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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没有得知林烟是平妻的身份来的震撼与无措,而且长达十九年的隐瞒和欺骗更是让她觉得难堪。

  二十几年的夫妻,也许只是貌合神离的相守。

  无比珍惜的生活,也许只是精心策划的戏幕。

  纵使只是政治联姻,我还是付出了我所有的信任和爱恋。

  二十年,纪南庭,我知你是豪门大族的族长,终其一生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妻子,只是我杜婷蕊纵是如何不堪,也不需要你怜悯的施舍和虚伪的欺瞒。

  什么理由都不可以,我的爱情或许可以被践踏,但尊严绝不能被折辱。

  君晚朝从杜婷蕊愤怒的眼神里能看出她的悲痛,轻叹一口气。

  “大妈,对不起,有些事来之前没告诉你,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看到纪管家送来的文书,至于蚕丝绿扳指一直被收藏在我的房间里,这是父亲的安排,我想他也是为了扳指的安全着想。”君晚朝艰难的开口,她一向不适合去做这种安慰人的事,只是眼前的女子气息太过哀伤。

  “至于我母亲的事,父亲已经醒来,想必他会给您一个交代,只是现在纪家不能乱,也禁不住任何打击和分散,我希望您能帮我,哪怕只是看在大哥的份上。”

  杜婷蕊望着眼前的女孩,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善意,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

  慢慢的,沉静和坚毅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生死不明的儿子更加重要,她必须坚持下去,保住纪家才能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未来。

  爱情,永远都不是生活的全部。

  杜婷蕊轻轻地点了点头,拉着纪琪韵转身向外走去。

  纪南庭,我最后再以你妻子的身份守住纪家,从今以后,我只是纪夫人,唯此而已。

  君晚朝望着杜婷蕊渐渐远去的背影,比平日更加高傲和刚烈。

  她无法去惋惜什么,只是终是感到遗憾。

  如此的女子,值得被人倾心爱恋。

  只不过,这世上,最不得圆满的,就是爱情。

  就像,她当初倾尽所有的绝恋,守望一生,却痛彻心扉。

  风雨欲来

  浅旧的庭院里,斑驳的古树下,稀疏的阳光浅浅落进,一片安然。

  藤桌上缓缓升起了缈缈热气,等待的清茶已经煮好,满院淡雅之气。

  一旁的青年立马拿起煮好的清茶为静坐的老者泡了一杯。

  老者满意的点点头,欣然说道:“思瀚,你这手艺精进不少,如今这泡茶的功力越发好了。

  平静无波的声音,俨然是刚从宗族大会上回来的大长老。

  旁边站立的青年微一窘迫,谦逊开口:“父亲让我修心养志,这煮茶也能陶冶心性,的确让人乐在其中。只是,父亲……?

  纪思瀚突然停止了声音,困惑的看向父亲。

  “说吧,所谓何事?”

  “父亲去之前不是已经决定扶植纪南风为族长,为何突然改变了注意,就算是纪家的二小姐系为嫡出,拥有继承信物,在如今的局势下,您和众位长老鼎立支持纪南风,结局也未必不能如您所愿。”

  他的父亲历尽纪家沉浮,心性极其坚毅,作出的决定从不会更改,只是这次,的确令人费解。

  “思瀚,你可知我们家门如何?”

  “我们是纪家祖上传下来的一枝,因为一直世代相传大长老之位,所以在纪家地位超然。”

  “那职责呢?”

  “辅佐纪家族长,传承纪家历史。”

  听到纪思瀚的回答,大长老满意的点点头。

  “思瀚,你要记住,我纪家传承千年,虽不如君家、段家那等家族历史悠久,但也有赖以生存于世的原则。纪家继承人选择一向以沉稳坚毅为主,从未有过张扬霸道的族长,是以在如今的八大家族中,纪家实力最弱。我们沉寂了数千年,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一切都要以纪家的稳定为主。这一次,我会决定帮纪南风,正是如此。至于改变决定,是因为这个女子展现的气势。”

  “气势?仅仅气势就能让父亲您改变主意吗?”纪思瀚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你不懂,思瀚,终我一生,这样的君临天下的气势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

  老人的声音突然降低,目光慢慢变得深远悠长。

  “谁?父亲。”

  “现在段家的家主和十年前故去的君家前任家主——君晚朝。”

  纪思瀚不再言语,他太明白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那是让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那是整个龙国的——信仰。

  “也许,这个女子,真的能让纪家走出另一片天地。”

  老者叹然的低语盘旋在庭院里,渐渐消散在微风中,终不可闻。

  ——————————————————————————————

  安静的医院走廊里,君晚朝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她很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总是能让她想起上一世缠绵病榻的那一年。

  也是那个时候,她明白,尽管她权倾天下,也终究无法超越生死。

  轻微的关门声将她从恍神中惊醒。

  看到林烟从纪南庭的病房出来,慢慢迎了上去。

  君晚朝挽着林烟走在医院楼下的长廊里,翠绿的蔓藤蓬勃的生长,仿佛给这个暮气沉沉的地方带来了无限生机。

  君晚朝停了下来,看着林烟通透睿智的眼神,缓缓开口:“为什么是我?”

  如果连杜婷蕊都知道将女儿推上族长之位是死路,那么你为什么如此决定?

  如果纪琪韵无法继承族长之位,那么你为何会确定我可以?

  君晚朝从来没想卷入纪家的争斗,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插手,因为她确信,就算是纪南风得到纪家,为了堵悠悠众口,是不会再继续加害纪家众人的,他们并无生命安危。

  纪家于她,不过是一个暂时的栖息地,谁当族长都与她无关。

  可是,今天早上和那份文书一起被送来的木盒里,还有一封信。

  很短,只有寥寥数字:纪家之争,望请援手。

  字迹很端正,清秀的小楷,下笔用力,甚至穿透纸背。

  在过去纪阿朝的记忆里,这个字迹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的让君晚朝无法拒绝,若说这一世,她还有欠的债,唯有林烟。

  面对君晚朝的质问,林烟一向温柔的眼神慢慢变得忧伤。

  “因为我是一个母亲。”

  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她,不是我的阿朝。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

  连气势都不愿勉强自己伪装的你,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把纪家交给我,我想应该是您说服父亲将文书和蚕丝绿扳指交给我。”

  “因为我相信,如果一个人若是骄傲的连气势都不愿掩藏,那一定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本,把纪家交给你,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林烟的声音慢慢转低,渐渐的化为最深刻的悲切。

  “如果我注定要失去女儿,那我希望能尽力守住我爱的人坚守一辈子的责任。”

  君晚朝望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身上流露的黯然和难过。

  心突然无法抑制的疼,那是属于纪阿朝的疼惜和不舍。

  “对不起。我……”君晚朝内疚的开口,虽然在纪阿朝身上醒来非她本愿,可终究是她让一个母亲悲伤若此。

  “不用了,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并非是好事,我知道阿朝一直都不快乐,像她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纪家,这样对她也未尝不好。我相信,她还在这世上,或许有一天会突然醒来,活在另一方天地。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若不是你的到来,纪家将无人可承担这次危机。”林烟打断了君晚朝的道歉,温柔的注视着她。

  “若是您愿意,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阿朝,可好?”君晚朝上前一步,慢慢握住林烟的手,轻轻问道。

  林烟缓缓抽出手,轻抚君晚朝被风吹乱的发丝,良久,点点头。

  阿朝,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疼她,一如对你。

  我相信,这个孩子,也许会改变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如果,她是你对母亲最后的馈赠,我必将珍惜一生。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阿朝。”林烟终于释然的笑起来。

  听到回答的君晚朝浅浅勾起了嘴角,这种感觉真温暖,她想。

  阳光正好,温暖得人心微醉。

  “阿朝。”林烟的神情突然郑重起来,甚至带了一丝恳求。“我希望,你能暂时守住纪家。这是我,做为母亲,最后的请求。”

  “我答应你,会好好守住纪家,直到父亲和大哥好起来。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侵入纪家一丝一毫。”自信至极的话语缓缓自君晚朝嘴里说出,坚定、不容置疑。

  “母亲,想必父亲已经醒过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林烟点点头,挽起君晚朝向回走去。

  “母亲,您不问问,我是谁吗?”

  “不用,我知道,你是我的阿朝。”

  夕阳的余晖照在地上,拉起一片狭长的背影,直至缓缓不见。

  如果,你再也回不来,那么阿朝,我将传承你的意志,守护你最爱的人。

  这将是我,君晚朝,对你的生命,最浅薄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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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总在光明繁盛处潜藏。

  悄无声息却无处不在。

  就像这世上相携盛开的两生花,一美好,一邪恶。

  昭云城城外,向临私有的别墅内。

  “大哥,计划失败了。”向临一向沉稳冷淡的声音带着愤恨和失落。

  “怎么可能,这次的计划如此周详,为了刺杀纪南庭和他儿子,我们甚至动用了一部分精锐,到底出了什么事?”难以置信的声音随即响起。

  “我们太低估纪南庭,他应该早就留有后手,她的那个二女儿是平妻所出,根本就和嫡女一样拥有继承权,更何况她还拿出了家族传承信物。”

  “就算是这样,那些答应帮助纪南风的长老难不成都是木头,他们收了那么多好处,就什么都没做?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小姑娘,施压威吓一番不就行了!”

  “大哥,我们这次输得最惨的就在这。”

  “怎么说?”

  “这个纪家二小姐绝对不简单,在场的所有人在她的威压下根本连喘气都做不到,更别说向她施压了。我们的情报收集有误,这个纪阿朝,掩藏的太深了。”向临回忆起大堂里那恐怖的气势,不由打了个寒颤,只是想想,都觉得一股寒意。

  “只是,我在想,一个纪家,怎么会养出如此了得的女儿。我觉得,纪南庭的气势可能都没有如此慑人。”向临回忆片刻,缓缓猜测道。

  “大哥,你这次到来,身份没问题吧。”

  “没事,我现在隐藏的很好,只是,向临,你要继续隐忍下去,别忘了我们背负的血仇。”刚才还只是略有起伏的声音突然间阴沉下去。

  “大哥,你放心,我会继续忍下去,那个纪南风只不过是虚有其表,这些年他的势力差不多都被我架空了,只是他自己还顾自得意,以为他实力大涨。我是不会忘记我们雷家的仇。段奕之,总有一天,要让他付出代价。”向临的语气渐渐转为冰冷。

  “向临,现在时机还未到,千万不可冲动,你只要管好纪家这里就好,记住,行事要隐蔽,不仅要让着段家,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君家查到我们的事。”

  “为什么,大哥,君家早就隐世了,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威胁的。”

  “向临!”刚刚平复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千万不可小看君家,你也不想想,当年我们四大世家,能好好存留至今的唯其而已。虽说是隐世了,可我敢确定,一旦他们出世,整个龙国可就不再是段奕之一人称大的局面了。”

  “是,大哥,我记住了。”向临微微点头,只是语气却略带不信。

  “我明日就会离开,你自己好好保重,现在雷家就剩我们两兄弟,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恩,大哥,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再过不久,我就会拿下纪家,毕竟我经营这么久,还是有不少势力的。”

  “你看着办吧。小心即可,给他们使下绊子也行。”

  “是,我现在就去部署。”

  纪家宗族大会的第二天。

  在纪家控制的传媒操纵下,所有人在瞬间都知道了前一天纪家内斗的结果。

  纪南风并没有如猜测一般登上纪家族长之位。

  但纪南庭也不再是族长。

  纪家的新一任族长即将接任。

  八大世家更迭的时代正式来临。

  与此同时,送至炎华城和其他七大世家族长的邀请贴上,都被签上了署名。

  狂傲邪肆,霸气十足:朝。

  警言托付

  纪家族内的墓园里,一场简单的下棺仪式正在举行。

  小小的墓碑前摆满了象征纯真和勇敢的百合花,墓园里很安静,压抑的氛围让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这片土地下,躺着纪家在这次危机中唯一丢掉生命的孩子,纪延宇。

  那个在纪阿朝的记忆里会憨憨的傻笑,叫她‘二姐’的孩子。

  遵循易珊珊的意见,这次的葬礼没有邀请任何人。除了杜婷蕊母女,就只有君晚朝。

  一向倨傲刁蛮的纪琪韵也沉静的站在这,望着已深埋地下的弟弟,终是难过的低下了头。

  有时候,直到人已不在了才会觉得遗憾,若是他还在,我一定会好好疼他,连同这八年的份。

  纪琪韵想。

  只有磨练才能真正使人成长,不过短短几天,家族的巨变使这个只会在生活中注重享受的女孩成长不少,当初骄傲的面容也渐渐被沉静和成熟取代。

  易珊珊已不在像前几天一样歇斯底里,她很安静的站在那,眼神幽黑,一语不发,只是那沉入骨子里的哀切和死寂更让人心惊。

  良久,她才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抚摸那光洁墓碑上偰刻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纪延宇笑容纯真,目光澄澈,小小孩童的世界里没有沾染上一丝世俗的尘埃和色彩。

  他的生命被永久的停留在了八岁。

  只是遗下的伤痛却会伴随爱他的人走过一生。

  直到阳光渐渐落下,易珊珊才从恍神中醒过来,她沉重但又坚定的向一旁站着的君晚朝走去。

  她的眼神哀切而又恳求。

  “阿朝,延宇的仇,二妈就拜托你了。”深深弯下的腰在半途就被君晚朝拦住。

  “这是我的责任,您放心,延宇是我弟弟。”君晚朝缓缓开口,郑重而坚定。

  易珊珊看着面前肃然又温润的女子,容貌清丽温雅,那份睥睨众生的气韵仿若渗入了骨子里般自然,才惊觉面前的人已经能够承担起整个纪家的复兴与未来。

  她感激的点点头,然后不再言语。

  一行人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偰刻的笑颜,转身离去。

  悲伤从来就不如行动来得实际,纪家安危并没有解除,没有人有资格沉寂在哀伤和悲痛里。

  但总有一天,所有害死你的人,都会在你墓前忏悔,尽管你不需要。

  这是这个世界的准则,胜者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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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谧的病房里,纪南庭已醒来多时。

  “小宇的丧礼办完了?”温和的声音带着虚弱,纪南庭半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倦。

  “恩。” 君晚朝向纪南庭望去,这是她在纪南庭受伤后第一次和醒来的他说话,过去几天,他一直时醒时睡,根本无法进行谈话。

  “大哥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还在昏迷中。”君晚朝并没有掩盖纪延志的情况,在这个时候,纪南庭只有了解全盘局势,才更有利于君晚朝接管纪家,她相信纪家的真正实力绝对不止摆在台面上的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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