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僻静的小巷末,一间没有招牌的小书坊。

  推门而入,淡淡的纸香扑面,满目皆是书籍,且旧书居多。主人靠坐在窗边,暖阳渗入,他垂首阅读。

  有客至,他却不在意,继续畅游在字里行间中。

  客人见此,唯有轻咳两声作提示。

  “咳咳!”

  闻声,徐有墨挑起眉,抬首一瞧,讶道:“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呀?”合上书,起身迎上好友。

  申小枝坚起食指在嘴唇中间,示意他不要作声,大步来到窗边将帘子拉上,转身到书桌前,挥笔写下:有人跟踪我。

  徐有墨用眼神问:谁?

  申小枝摇头,表示不知道。

  最近总感觉自己周边多了很多异常的目光,她是个画师,观察力本就是极佳。那些躲藏在暗处的视线,怎能忽视。

  申小枝又提笔:我托管在你那的两竹筒?

  徐有墨想了想,蹬上板凳,从书架顶端拿出两只竹筒替给她。经特殊处理干透的竹筒上积了不少灰。

  这是她阿娘留给她的无价之宝。

  随手搁在一角也就罢了,竟还满布灰尘。

  申小枝嗔了他一眼,徐有墨无声地说:最好的隐藏方法就是不要藏,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谁都可以看见的地方。

  她见火漆没有破损,不满地轻哼一声。

  她又写:替我争取一柱香时间。一搁笔,小手抽掉腰带,脱掉外衫……动作一气呼成,没有半分迟疑。

  那头多年好友惊慌失措,双手捂住眼睛,转开脸。

  不顾好友的惊慌,申小枝将衣衫丢给他。故意扬声道:“啊,好饿呀,有墨你这都没有吃的。我去外给你带些好吃的。”

  弄不明白申画师用意,徐有墨反手抓住衣衫,恼问:一来就脱衣衫,是要闹哪样啊?该不会真是深闺寂寞,连我不也放过?

  申小枝笔下一歪,既好气又好笑。

  她挥笔道:少胡说八道。一会软轿就到,快着我的衣衫替我出去走一趟,引开那些人的视线。

  徐有墨一脸嫌弃:你让我着女装?!

  申小枝翻眼,给他两个选择:你是要自己换,还是我替你换?

  这个没有羞耻的女子。

  徐有墨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认命地脱下外衫,套上这与他八字不合的粉色襦裙,散发为佳人。

  申小枝一直忙着调颜料,懒得理会他的别扭,将钱袋丢给他,便埋首自己的事。

  拆开封火漆,从竹筒内倒出一张牛皮画,申小枝小心翼翼地掀开这幅不知流传了几千年的神秘图画。

  这张牛皮画是阿娘的遗物。

  传闻是上古创世时代某大巫之物,几千年来被无数代人小心收藏传世至今,价值无可估量。

  小程去世前交给女儿,着她以命相护。

  此卷牛皮画是收藏家的梦。

  一个虚无缥缈,只活在传说中的梦。

  而她却拥有这个幻梦。

  引人争抢,危险四伏也是自然。说是宝,同时也是索命符。申小枝沿袭母亲的做法,隐蔽收藏。

  牛皮画装在特制的竹筒内一直搁在爱收集旧书的好友徐有墨家中,一搁便是十来年。就算是替她收藏的徐有墨也只知竹筒内是小程的遗物,亦不知是传说中的巫罗牛皮宝藏。

  江湖闲人能查出牛皮画在她手中,那其他人也可能查到,所以最近她受袭,家中失火等,发生了一系列危险事。

  既然已寻上门了,那么她就先甩个诱饵,探一探消息,再拟对策。

  今日,她心神散乱,最适合作画将散乱的心思凝聚。

  申画师聚精会神地观摩画中的线条,将它刻在脑海中,再屏住呼吸,沾墨下笔——

  一柱香的时间并不长。

  春晖微烫,烘着薄汗微渗。

  申小枝收笔与原画对比,满意地点头。将牛皮画放回竹筒,重做火漆封好,桌上还有一个竹筒。

  这是阿娘的遗物,是她遗世的唯一一幅作品。

  多年过去了她已不记得阿娘画了什么,依稀记得好像画得是她玩耍的模样。她轻轻抚摸着竹筒身,伤感染上她的凤眸。

  一名要权贵不要真心的男子值得你为他付出性命么?

  阿娘,他值得么?

  她顺手拍掉竹筒上的灰尘,将它们也放回原位。此时的她,却不知自己无意之举能影响了两个人的人生。

  徐有墨提着食物返回时,申小枝靠坐在椅上,桌上的一酒坛已空。

  有墨放下食物,恼道:“你将我的香雪都喝完了?”边说边将衫裙脱下还给她,再套上自己的衣裳。

  “还有五坛呢!”

  申小枝打了一个酒嗝,举起手掌应道。

  好友的酒量虽称不上最好,几坛酒尚不会醉倒她。一入门瞧她神色落寞,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给她披上衣衫,徐有墨问:“有什么烦心事?”

  申小枝摇头,抓起肥油鸡啃了一口,三两下解决了一只鸡。毕竟是青梅竹马,徐有墨没有被她敷衍过去。

  他拆穿道:“你一烦躁就爱吃,越烦躁吃得越多。你该不瞧上孙家的男人吧?”一想到孙五,他就头皮发麻。

  好友若嫁入孙家,他要和她绝交。

  申小枝继续啃食,没有回答。

  孙家男人没有看上她,看上她的是孙家姑娘。今日她倒在张姑娘怀中的画面,令她隐生一丝不悦,莫名地让她烦躁。

  夜深人静,长长的回廊之下烛火明灭不定,夜风习习,似乎有妖魅潜伏在黑暗之中突然扑向她。

  申小枝踏上回廊,脚步不稳。

  酒不醉人人自醉,与有墨喝了五坛浊酒,不知不觉已到深夜了。其实是她不愿回孙府,一直拖延。

  廊下有一道黑影。

  一见她,便冲了上来。

  呛人的酒气让孙苓刹住脚步。

  宿醉让她沉醉了半日,一觉醒来发现申画师不在府中,从破碎的记忆中搜寻到她竟跟随高参领外出,压抑不住担心。

  于是她来西厢等待,一等就等到深夜。

  与他出去游玩,很欢乐吗?

  黑夜中,申小枝忽地见孙苓出现在眼前,她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孙苓柔声劝说:“外间危险,莫要这么晚归。”

  “呵呵……”申小枝挖苦道:“装什么清高善良。孙姑娘你来是责问我和高右出去游玩的事吧!是啊,我和男子出游了,怎么样?又与你何干。”

  孙苓一怔,心口抽痛。

  申小枝一跨步,身子一歪,直直倒向她。她伸手扶住,却被她无情地推开。“别……别随意碰我!”

  一想到是被张姑娘碰过的身子,她就不愿碰触。

  孙苓眼眶一红,歪着脸,苦笑道:“申画师与谁出游的确与孙某没有关系。夜已深,孙某就不打扰了!”

  说罢,越过她,大步离开,独留下一脸呆傻的申画师在漆黑之中摔倒在地。

  这……

  这是怎么回事?!

  申小枝呆坐在地,望着那已消失在黑暗中的女子,百思不得其奇。

  那夜在金乌楼,师弟不过是搂着她唱了首小曲,她便怒火上扬,将她压住姿意缠吻;她还会在无星无月之夜趁她不注意时留下吻痕。

  今日她明明和高右出游,可她既没有死缠烂打,亦没有怒气冲冲,只是对她不理不睬,丢下她一人。

  这到底在闹什么剧码?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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