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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朝,说实话,在你母亲让我把纪家交给你的时候,我并不相信你能做的好,原先,我是准备把信物交给琪韵的,可是现在,我真该感谢你母亲,她真的把你教得很好,甚至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纪南庭看着面前坐着的幼女,神情不复往日的温婉和淡雅,举手投足之间便蕴含一股大气和凛然,感到很是骄傲。

  有林烟这么聪慧高雅的母亲,教出的女儿也很是不凡,竟然藏拙至今,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感到惊讶和赞叹。

  纪南庭虽说深爱林烟,也将林烟和纪阿朝保护得很好,但他毕竟是纪家的族长,并没有太多时间来关注这个疼爱的女儿成长的过程,是以他只会认为君晚朝过去是在林烟的教导下掩藏聪慧,可不曾想,这幅躯壳里早已换了灵魂。

  这世上,必没有第二个人能在一眼间就能知道她不再是过去的灵魂。

  君晚朝并不反驳,对于纪南庭的误解也不会去解释,这样的事说出来也无人能相信,更何况,又何必再去伤害一个刚刚丧子的父亲。

  “父亲,如今二伯对纪家虎视眈眈,半个月后,新任族长的继任晚宴会举行,到时各家族长都会陆续前来,恐怕这半个月他会按捺不住,若是不及时铲除他的势力,势必会让纪家实力大损,而外人也会对纪家内斗乐见其成。”

  纪南庭明白君晚朝这是要立威,不过纪南风的势力也必须要连根拔起了,这些年来由于他的不忍心和愧疚,终是养虎为患,造成长子昏迷,幼子早殇,悔之已然晚矣!

  “阿朝,你二伯的事你看着办吧,当初我还不是继承人的时候,二哥年长于我很多,为纪家立下不少功劳,所以老太爷是想让他继承纪家的,不过老太爷过世后,父亲认为他的性子太过残厉不适合接任纪家族长之位,最后将纪家交给了我,是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他忍让颇多。这一次,绝不能再放任下去,你新掌纪家,纪家不能留下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只不过……”纪南庭的声音突然转为疑惑。

  “父亲,只不过什么?”专心听着的君晚朝感觉到纪南庭细微的转变,轻声问道。

  “只不过以我几十年来对你二伯的了解,他性子狠戾,可是手腕却不够强硬,心思更是谈不上缜密,但是这次的刺杀他却布局谨微,环环相扣,甚至能收买我身边的人和拉拢几位长老,将纪家逼上绝路,这实在不像他能做得出来的。”纪南庭疑惑的语气慢慢变为确定,几十年的老对手,若说对纪南风的了解,没人能比得上他。

  “父亲的意思是二伯的身后还有人?”君晚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纪南庭的意思。

  “没错,我猜你二伯身后肯定有人在帮他,只是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辅佐于他还是另有所图。若是第二种,那就必须得尽快除去。”纪南庭赞赏的点点头,对于君晚朝的聪慧,他十分满意。

  “阿朝,现在我将纪家暗藏的势力一起交予你,你二伯的事也一样,以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帮不了你,这次纪家的危难就要靠你了,若是纪家能度过此次危机,你就是纪家真正的族长。”纪南庭突然端正声色,一扫刚才的慈父形象,郑重的话语伴随浅浅的威压渐渐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

  直到此刻,才能明确的感受到他不仅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在家族倾轧里沉浮几十年的掌权者。

  这也是他对君晚朝的托付和忠告,若是君晚朝解决了眼前的难题,才有资格真正登上族长之位。

  毕竟整个纪家除了他,还有执掌实权的八位长老。

  他们对族长的评价和满意度将比什么都来得有分量。

  君晚朝当然明白纪南庭的顾及和担心,眼神不复刚才的淡然,缓缓点点头。

  “定当不负父亲所托。”

  只不过一句简单的话,连语气都很淡然,纪南庭却听出了其中的坚决和自信,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君晚朝,明明连坐姿都没有改变,却让纪南庭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极其隐然的压迫感,甚至是有种眼前的人尽力收敛威压的感觉,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惊讶不已,以他几十年的阅历看来,这种认知显然不会错。若是这个女儿有此气势,说不定真的能力挽狂澜。

  纪南庭当即微笑的点点头,赞赏的说道:“那父亲就等你的好消息。”

  陡然静下来病房里一阵诡异的安静,君晚朝并不是擅长交谈的人,多年的积威会让她在和别人说话时不自觉的带上一种威压感,为了不惊到纪南庭,她一直尽力控制自己的气势,是以这种谈话甚是辛苦。

  沉默半响,她便起身告辞,向外走去,行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事,突兀的开口:“父亲,大妈这几天可曾来过?”

  身后是一种寂静的沉默,就在君晚朝以为纪南庭不会回答的时候,寂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有,想来她还不愿原谅我,我确实对她不起。”

  一语完毕,便不在有任何声响。

  君晚朝会意,拉开门向外面走去。

  半响之后,病房内只是缓缓传来一声轻微的低叹:“我终究是负了她。”

  声音萧索,惆怅不已。

  君晚朝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从纪延志病房里走出来的杜婷蕊,只是点点头并不多做言语,毕竟杜婷蕊和纪南庭之间的事没有她发言的权利,况且杜婷蕊怎么做是她的自由,她并不想过多干涉。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杜婷蕊作为纪夫人而言已经做得够好,不过短短几天,就通过其在昭云城的号召力将人心浮散的其他小家族拉拢过来,不得不说,有她的存在,让君晚朝的行动安心不少,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在战斗中是绝对需要的。

  君晚朝在心理盘思着纪南庭刚刚交给他的隐藏势力,心下大稳,若只是个纪南风,不足为虑,只是他身后隐藏的人必须连根拔起,不能留下隐患,这就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想到纪南风背后隐藏的人,君晚朝心里不期然记起宗族大会那天站在纪南风身后的男子,存在感不强,但却比纪南风稳重太多,这个人肯甘居人下,绝对不简单。

  既然这个人有嫌疑,那就不妨从他开始调查,看来,纪家的这滩浑水越来越有意思了。

  既是如此,就给他们好好搭一台戏好了。

  君晚朝微眯的眼眸突然敛起,嘴角轻轻往上勾。

  一股指点天下、挥斥方遒的豪气陡然而生。

  君晚朝想到向各家族送去的请贴上那个嚣张凌厉的‘朝’字,就不由得苦笑,果然是霸道惯了,过去的笔迹尽管尽力掩藏也还是有一份气韵暗含其中。

  只不过,这份请帖未必会出现在那个人面前,不是吗?

  至于君家,根本就没有送出请帖。

  君晚朝,你在担心什么呢?

  也许,十年过去,属于君晚朝的一切都已化为了尘埃。

  暴风前夕

  君家族长历代墓园里。

  这是个可以铸造传奇和历史的地方。躺在这里的人,都在龙国的历史上划下了浓厚的一笔。

  他们或嚣张,或温和,或神秘,或睿智。

  他们传承历史,掌握未来。

  每一个冠以君姓的继承者都将站在龙国顶端,俯瞰众生。

  可最后的宿命都只是君家墓园里的一坯黄土。

  就算是神,也不过如此。

  十年后,当君逸轩站在这座已渐渐倾颓着历史和追思的墓前时,才恍然明悟即使身为王者,也有不得不放弃的妥协。

  十年,足以让他真正成长,当年还略带稚气和固执的少年已经成为了可以独掌君家,运筹帷幄的强者。

  “姐姐,你知道吗?你离开已经十年了,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你放心,我有好好守护君家。”

  君逸轩望着君晚朝墓上那霸道嚣张的刻字,不禁悲从中来,墓上的字,是君晚朝在去世前亲手写的,那样高傲凛冽的姐姐,就算是墓上的刻印也不愿假手于人。

  秋风微微萧索起来,墓园里一片死寂,只有飘落的枫叶在园中盘旋,似缠绕的思念留恋不去。

  君逸轩向天空中望去,湛蓝的天空,却明媚的让人眼睛发涩。

  姐姐,当我从你手中接过这份责任时,是不是就同时接过了君家人永远逃不脱的宿命。

  姐姐,若我决定违背你最后的遗志,和他终究只能存活之一,你是不是会失望。

  姐姐,君家即将重新入世,若这世界真有神明,请你为我祈祷。

  曾经有人在你走后告诉过我,这世上,有一种爱情,叫做等待和守望。

  若是你知道十年的等待和期盼最终只是换来背叛和伤害,你是否,还会一如即初。

  十年前,我不敢问你。

  十年后,我想,我找到了答案。

  我的姐姐,是这世上最骄傲的女子,骄傲到就连爱情也是极至的纯粹和通透。

  姐姐,若你能听到,真想告诉你,我很想你。

  ——————————————————————————————

  向临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就被一连串的打击弄得焦头烂额。不过一个星期时间,他这些年来在昭云城暗中经营的势力就被削弱大半,甚至是被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动手的居然不是纪家的任何一股明面上的势力,深谙大家之道的他明白,纪家隐藏的实力终于开始行动了。

  就连不少被拉拢的小家族也在这几天迅速的和他撇清关系,向临这才觉察到君晚朝的自信从何而来,如此雷厉风行又魄力十足的手段,的确甚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整个昭云城的各方势力都被君晚朝利用起来,形成一张极紧密的网,缓缓向纪南风身后的向临压去。

  他甚至可以预见,照这样的景况发展下去,以君晚朝的手腕,最多不过半月,他的势力就会被全部肃清,现在除了几家被他控制严密的家族外,竟无一个势力再敢和他接触。

  现在的向临就像是濒临窒息的游鱼,以前可以在暗处遨游,现在却只能在海岸上等待天明到来,任人宰杀。

  一定要阻止她,无论任何代价。

  向临一边这样想,一边走进了纪南风的书房。

  “向临,你说现在怎么办,我们的势力被纪家的二丫头摧毁殆尽,实力大损,不能让她这样下去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纪南风急躁的在书桌前走来走去,看到向临随即急声问道。

  以往只要有办不到的事,这个军师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这次想必也亦然。

  “二爷,我们现在被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纪家二小姐下起手来完全不手软,我们甚至连重建的根基都被摧毁了。”向临低下头,状若心疼的说道。

  他比谁都知道该怎样去挑起纪南风的仇恨和暴虐。

  “一个小辈,也敢对长辈动手,她倒是比她老子狠心多了。向临,二丫头近来的动向弄清楚了?”果不其然,纪南风眼神微敛,整张脸上杀气毕露。

  “二爷,刚刚我们的暗线来报,说是纪家族长会在三日后和昭云城其他小势力签订盟约,要是盟约签订成功,届时纪家一定实力大增,对我们则是威胁更大。”

  “哼,她也配称族长,靠父荫登上大位的宵小,我纪南风岂能容她称大,丧我纪家千年威风。”纪南风眉头皱起,似是对向临对君晚朝的称呼极其不满。

  “二爷,属下失口,那个丫头片子确实没资格得此称呼。那二爷的意思是?”向临诚惶诚恐的开口,背躬得更低,只不过低下的眼睛里嘲笑一闪而过。

  这个纪家二小姐的能力,可比你这个色厉内荏的二老爷强多了。

  “就让她和她大哥一样,做个冤死鬼好了,那个纪延志现在跟个死人差不多,上次你请的那批杀手很不错,不枉我花费了这么多钱,这次还是请他们,价格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事做得漂亮。”

  “二爷,经过上次的刺杀,恐怕要再得逞就不容易了。现在纪家众人身边都安排了不少保镖,我们安插在纪家的钉子都被拔了,只剩一个,这次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的。要是纪家的二小姐不出来,我们就无法得手。”

  “这个简单,你不是查到她要和其他小家族签订盟约吗?就在那个时候动手。”

  “可是,这次的盟约签订对纪家而言并不是非有不可,纪阿朝要是派其他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可没有时间了,纪家族长继任宴会即将召开,要是让她再猖狂下去……”向临的声音略带迟疑,仿佛无法确定般急切。

  “这个交给我,我一定要让她亲自去。向临,你去向纪家送去拜贴,就说签订盟约那天我会以纪家长辈的身份亲自莅临观摩,到时候,纪阿朝一定会怕我暗中搅和她的盟约,而且也不会让我在这种时刻出风头,她一定会亲自前往。”纪南风的话语中沾满煞气,然后突然诡异的微笑起来。

  “只要她去,那天,就会是她葬身之时。”

  “是,二爷,属下现在就去部署,到时一定不负二爷所望。只要纪阿朝一死,纪家将无人是二爷的对手。”向临谄媚的附和,说了这么久,纪南风果然如他所想般作出了这个决定。

  “那二爷,其他和纪家签订盟约的小家族,我们要不要?”向临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询问的向纪南风看去。

  “当然一起解决,既然敢和纪阿朝签订盟约,这种绊脚石,留不得。”纪南风阴沉的开口,毫不在意生命在他口中如同草芥。

  “知道,二爷,到时您到后,我们的暗线会安排您离开,绝对不会让您受到伤害。”

  “恩,这点我倒是不担心,你做事一向稳妥,就交给你了。对了,暗线可靠吗?”

  “这您放心,这条线已经发展不少年了,绝对没问题,至于盟约地点,就在昭云城北的一座庄园里,四周只有一栋别墅,是其他人名下的,和纪家没有半点关系 。”

  “那你下去吧,只要这件事成,我就高枕无忧了,到时的族长继任宴会照常举行,我纪南风的大名会传遍整个龙国。”纪南风仿佛预见了他登上族长大位的那天,整个人都陷在一种空迷的幻想里,连向临何时出去都没发觉。

  回到别墅的向临正在苦恼要不要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大哥,可是又不甘心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纪阿朝手里,思索片刻后决定在这次事后再报告,无论成功与否,纪家的斗争都在三日后见分晓,不过纪阿朝绝对想不到同样的手法会用在她身上,一定逃不过此劫。

  向临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明明是和睦如春风的面容,却让人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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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博,想必纪南风已经得到消息了吧。”君晚朝懒洋洋的斜靠在藤椅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小姐。只是不知道小姐为何要把消息泄露出去,到时小姐和其他订约人的安全一定会受到威胁。”纪博恭谨的问道,作为最近君晚朝一系列命令的执行人,他比谁都真切的了解这个新族长绝对不简单,简直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其魄力和霸气更让人望尘莫及。

  暗部在她的统驭下,只是稍稍整合就爆发了比过去强上十倍不止的战斗力,而且对于纪南风的势力铲除没有任何犹豫,简直就是斩草除根,一丝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留下,更是用高超的手腕将零散的各个家族联合起来,让整个昭云城在凡是她涉及的地方都是密网一片。

  纪博尊敬的望着君晚朝,只是对她这次的决定微有不解。

  “纪叔,我这样做当然有原因,那个纪南风安排的暗线已经掌控好了?”

  “是,他的家人都在我们的控制下,他没有选择,更何况他贪财背主,这种人早就该除去,不过小姐既然留着他有用,就让他多活几天。”谈及此,就连一向慈眉善目的老管家也不由得面带煞气,这种人,简直就是败类。

  “纪叔,你去做件事,在三天后的上午把这份名单上的所有人都邀请到庄园里去,理由就按着上面写的去说,记住一定要秘密,绝对不能走漏任何消息,尤其是被邀请人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君晚朝将一张纸交给纪博,郑重交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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