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梦醒

　　青澄去世之后有很多关于室内设计的杂志报刊等等都报道了她的事情以表示缅怀，毕竟青澄还是一个很出色的室内设计师，她的离开起码对国内的设计圈算是一个打击。

　　匆匆把青澄安排好之后，何柯便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似乎现在除了多了一个奶娃之外，其它的和自己很多年前一个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小柚柚开始学语的时候，开口唤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妈妈。

　　柚柚，你这是在给你爸爸出难题，爸爸哪里去给你找妈妈呀。

　　那天青澄的葬礼，来了一些人，有一些是青澄的同事，还有一些朋友。当时上天很配合的还下了场小雨，雨滴打在装着青澄的盒子上，还能依稀勾起人们的回忆。

　　“我以前见过青澄的画稿，真的是让我眼前一亮，她这种水平在年轻的设计师里真的已经是登峰造极了，说实话，在这个圈子里面，有好多老辈都比不上她。只可惜..唉....算了。”

　　唉...

　　只可惜现在的青澄，已经成了一句可有可无的叹息。

　　我们之间那些快乐的记忆现在都还历历在目，似乎都还是在昨天。

　　一切都在回不去的昨天。

　　所有的美好都在昨天，所有的伤痛都在今天。

　　我们昨天还在互相深爱着。到了今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们所有的美好年华，都在这一刻被统统葬送。即便是非你本意，非我情愿。

　　“何老师好，我是高一二班的学习委员，我叫青澄。”

　　葬礼结束，最后一束花也放在了墓碑前。这个时候何柯妈妈从家里打来电话，焦急地说小柚柚一直在哭，还不喝奶。一直在叫妈妈。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柚柚如果不想喝奶的话妈你就先给她煮些小米粥喂她吧。”

　　柚柚最近吐奶吐得严重，青澄留下的母乳浪费了好多。带着柚柚看病医生也只是说是消化不良，柚柚这种，最好是食疗，不建议使用药物治疗。

　　她和她妈妈有怎么这么多相似。

　　病到无医可治，爱到无药可医。

　　“澄澄留的母乳要没了，也要给柚柚准备喝奶粉了。你今天回家的时候，顺道去母婴店看看有什么适合柚柚的奶粉吧？”

　　“好......待会我顺道去看看。”何柯挂了电话，开车出了停车场，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难受。

　　几年后，何柯也终于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柚柚一岁后周语兰和何敬书便也卸了任，回家享受自己的老年生活去了。诸梓泓虽然也会经常来探望他们父女，但是因为工作原因也是呆不到多久就走了。这下何柯的工作就是纯粹的两点一线。他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还经常被人看见在大街上抱着孩子背着帆布去包蔬菜商场买菜。公司人人都在说何柯这个人特别好，天天就只知道工作和照顾孩子，从不二心，就连公司门面的性感营销小妹妹都不会多看一眼。也有一些找他说媒的，说是想找何柯和自己的女儿试试看。何柯都是笑着果断拒绝，说家里还有一个孩子要照顾，如果还要想这些情情爱爱的，未免就太累了。

　　谁不知道，他觉得累的原因。优秀的女孩子并不是没有，只不过，即便再怎么优秀，也远远比不上他心中的那位白月光。

　　求而不得是最可贵。

　　这段时间周语兰实在坐不住了，找她说媒的也并不是没有，而且还有很多，什么三大姑六大姨的都在介绍，虽然也很想帮何柯再物色一个，但是考虑到儿子的倔脾气，通通都被她拒绝了。直到近几天她原来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从国外回来，说想让自己的女儿和何柯试试看。那个女生叫孟欣，何柯那天回家抱着柚柚喂饭的时候接到了周语兰的电话，说是这个孟欣也是一个海归博士，女孩长的很不错，人也很好。

　　“妈......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光是照顾柚柚我就已经很累了...我不想...”

　　“我知道你是不想啦，但是人家孟欣也是很优秀的啦，虽然.....妈知道，但是这真的是妈妈唯一帮你相中的一个，你们试试就行，实在不行...妈就再也不管你这件事了。”

　　“妈.....”何柯在电话的另一边很难受的开口，像是在在苦苦哀求，除了青澄，他再也没有力气再去爱另一个人了。

　　“那....那就算了，妈....妈这不也是担心你.......再不过给你赵阿姨说一声就行了......”周语兰在电话那边极为失落的说着，她是真心觉得孟欣这个姑娘很不错的，在国外读书读了这么久，本来可以好好呆在国外深造的，却也是个倔脾气，说什么都要回国建设祖国。周语兰就是相中她了这一点，才答应她的妈妈去问何柯的。

　　怕只怕何柯这个孩子也是一个倔脾气，要是他一口回绝，那也完完全全在意料之中。只不过孟欣一直都很仰慕何柯，光是听见何柯的名字就激动不已。这要是被拒绝了，不知道会伤心多久。

　　“唉....”何柯在电话那一边无奈的叹着气，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从青澄离开之后，也并不是没有人关心他，只不过他一直都只在作茧自缚罢了。要不是还有小柚柚，他早就辞了工作去叙利亚穷游去了。

　　为了不想让周语兰女士再次失望，何柯还是无比头疼的叫把那个女孩的电话给他，让他亲自给她说，免得再有什么念想。

　　孟欣回国之后当了一个高中老师，就在A市的一所很有名的中学做实习高中老师，就和当年的何柯一样，放着高薪工作不要，偏偏要来当着辛劳的园丁，也把家中的老爸老妈气了个半死，只不过她现在还很年轻，还是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阳光女孩。但何柯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固执专一的大男孩了。

　　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何柯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和裤子，给小柚柚换了身公主裙，抱着小柚柚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了。见到面之后还被孟欣笑了，说他和她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本来以为何柯会穿着一身特别帅气的笔直西装，梳着一个大背头来到她面前的。没想到在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温柔的父亲。

　　这位温柔的父亲还因为出门太急，脸上的胡子都还没有剃干净。衬衫虽然是干净的，但是....却有些皱.....

　　“哈哈....”何柯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这两年的确没有像以前那样打理自己了，想着自己上一个西装革履英姿飒爽的时候，还是青澄还在的时候，当时是自己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当时穿着青澄给自己搭配的西装，感觉自己立马又帅了几分。青澄当时还在说舍不得何柯走，害怕他一走就被其他家的小姑娘给看上了。

　　现在我终于被其他家的小姑娘给看上了，但是却没有人舍不得我了。

　　小柚柚最近在学习用筷子吃饭，所以吃相不怎么好，孟欣看见何柯为了小柚柚忙前忙后的样子就感觉这个男人特别的贴心，就是值得自己付出终身的那种。她笑着把桌子上的纸巾递给何柯，叫他擦擦粘在柚柚脸上的饭酱，何柯接过纸看着她笑了笑，说了句谢谢。

　　孟欣从上中学开始，就是呆在国外的，很久以前也有一个男朋友，但是后来因为他出了一场车祸，不幸去世。那天晚上她的男朋友也是在她的怀里与世长辞。她没有告诉家里人实情，被问起说的只是他们不适合，分手了。

　　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一直活在对方的心里，离开了便是离开了，最多只是记忆还停留在脑海里，一想起，就会牵动自己的思绪，让自己浑身不舒服。

　　夜醉往昔温柔乡，年华尤是千般好，梦醒旧人忽不在，空引泪落惹寒嘁。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苦的还是我自己。

　　孟欣其实早就听说了何柯的遭遇，虽然在未见面的时候想到当年自己的遭遇便不以为然，没想到再见面之后却开始深深地同情起他来，何柯真的对他女儿特别的好。孟欣还在猜，如果下一秒就是天塌地陷的话，他会不会竭尽全力保护他女儿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其实仔细看看他，还是蛮不错的一个男人。先不说门当户对的问题，光是他一脸爱意的看着自己女儿的那种的柔情就可以征服她了。况且人还长得帅，简直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咖啡店店主似的，微笑时的嘴角，喝水时滚动着的喉结，宽阔的肩膀，修长的手指.....

　　还有左手无名指上银晃晃的指环。

　　究竟谁是局外人。

　　那天孟欣没有聊多久就红着眼睛匆忙说自己有事，走的还比较急。何柯但是心里还在想，自己都还没有说什么话呢，难道被她提前预知了？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之后妈妈给自己打来了电话，问为什么别人孟欣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回去就哭成了个泪人儿。问是不是何柯脑子抽了说了些不能明说的话。何柯满脸问号，拿着兑好奶的奶瓶摇晃了几下，贴在脸上试了试温度。把奶瓶递给柚柚之后直接把手机开成免提，结果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怒吼。

　　“你这孩子，你就算要拒绝别人也不要说的太直接呀！这下可好了，人家孟欣哭得可伤心了。”

　　“妈......我是真的没有说什么啊....我当时还在想她是怎么回事，怎么饭吃到一半就要走。我当时还在忙着喂小柚柚呢，你说是吧！柚柚，你可要为爸爸作证！”

　　何柯把电话递到柚柚的嘴边，柚柚也很懂事的甜甜糯糯的叫了声奶奶。

　　何柯后面还在说自己想回b市一趟，说自己在A市太累了，想回b市看看。周语兰在电话那边唉声叹气，她现在真真正正的觉得自己生的不是儿子，生的是别人家的老公。

　　“随便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都这么大了我难道还管得住你吗！”

　　青澄还在的时候后给自己说过，她很想在结婚之后去旅游，但眼下旅游是不行的了，何柯只能在回到他们相遇的地方在故地重游一番。他已经把辞呈写好了。今天在家里书房收拾准备离开的东西，有几本青澄很喜欢看的书，当时青澄生病住院的时候在医院里都在看，何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们拿下来，准备一起带到b市，以免自己无聊的时候想起她又没有东西来怀恋。

　　他把书齐了齐，没想到从书里掉下来一封信，多半是青澄留给他的，因为他的书房除了他，只有青澄来过。展开信，果然是青澄秀丽的字迹，只不过比以前稍显潦草，应该是重病的时候写的吧。

　　亲爱的何老师或是老公，展信佳。

　　让我猜一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在想一些什么呢？会不会是在想我呢？还是在想这封信我是什么时候写的？

　　是的，我也一样很想你呀。即使现在天各一方，也是在时时刻刻的在想你。既然我们互相挂念着彼此，那以后就不要再难过下去了好吗。

　　这封信是我在查出肝功能有衰减的第二天写的，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提笔的时候不知道到底该写一些什么给你好，有很多次都想把笔丢了不写了，可我真的很想很想再留一些东西给你。所以这封信写的虽然有一些乱，但是一定要读下去啊。

　　我们就从最开始的遇见开始说吧。

　　那个时候真的很感谢你，即便我的家庭给我带来了巨大的不幸，可是那时候的你却每一天都让我有活下去的希望与冲动。他们都说人都是善变的人动物，我渐渐发现我也是的。我在最开始还很讨厌你的关心，可到了最后才发现你就像我的呼吸一般，短暂的离开就足以让我窒息。

　　有些东西因为成人之间的顾虑的原因迟迟不敢说出口，比如说“我爱你”或者“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我在想，在我离去的最后一刻，用那短短数秒，我可以对你说些什么。

　　竭尽全力想说的，究竟是我爱你，谢谢你，还是对不起呢。

　　这些年你过得也一定很辛苦吧。

　　我记得那时我还在高中，母亲去世的那天，你还到医院来看我。那个时候还好遇见了你，不然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惶恐的度过余生。我不愿去回忆那时的生活，我的一切痛苦和恐惧的根源都来于我幼时的家庭。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被拯救。我的每一天都是惴惴不安的过着，直到最后那一刻在医院看见了你，我才发现我一直渴望着的安稳的生活其实离我并不远。就像睁眼就看得见的光，伸手就摸得到的肌肤一样。

　　被我这么夸了一夸，是不是很开心呢？

　　嘻嘻。

　　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拼死都不要让我生下小柚柚。其实你和诸梓泓还有其他医生的谈话我全都听见了。

　　笨蛋，如果不想让我听见的话，不知道走远点说吗？

　　还有你和诸梓泓的演技真的很烂啊.....

　　说老实话，听到自己的归期将近的确很难过。难过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害怕死亡，是因为不舍。因为放不下。

　　这也是为什么我执意要生下小柚柚。我始终还是想给你留下些什么。我放不下你，我舍不得你。但万分遗憾的是，我已经无权决定我的生死了。

　　某一刻我拼尽了全力都想活下来。可惜我最后终究拼不过命。

　　这段时间我经常在想，人在临近去世之前都会想一些什么呢。其实想着想着渐渐也悟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是不甘心，是放不下，是割舍不得，是不得不割舍。

　　但是，你放心，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从今以后，我就是一切与你生活息息相关的事物。

　　我也是你一呼一吸之间的风，也是你深睡之时卧室窗外落的雨，是让你感到刺眼的阳光，是让你感到开心的万里晴空，是让你能忘记一切忧愁的大千万物。

　　很感谢我曾经是你的一切。

　　记住，我不是真正的离开你了。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不能为了生而死，而应该是为了死而生。

　　不要为了我的离去委屈难过，我会心疼的。

　　我也不遗憾我的离去，

　　因为在往后的日子，无论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

　　只要你一想起我，

　　我必定能让你热泪盈眶。

　　以后的日子，就麻烦你照顾一下柚柚了，也一定要告诉她，她也不会孤单的，要让她相信，她也有一个十分爱她的妈妈。

　　多谢啦。

　　现在过得很好也始终挂念着你的只是不想让你看见的老婆

　　只要我一想起你，

　　的确会，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