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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岚——”张羽纶把手上的纸递给她的时候,感觉就像命运之门又在缓缓打开,露出金色的门缝:“这是医院的化验单,单好佳——单好佳她没有怀孕,她是假孕!”

  “假孕?”晓岚只觉得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事:“她为什么要闹假孕,假孕她还来找我闹,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张羽纶脸红了红,这件事从头到尾之荒唐,令得他也是在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目瞪口呆。

  单好佳是张氏集团三年前招进来的秘书,正好当时张羽纶的前任秘书嫁人后回家帮助老公打理生意去了,张羽纶急需一个秘书,于是派到了总经理室。

  鹿州商场上有些风气不太好,有些生意交往,喜欢在酒桌上灌女孩子喝酒。张羽纶带着几分英国绅士脾气,有些事就习惯性地拦在女孩子前面帮助挡掉。

  许多人带女秘书就是用来替老板挡酒的,象张羽纶这样老板替女秘书挡酒的比较少见,于是就有风言风语,说是两人肯定有某种暖昧关系。

  一来二去单好佳听得多了,未免多了许多暇思。再加上张羽纶这些年商场历经,穿衣打扮以及英式的绅士风度,硬生生比鹿州商界常见的许多土气油俗大腹贾高上许多档次来。

  单好佳也不曾见过多少真正上档次的人,于是在她看多了韩剧和言情小说的心中,张羽纶这样的人,就成了她心目中的意中人。如今的小姑娘挑意中人,不象晓岚那时代翻开言情小说,白马王子必得忧郁多情,一开口吐出一串诗词情话来才叫标准。如今小姑娘们看的言情小说,一翻开这王子若不是开个世界五百强的公司,产值不是全国啥啥的前十那都不叫标准,骑不骑白马无所谓,若是王子多金,骑只黑驴也有别样酷帅,那叫个性。再不是美若天仙吹气如兰的公主小姐当道,如今流行的那是麻雀变凤凰,平凡女最招人爱。

  而在这些小职员当中,老黄太太犹如现实版的麻雀变凤凰,她之能够上位的一招一式,尽管早在江湖传言中变形,却被这些喜欢做梦的小职员们奉为圭皋。

  所以单好佳理所当然地认为,张羽纶就是上天为她而准备的黑驴王子,她负有把张羽纶这个黑驴王子从那个奉父母之命所娶的花瓶妻子手中搭救出来的历史使命。

  张羽纶是英国留学回来,颇染了些西洋脾气,他的办公室是不作兴称呼总经理这些头衔的,一律以英文名字称之。他个性又有些大大咧咧,平时除了商务活动,很容易就跟自己办公室那些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员工打成一片。甚至他的总经理室还颇有一种上下齐心胡弄老爷子的默契,在张富成去公司时,都假装上下有别,等张富成不在公司时,顿时就像老虎不在山,猴子放大假之感。

  总经理室的人是经常玩起来没上没下,赶起工来没日没夜,完成一个项目就是一团起哄:“老大请客!”然后张羽纶拍拍肩膀,大伙儿一起跑到江边喝啤酒吃烧烤之类的。

  于是单好佳就在这一次次共同深夜赶进度,请客宰老大的活动中,跟张羽纶的接触越来越多。人一旦存了别样心思,看什么都会走样,张羽纶的嘻嘻哈哈被她视为亲密无间,张羽纶的绅士风度被她看作温存呵护,张羽纶提起妻子的维护态度也同样被她屏蔽为难言之隐。

  东北之行是一次的契机,让隐藏了许久的芳心终于全部开花。当单好佳对着喝醉了的张羽纶进行一番自我暗示:“他是喜欢我的,只是不擅于表达,他受困于没有爱的婚姻,没有爱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他是个绅士他可怜家里的花瓶妻子,所以不会主动去对我表白,所以他喝醉了就是给我以表白的机会……”当一个人想要说服自己的时候,其实当一个人愿意的时候,所有的理由都可以不是理由,所有的不是理由也能够成为理由,于是单好佳就很顺理成章地就解开了酒醉的张羽纶的衣服……

  东北之行后二十多天过去了,单好佳居然发现自己的经期未至,欣喜不已的她认定是怀孕了,于是兴冲冲地去告诉张羽纶,并表示作为张家的独孙,她的孩子应该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张羽纶应该跟妻子离婚。

  不料张羽纶听了她的话,却脸色惨白,简直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她,一口回绝了她,并表示自己是不可能跟妻子离婚的。

  单好佳一怒之下,就表示自己要生下孩子让他后悔,不料才说完没多久,经期延迟而至。这下子她骑虎难下,又怎么敢去跟张羽纶说自己是在撒谎。于是编了个生日的理由,想要张羽纶去她家里再发生关系。结果张羽纶只送了一个LV的包当礼物,自己却无论如何不肯再跟她发生纠缠。

  此时的单好佳从欢欣的高峰跌入现实的低谷,早已经失去理智,她已经太早建设了梦想,对远在老家的父母也报信说自己将嫁入豪门,并且早早地把自己的身上打扮提前用上了名牌。最后利令智昏出了昏招,一心用自己得到的情报,觉得张羽纶的太太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花瓶,只要自己能够先搞定她,那一切就都不成问题。

  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是花瓶是花岗岩,没想到事情惊动老太爷。老太爷不动声色,指使了素日公司里一个跟她关系较好的闺蜜,把她的事情竟然全套了出来,那些没套出来的,居然也在她的博客中找到了。

  单好佳开了一个博客,把她这三年来的心路历程统统写在了博客上,取名为“糖果女孩的博客”。

  冲突

  事情的荒谬,令得晓岚一时竟无语而对。张羽纶却满怀欣喜和期待地看着她:“晓岚,你看,一切事情都过去了——”

  晓岚忽然只觉得一阵疲惫,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她并不去看那张化验单,转身走向阳台,坐了下来,看着夕阳西下,她只想好好地安静一会儿。

  但是张羽纶不知道她的想法,依然满是欣喜地跟了过来:“晓岚,为什么不说话呢?”

  晓岚回头看着他,居然还是一脸雨过天晴的样子,真的雨过就天晴了吗,这所谓的真相真的这么重要吗?

  “张羽纶,你够运气,这次单好佳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你凭什么保证就没有下次呢,下下次呢?”江晓岚冷漠地,甚至带着点快意地看着张羽纶听了她这一番话后,失去了脸上的笑容。

  “晓岚,我都说了这次只是意外,”张羽纶烦恼地说:“以后不可能会再出这种事了!”

  “只是意外吗?”晓岚站起来直视张羽纶,尖利地说:“为什么别人不会出意外,偏偏这种意外就会出在你的身上?你到现在还拿意外当理由,你真的就毫无反省过自己吗?张羽纶,你知道我听到这种事心理是什么反应吗?我不是没看过别人出轨的例子,俱乐部那些太太们,有一半的丈夫出轨过,我看过太多的女人,陷入这种痛苦,直至把自己毁得不成样子。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对你有多信任,我心里一直以为,就算是她们的丈夫全部出轨了,我也不相信你会是一个出轨的丈夫?十年婚姻,我对你的信任一朝塌陷,你以为我现在很正常吗?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正常了,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象你跟那个女人的事,我会想你到底跟我说过多少谎话,你到底跟多少女人有过关系,这一个是自己跑到我面前的,那么没有出现的有没有,有多少?”

  张羽纶听着晓岚这一连串到最后简直是歇斯底里地指责,整个人都惊呆了,他脸色惨白,双目呆滞,喃喃地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明明知道不可能的,我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晓岚仰头,努力不让眼中的泪珠落下,惨笑:“我也知道,我这么想很不正常,以前那些女人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根本不相信,我觉得这是她们自己想多了,没事折腾自己,是她们自己心眼小,不够自信,钻牛角尖。可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才知道,这种事情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信任一旦塌陷,整个世界看上去都是变形的,张羽纶,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说到最后,她已经忍不住哭着捶打他了。

  张羽纶浑身颤抖,只觉得在晓岚的哭声中,心里头有一把尖刀剜进去,慢慢地磨着挫着,又象是泼了醋进去,酸啊痛啊拧作一团,看着晓岚单薄的身体,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用力地抱紧了她,为了安慰她,也为了稍减自己的痛楚。

  不料他才抱紧了晓岚,却听得晓岚一声尖叫,用力挣扎,他一惊,放开晓岚,却见晓岚脸色惨白,整个人全身都透着一股紧绷的感觉。一见他放手,就立刻推开他,飞奔进卫生间。

  张羽纶追了过去,却见晓岚俯身干呕着,张羽纶正欲走近,却见晓岚尖声阻止他:“别过来——”

  张羽纶怔在当场,心里隐隐觉得有一种很令他害怕的事情在发生,他却无力阻止。

  好一会儿,晓岚才喘息定,她看着张羽纶,眼神悲哀:“阿纶,我们现在的状况真的不正常了。我已经无法接受你的拥抱,你抱着我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竟然无法自控地跳出你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的幻想,我的身体本能地抗拒你……”

  “阿纶,也许我们已经完了……”晓岚的话,不停地回响在张羽纶的耳边,不管他奔跑出多么远,都在他的耳边低低回响,折磨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失魂落魄,漫无目地的走在大街小巷,完全没有意识到路上行人在看着那他双目呆滞在路上梦游似的样子而指指点点。

  鹿州的夏天一向多雨,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上的行人们争相躲雨,但是冷雨浇在张羽纶的身上,却似乎象是杨枝甘露一般,每一阵冷雨都似能让他灼痛的心可以有一秒钟的冷却。

  他在雨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他全身都已经淋透,走到他已经觉得开始浑身冰冷到打颤的时候,一抬头,眼前只见一座高高的屋顶尖顶,一个十字架冲天。

  张羽纶推开了教堂的门。

  教堂

  张羽纶走进教堂,教堂很冷清,大约是这种雨天没有人会来,所以连神父都躲在房间里。

  张羽纶走到正中,跪下,默默祷告:“主啊,我背叛了神圣的婚姻,伤害了我的妻子,犯下了难以弥补的错误。我的行为对我妻子造成了极大的痛苦,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主啊,我知道我一直了来对您不够虔诚,我没有经常做礼拜,也没有经常想到您,可是在我心灵最迷茫的时候。万能的主指导着我来到这里,让迷群的羔羊回到您的怀抱中。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我造成的伤害,我想挽救我们的婚姻,可我不知道如何再次走近她。主啊请您帮助我,我在此真心的忏悔,希望主能够听到我的祷告,请把我妻子承受的痛苦都由我来承受,请让她得到平静和恢复,我宁可承受加倍的惩罚……”

  他在那里默默地祷告,里头神父听得外面的声响,走出来看,却看到张羽纶浑身湿透跪在那里祷告,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去拿来了干毛巾还冲了一杯咖啡拿出来。

  张羽纶祷告完毕,睁开眼看到了神父,那神父连忙递过毛巾:“我的孩子,你得立刻换一件干的衣服,喝下这杯咖啡。虽然你非常有诚心,呃——但是我想上帝也不愿意他的信徒在祷告时发生重感冒的。”

  张羽纶只好听从这位很具叨唠大妈相的神父吩咐,脱了衬衣披上浴巾,用干毛巾擦干头发,然后喝下那杯滚烫的速溶咖啡。

  等他喝下这杯滚烫的咖啡,身体的系统反应也恢复了,他连着狠狠打上四五个喷嚏,然后坐在了神父面前。

  神父很慈祥地看着他:“孩子,你一定有了非常为难的事,才会在下着大雨的时候还来寻找主的帮助。”

  张羽纶手中捧着第二杯热咖啡,说:“是的,神父。我……我犯了一个大错,我在婚姻期间,和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尽管那只是一个意外——不,对着上帝我得承认,我一直认为这不是我的错误,可是看到我妻子的痛苦时,我才发现,我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在某一刻我的心的确是背弃了神的旨意……”他的脸皱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之中。

  神父看着他,虽然眼前的人也有三十多岁了,可却还有一双很坦诚的眼睛,能够这么坦率地把自身遇到的问题,以及自己的错误说出来,这是上帝的羔羊,没有堕入撒旦的深渊。

  作为专业的神父,自然也是有专业的态度,他带着和蔼的微笑,划了一个十字,以沉稳的口气说:“是的孩子,你错了。圣经上说:‘你要保守你心,胜过保守一切。因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发出。’你的错误和痛苦,在于你没有守住你的心,所以带给你自己和你的家庭以痛苦。但是,主也知道,世人皆会犯错,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华使我们众人的罪孽都归在他身上。所以你只要在主的面前真心忏悔你的罪过,就可以得到主的宽恕,得到救赎。”他闭目祷念:“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张羽纶也跟着闭目同念,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好多了,可是,却犹豫地说:“但是我的妻子依旧痛苦,我如何得到耶和华的帮助,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神父说:“你放心,孩子,耶和华靠近伤心的人,拯救灵性痛悔的人。你把你妻子带来,在耶和华的面前,痛苦的心灵将得到净化。”

  张羽纶有些烦恼,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我的妻子并不信奉主。”晓岚的父母是无神论者,晓岚在婚前也是,在婚后经常陪着婆婆去寺庙,马马虎虎算半个佛家信徒。

  如果是西方的神父听了这话肯定得说,她的痛苦是因为她不信主等等,可是本土产的神父显然圆滑得多,听了此言先在胸口划个十字念一声主,然后还安慰张羽纶道:“不必担心我的孩子,不管怎么样的信仰,只要能安慰她的灵魂就好。但是,最终有一天她会明白,只有皈归了耶和华,她的灵魂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安宁。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因为你无论往哪里去,耶和华你的神必与你同在。”

  张羽纶捧着咖啡,却是一片迷茫,他低下头:“神父,我不明白,我感觉得到她的痛苦,这痛苦令我倍觉伤痛,甚于她的痛,可我却不知道如何抚平这伤口,如何用我的努力,让她得到平静。

  神父看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的心结未解,说:“耶和华说,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若一个肢体受苦,所有的肢体就一同受苦;若一个肢体得荣耀,所有的肢体就一同快乐。你若要以你的心体察她的心,以她的痛为你自己的痛,必能知道她的痛所在,知道如何才能让她的心得到安宁。”

  “你若要以你的心体察她的心,以她的痛为你自己的痛,必能知道她的痛所在,知道如何才能让她的心得到安宁。”这句话似闪电般劈中了张羽纶,他放下咖啡,也许在今天这么多的对话中,他有所感悟,有所沉思,可是却是此刻神父这一句话,像打开了一道门,让他忽然间有顿悟之感。

  “谢谢你神父,”张羽纶忽然站起来,眼睛中也有了一些光亮,他转向教堂上耶酥十字架所在的方向,恭敬地躬身划了个十字,合什默念一会儿,拿起已经半干的衬衫,快步跑出了教堂。

  心理医生

  张羽纶出去以后晓岚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坐在床上发呆了老半天,她也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震惊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会这么又哭又喊又闹,甚至从她嘴里的吐的话,固然令得张羽纶震惊,更是令她自己也感觉到吃惊。许多想法,直到自己冲口而出,才清楚地意识到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而之前,自己的脑海中只是混乱的意识,而没有清楚的感知。

  直到张羽纶抱住她,她身体本能地排斥,甚至呕吐的现象,才连她自己都惊呆了。

  她绝对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一向以理智而自傲,她一向认为自己处事冷静,清楚明白,是不会把自己陷于莫名其妙的情绪混乱中。而现在,她却忽然看到自己表现得比常人还失态,比常人还混乱。

  “我这是怎么了?”江晓岚抱紧了自己,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她身体里似乎还另有一个自己,完全不在于她平时所想象的自己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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