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戌时过半,天色晦暗。灯花簇落,窦邯轻吹茶面浮沫,无人的时候,直呼对方姓名:“刘澹,你最近跟我景儿走得近。”

  刘澹晏食未食,被叫来窦府,闻听,小心翼翼答:“大人叫我多照拂三公子,晚生不敢敷衍。时常去信教诲三公子,他也向我诉诸般苦楚。不知有何问题吗。”

  窦邯欣慰点头:“你愿拔冗帮扶我儿,我该感激你。听说你有公务在身,不日要动身去晋城亲自督管卫军,选拔一批调到京卫来轮守。我准备让景儿也撤回去了,到时劳你多管束他,我赐你先斩后奏的权力,莫听他用我来压你。他性格顽劣不堪,这回被我罚回去必然不甘心,恐多生事端。”

  刘澹睨了眼旁站着的人,心想,这名属下诚不欺他。

  窦邯爱子如命,他偶尔对窦天景施加恩典,反倒博窦邯欢心,且不会引他怀疑。又在三公子那树立威信,扶持三公子超过两位公子,却捏有三公子的把柄,谅他翻不出天。

  真是混得游刃有余,玲珑八面。

  当下哪有不应的,刘澹连连点头:“晚生会的,尚书请放心。三公子原乃一块未经雕琢的顽石,容他明白大人你的苦心,成璞玉指日可期。”

  “尚书,”裴言昭疑惑亦有点不平的出声:“三公子辛苦衣锦归乡,怎么这就赶他回晋城?不若给他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好让他在膝下尽孝。”

  “哼,尽孝,不气死我就是好的,”窦邯毅然反驳,“他在晋城干的那些丑事以为我不知道吗,还当他做了官会收敛,屁!还不是要老子帮他善后,越来越无法无天。在晋城我尚可一手遮天,让他来燕京,这里处处是不可招惹的高官权贵,一个姜珩都能将他骂得体无完肤,其他人要他命还不易如反掌?想把全家都祸累?”

  裴言昭坚持觐言:“大人,教授一职未免太小,拘束不到三公子。他心有不平,一心想做番事业给您看,才会如此行事乖张。倘若像大公子二公子那样在大家监视下做事,反倒利于他的成长。”

  “狗屁不通!他什么样的水准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知道?唉,你们年轻人想得太简单了。惟有等我抽空,亲自去晋城教导他,否则,我是不会把他留在燕京牵累全家的,你莫要再劝了。我原先还当你聪明,现在看来,哼,你少靠近我儿子为妙。退下吧。”

  卧室灯火煌煌,豆大烛火随室内主人徘徊,左右游曳。

  心急如焚时,门扉叩叩被敲响,窦天景踱步去开:“你来了!快进来。我爹怎么说,还在生我的气?”

  裴言昭避而不答,另说起道:“生不生气尚书没有明说,但我极力向他进言,让他留你在燕京膝下尽孝,尚书却万万不肯,要将你遣回晋城。”

  窦天景冷吸一气,摇头:“不会的,我爹不会这么绝情,非要赶我走。他为什么要撵走我?”

  裴言昭走到桌边,蜷指轻扣,语气叹惋:“尚书说,留你下来,怕你会连累到他,连累到大公子二公子。你在晋城闹就罢了,要是祸害到大公子跟二公子……尚书便不依。”

  “大哥二哥”窦天景冷笑:“在他眼里,我始终不如他两个儿子,为了他们,就可以将我抛弃在外吗?!”

  裴言昭抿了抿唇:“我还劝说,让尚书给你在京中谋职,同大公子他们那样。尚书大人却说……”

  “别卖关子,快说!”

  “他说,你的水准及不上两位公子,留在燕京,会祸累他们。”

  窦天景痛苦捂耳,箭步冲动裴言昭面前,揪扯他衣襟,怒目逼视:“你撒谎,你在撒谎。我是我爹的爱子,他不会这样待我。”

  裴言昭坦然视之:“刘都督在场,一干家仆也在场,我所言句句属实。”

  窦天景渐松了手,面呈彷徨痛苦之色:“我该怎么办,难道就因,就因我在街上被姜珩诽谤了两句,我爹就要放弃我了。”

  裴言昭:“不一定,尚书不过先为大公子跟二公子着想,让燕京地带平静,将你驱回晋城。为今之计,只得顺从,去晋城打拼,靠自己能力回燕京来。”

  “大公子,二公子……”

  彼时,窦天景眼中灼烧熊熊妒色,恨恨咬牙。

  燕京的果园刚熟一批草莓,分到各果脯商肆,一上架就被抢光了。

  姜世洵自跟妻子闹过一通后,感情愈发浓厚,也不似平日木木的,听到这些小事无动于衷,听同僚说起家中妻子爱吃刚上季的草莓,自己还在分院办公时,便派属下去买了五斤,免得被抢光了。

  姜世洵提着一筐红艳艳的草莓进家门,特意问管家夫人在哪,闻听跟女儿在花厅等他吃饭,他便身也未沐,直朝花厅去。

  未至,远听到母女俩欢欣谈笑声,他亦莞尔,阔步往里。

  戚氏呀了声,看到丈夫,宛若看到刚成亲时的新郎官,满脸娇促赧然:“回来了呀,怎么不换衣裳,我陪你回房换吧,再传布菜。”

  姜世洵提上篮子,声柔若水:“不忙,先吃点草莓,听说早上刚采摘运来的,过夜搁久不新鲜啦。”

  姜珩俏皮眨眼:“爹,我可以吃吗。”

  姜世洵也不理女儿话里有话,一板一眼道:“可以,不过先等你娘尝吧。”

  戚氏哎呀跺脚,羞赧的抓草莓塞到女儿手中:“你吃,别听你爹胡扯,越老越不正经了。”

  姜珩嘻嘻一笑,也是等戚氏先吃了,见她表情甜如蜜糖,想必这草莓滋味好,也亟不可待丢了颗进嘴里。

  霎时,姜珩嘴一歪,眼角涩然半闭,呸呸吐了出来:“酸。”

  戚氏吃得津津有味,闻言奇怪,又吃了一个:“甜的呀。”

  姜世洵第一次跟妻子献宝,也不信女儿的话,亲自尝了一个,也是酸吐了出来:“嘿,这奉之真是,不会挑东西,叫他早点去还买到这种货色。”

  见戚氏还在不停的吃,姜珩挽住她手:“娘啊,我知道你对爹的情义日月可鉴,也不用为难自己来表现嘛。”

  戚氏无奈:“你们父女合伙骗我是不是。”

  一边的曲娘听三人嘻哈争执,不动声色凑拢,也僭越的吃了一个草莓,细细咀嚼吞咽后,她陡感不妙。

  曲娘凑近主子身边,小声嗫嚅:“夫人,你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戚氏再迟钝,结合几点,也想到了什么,当即孩子似的,想风便是雨,扁嘴哭了起来。

  姜世洵惊愕:“问柳,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曲娘捂住她的嘴:“这儿人多眼杂,三爷带夫人回房说吧。”

  姜珩不放心,跟了过去。

  当房里,姜世洵急急问:“到底怎么了。”

  戚氏摸了摸小腹,抽噎:“我,我好像有了。”

  姜世洵大喜:“好事啊。”

  戚氏叹气:“好是好,可惜来得不凑巧,怎么不早两天知道呢?就不用你去对苏虞说那通臊话了。转眼我又怀上了,不是告诉大家伙你骗人吗。”

  姜世洵半蹲下,贴上她的肚子倾听,将诸多顾虑尽数抛却脑后:“管他的,怀都怀了,总不能不要。”

  姜珩想了想:“这事恐怕不那么简单,娘的顾虑是对的。爹要是其它的官还好,顶着言官的帽子,谁不惦记着揪您的差错,往大点说,有人说您欺君怎么办。”

  戚氏点头,又不舍得肚中孩子,一时没主意:“那怎么办呀,我藏起来生?”

  “七八个月,能一直藏着不见人?藏得住?藏起来,往后孩子生了怎么办,不入我姜家族谱了?”姜世洵为难。

  姜珩踱步徘徊。

  “不如先将娘送走,说是去南方祈求神灵求子。期间,爹抽空去找娘,以后等孩子生下来了,或推迟他的生辰,也无伤大雅。到时就说是菩萨显灵,旁人也不敢置喙什么。”

  姜珩心道,姜父‘不行’的谬言倒也可将错就错下去,不然戚氏怀孕期间,有人想趁机给姜父说媒,更让戚氏无力招架,怀了孩子的人心思也敏感,不若叫她远离燕京风云,安心生产,弟弟妹妹的生辰几何又有什么重要呢。不掰正谬论,戚氏也不必担心丈夫趁她不在,枕藉芬芳。

  只要是为妻子好的,姜世洵没有说不的,当即下表决心:“就这么办,我送你去扬州,叫曲娘陪着你。我得空带珩儿去扬州看你,那边有都察院统辖的行御史台,我想寻个理由过去易如反掌。”

  定下了解决的法儿,戚氏笑逐颜开起来:“真好,我还能给你添个男丁……也不知是男是女。”

  “男女都好。就是确定了没?别让我们瞎欢喜发愁,到头来,是你弄错了。”姜世洵怀疑。

  戚氏摸摸肚子:“应该是吧,弄错也没法,又不敢找大夫来瞧。总之我先去扬州,去那再找不认识我的大夫瞧瞧。错了就当去玩一圈,我还能早点回家来。”

  戚氏临行的前一晚,除了同丈夫耳鬓厮磨,也不尽惦记和姜世洵说中篝之言,最放心不放不下的还有女儿了。

  当晚去女儿闺闼里谈心。

  “珩儿,你不到半月就要及笄,还有可能要嫁人。娘不在你身边把关,这怎么是好!”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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