呢?

  这里……这一堆废墟灰烬里,有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光!有爹,有娘,有家。她生活的那么安心,她以为世界上只有让她心醉的美丽和善良。

  十年了,尸体不知道被谁都收拾干净,被火灼烧过的土地也生长出顽强的野草小花。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怕?不怕!这里就是她的家!她盯着倔强开放在黑色废墟里的小野花,那就像她!就算只是长在一片焦土之上,她也不放弃!

  面具被她的泪水打湿,再也粘不住她的肌肤,脱落了下来……

  就连伊淳峻都轻轻地发出一声“啊……”的惊叹。

  她垂着眼,长而弯的睫毛在阳光下那么黑那么密,动人心魄地半掩着她如同春江的眼眸,一滴泪珠挂在尖翘的睫毛顶端反射着晶莹的光芒。

  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她的美,她美的让人窒息,让人不敢接近,生怕一个最细微的声响都把她惊吓得飞升而去。

  冷漠的脸上徐缓地淌着泪珠,她……让人能为她疯狂!

  她慢慢地走入那一片废墟,黑色的残迹和光芒四射的她……有如幻觉。

  源儿蹲下身,出神地看着一株傲然开放的小菊花,没人伺弄,昔日高贵的萧家象征沦为野花孤草,那又如何?它开放的依旧孤傲!

  她冷笑,失去多少她都不在乎!她,李源儿,要好好的活着,要幸福安详的活着!那是她的父母用生命换来的。

  该是她的,她冷眼瞥过裴钧武,他正深深沉沉地注视着她,因为她看过来而浑身一震,就会是她的!不是她的,她也不稀罕!

  她又看向萧菊源,她的眼睛里流淌着虚伪的泪水,她也在看她,但眼神很复杂很戒备,对了,就是这种眼神,她们初见时候的眼神!

  也许……慢慢她会发现,除了“萧菊源”这个名字,她什么都没得到,即使有所得,也是萧家甩也甩不掉的厄运!

  转身之间,她的衣服被一道断梁尖利地木刺刮破,也划破了手腕上的皮肉,她微微皱眉。

  “小源!”拓跋元勋大步走过来,担心地抓住她细弱的胳膊,“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细看她的伤口,撩起她的袖子舔了舔那道血痕,“不碍事!你走进来干什么?还哭了?!”

  又是抽冷气的声音,是萧菊源发出来的,李源儿看了她一眼,她出这声音干什么?接着她却看见裴钧武和伊淳峻冷得快要僵硬的脸,他们正用冷冽地眼光瞪着拓跋元勋紧紧拉着她的手。

  哦,她明白了,在中原……元勋和她的这个举动是不被礼数允许的。

  “小源,你怎么哭啦?”严敏瑜却习以为常,从小一起长大,很小的时候他们还一起洗澡呢。

  “我的家……”她把头虚弱地靠在拓跋元勋率真的胸膛上,眼睛闭起来,“也是被火烧毁的,我的爹娘……看到这里,我想起了我的家。”

  她笑了,每次心疼的受不了,她就笑。

  “小源……从没听你说过。好可怜!”严敏瑜也走过来搂住她和元勋,三个人抱头痛哭——她和拓跋元勋痛哭,小源含着泪带着笑,用手抱住他俩,真有点哭笑不得,该哭的这么伤心的是她才对吧。

  如果说亲人……他们俩最接近!

  “小源妹妹也这么可怜啊?”萧菊源低低地哭了出来,成功地拉回了裴钧武的注意。“我想爹,我想娘……武哥,我好难受。”

  裴钧武果然又像以往一样心疼而怜惜地把她搂在怀中。这个男人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李源儿再美,吸引了武哥的注意也是一时的。她和他之间有着十年深厚的感情,她和他之间有着不容抗拒的父母之命!

  萧菊源紧紧拉住他胸口的衣服,这个男人……必须是她的!

  12.暴殄天物

  源儿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悠然地喝着新沏的茶,早上凉爽的风,还没有热起来的柔和阳光,让她的心情变好了些。

  来来往往的用人还是怔忡着望她,有的甚至会愣愣地停住脚步。已经回霜杰馆好几天了,他们还是一副惊艳不已的样子,路过她身边或者远远看见她时候都会有些跌跌撞撞。

  源儿冷笑,不至于吧?他们都是服侍着江湖第一美女的人呢,何必对她的容貌惊讶至此。

  严敏瑜手里拿了把新摘的菊花,兴冲冲地往伊淳峻住的屋子走,眼睛在清晨的阳光里格外的明亮。

  “小源?你也起的这么早?”严敏瑜两眼望着树丛后面的房门,心都已经飞去了。

  早?小源笑了笑,裴钧武和萧菊源天刚亮就已经起来练功了。“你干什么去?”对严敏瑜来说,她今天的确很早。

  “我去看看有山有水起来没,给他送点插瓶的花。”严敏瑜已经加快步子走过去了。

  源儿含笑看着她的背影,师姐……已经完全被伊淳峻迷住了吧?他,是有这个魅力。

  即使明知他是喜欢男人的,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女人的灾难。

  想起伊淳峻,源儿的眼里浮起笑。他……真是个奇怪的人。他不笑的时候,很冷很傲,那绝美的脸一但没了表情,就让人觉得无法接近,只能像仰望神祗一样,怀着敬畏不敢上前。但他总是笑,他笑了,就仿佛太阳照亮了夜空,一切全融化在他的笑容里了。

  他就这么似远又近的存在着,无法琢磨,动人心魄。

  他的亲和力在短短几天已经彻底超越了正牌主子裴钧武,他的身边永远聚集了一群人,连下人都更喜欢亲近他。严敏瑜已经和他熟悉到新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痴迷地摸他的脸。

  源儿站起身,有点好奇地看向伊淳峻的房间,他已经和严敏瑜一起走过来了,严敏瑜还挽着他的胳膊。源儿忍不住一笑,如果有一天伊淳峻又对女人产生了好感,第一个得益的一定是师姐。

  风雨雷电也跟过来,丫鬟风儿和雨儿手里还拿了两大叠帐本。美男雷和电倒空着手。

  “主人,这笔帐请您尽快过目,我好尽快起程去成都。”雨儿高捧着帐本,脸色不善,那本帐就快举到严敏瑜的脸上了,看得出火气是冲着她的。

  “嗯。”伊淳峻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不着声色地推开快贴到他身上的严师妹,接过帐本,向源儿走过来。

  “小源,早。”他向她微微一笑。

  心无预兆地偷停了一拍,源儿回他一笑,唉,他真是个妖孽啊,就算是她,还是不能完全抵抗他的笑容。

  他已经坐在她刚才坐的地方,电为他拿了个新杯子,仔细的倒上了茶。

  女人管事,男人服侍……伊师兄真是把他的喜好进行的很彻底。他是个忙人,自从他住进了裴家,来向他请示报帐的人就络绎不断,裴钧武不得不把他安排在后园靠近角门的一处房舍里。

  一来方便他的人进出,二来……由他镇守着后园入口,也算万无一失。

  他看好了帐本对风儿和雨儿指示了一番,两个少女便离开了,临走还古怪地看了源儿一眼。

  源儿有些失笑,她可没有试图把她们的主子引向“正途”,防备她实在没必要吧?伊淳峻身边都是些怪人。

  严敏瑜等了半天,总算可以和他说话了,伊淳峻却向她一笑,“早上被那两个丫头缠得有些烦,也累了。我再歇一会儿去。”说着眼角瞟过站在他身后的雷和电,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严敏瑜失望地撅起嘴,没理会他那个暧昧的眼光。小源暗暗皱了下眉,觉得他那个笑容有些特别的意味。

  看着伊淳峻和两个美男一起进了房,还紧紧地关起了门,严敏瑜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小源,伊师兄为什么会不喜欢女人呢?!”她简直要哀鸣了。

  幸好他不喜欢女人,不然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毁在他手里了。

  裴钧武和萧菊源从后门回来,两人的表情都很愉快。

  源儿垂下眼,看着已经凉了的茶,心没预兆地一拧。

  “伊师弟呢?”裴钧武看见她们收敛了笑容,又是他那副招牌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他房间里,有事吗?我们一起去找他吧。”严敏瑜巴不得赶紧把伊淳峻叫出来。

  裴钧武点了点头,大家都向伊淳峻的房间去。

  裴钧武举手刚要敲门突然脸色一变,尴尬地看向一边,一贯波澜不惊的脸竟然有些微微泛红。

  “怎么了?”萧菊源有些担心地上前一步,从没看见过他这种反应。

  接着,所有人都听见了从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床有规律的吱嘎声,而且越来越快,然后是男人压抑的,愉悦的低吼,那暧昧至极的叫声——竟然是电的。

  源儿和严敏瑜对这种事就算再迟钝,也有些明白了。

  萧菊源羞得满脸通红,一跺脚,把袖子挡住脸。

  “他们……他们……”严敏瑜心碎神伤,顿时泪流满面。

  门开了,伊淳峻的脸上带着妖媚的红晕,似乎还有一些喘,衣服整齐,但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简直诱人犯罪!

  这是知道他房里的是男人,如果不知道,他这慵懒的模样简直是对女人致命的诱惑。

  严敏瑜扑过去搂住他,泣不成声,还呜咽着说:“有山有水,你这是何苦……”

  伊淳峻对门外一大堆人窥见他的秘密倒还坦若无事,他推了推严敏瑜没推开也放弃了,任由她揩油占便宜,没事人儿一样看了看门口表情怪异到极点的几个人。

  “找我有事吗?”亏他还笑得出。

  裴钧武冷冷地皱眉看他无以匹敌的笑容,哼了一声,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真是暴殄天物……”

  13.半师之份

  天亮的越来越早,源儿借着蒙蒙的微光看镜子中的自己,脸色青苍的透明,她简单地挽住头发,忍不住皱眉。

  任何一种成功都不会是凭空得来的,裴钧武功夫了得,也是靠的日积月累不止不歇的苦练和修行。就连伊淳峻也会在夜半打坐吸纳,反复练习。

  看着他们,她有些心焦。

  沿着花溪信步而行,她要如何开始呢?心情,功夫……全都是一团乱麻。

  一滴露水垂落在她的额头,凉的她浑身一颤,她徐徐抬头,这棵树的花已经落尽,树叶翠嫩的有些刺眼。源儿估计了一下树高,树枝不算粗壮,但如果连这个她都跃不上站不住……莲舞,想也不用想了。

  她闭上眼,聚气,想着真气应该流经的穴道……身体好象轻了,她摒气一跃,跳起来了!堪堪落在树梢,她用脚尖去点,“咔嚓”树枝断了,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纸鸢一样重重摔落下来。

  疼,更不甘心!

  咬了咬牙站起身,再来!她简直有些赌气,明知自己现在还无法做到,就是非要强迫自己。

  再用脚尖踏树枝借力时,还是断!下坠的时候她懊恼地放弃自救,泄气的只想重重摔疼自己!

  衣袂在风中飘摆的声响迅速由远及近,从树枝间磕磕绊绊跌落下来的同时她看见了一抹潇洒至极的白色身影……是他。

  她的头皮一疼,头发勾在树枝上了,人却落入了他的怀中。

  她看着他皱紧的眉头,已经敛去笑意的嘴唇,还有……那幽亮深澈的漂亮眼睛里小小的自己。

  根骨卓绝,俊逸无匹……

  娘这么称赞过他,的确是这样。

  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源儿这才惊觉自己竟一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她别开脸,冷下眼,为时已晚的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裴钧武也久久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抬手无比轻柔地把她的头发从树梢上解开,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他的温柔刺痛了她的心!他,他的温柔本该都是她的!现在却属于另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骗了她!他却还对骗了她的人那么好!

  这一瞬,她竟然很恨他!

  “小源,武功修为这种事急不得,更不能硬来。”她的发丝柔顺地从他的指尖滑落。他本不想再看她,她和伊淳峻一样,即使存在都是一种渊薮。可是她胳膊上隐隐透出的血迹那么刺眼,他……避不开。

  她没说话,忍耐着自己无法述说的怒气和委屈。

  “你这样只能弄伤自己。”他又皱眉了,简直有点生她的气。

  她误解了他的语气,“是,我只能弄伤我自己!我就是这么没用,你笑吧,和你菊源妹妹笑个够吧!”

  话出了口,她自己都一惊。

  他又瞪她了,有些生气,还有些……心疼。

  “胡说,谁会笑你。”他用师兄的口气说,“你现在的问题,是内功不深。基础都不牢,还总好高骛远。”

  她撇开脸,明知他说的对,还是不理他。

  “从今天开始,你要做的是打牢根本,早上和晚上各修习内功一次,而不是盲目地练习招式!我不可能每次都赶得及来救你。”他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哼。”她只能回他冷冷一哼。

  “伸出手。”他低低命令。

  她转回脸本想瞪他,却不防骤然跌入他冷澈如潭的双眸中。

  他微微掀了一下眉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他抓过她的手腕,手指搭上她有些急促的脉搏时,他的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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