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黄氏轻弹丹蔻红甲,姿态拿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承认就好。别看咱们裴府家大业大,一个破洞窗户千百人去戳,凡事要懂得防微杜渐。虽是一只不打眼的貔貅么,见微知著,也能看出一个人的为人处事。”

  大儿媳梁氏讪讪帮腔:“娘,扯到人品就过了。姜家三小姐我们都知道,家境着实贫困,新人回门不是专门送礼的吗,姜有容也是姜家人。”

  孙氏眼神左右跳闪,掐细嗓音反驳:“大嫂这话就不对了,送礼是送给姜家当家的,人家再行分配。无规矩不成方圆,随意拿到额外的礼物,不知情的还以为裴家偏私谁呢,引起两家罅隙怎么办。”

  黄氏满意点头,蹙眉觑一眼梁氏:“霓裳的话合我心意。兰芳,枉你是长嫂,心思还跟孩子一样随便。你身为长房媳妇,这样的性子可撑不起咱们裴家门庭。”

  梁氏目光微凉,期期艾艾:“我这不是在想,咱们家挺友爱的,平时管别人抓点麻黄葛根眼也不眨,一家人还计较什么呢。莫说一只小小的貔貅。”

  一家人的脸色登时都有些难堪。裴宛凝怫然拔尖了嗓音:“梁兰芳你在指桑骂槐的说谁呢。去你的春秋笔法,我最听不得这种话里藏刀了,你给我敞开天窗说亮话。”

  “说了管用吗,说了被人的触手就不伸过来了吗。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有些事儿大家心知肚明,敞不敞开来都那样。”梁氏破罐破摔的回了句嘴。

  裴宛凝牙槽打颤:“二弟,你眼看着她这样阴阳怪气不管。”

  别看裴煜是位教书学正,在裴家这堆女人面前,就如同锯嘴葫芦,一句话闷着不说。

  裴言昭看了许久的戏,散漫出声:“回礼的钱都是侯府出的。诶,既然你们都看不惯我的作风,我们夫妻就先搬回侯府。”

  黄氏一惊,反应过来,悾悾央浼:“靖宁说哪的话,这才住几天要走,我们没那个意思。罢了,东西是你们自己的,我只是稍加提醒,不说了。”

  孙氏忙着附和:“就是,咱们不说了。其实我刚嫁过来也不爱听唠叨,慢慢就知道长辈是为我好了。”

  丈夫裴渠在晋江府常受人欺辱,过往裴言昭还是都督府千户时,就麻烦他不少,更莫说他当了大都督,此时不将人留下培养感情,以后怎么求人办事。

  一语定乾坤,有心人都被他们要走的话吓到,亦打住了方才的争执,沉默和谐。

  二院中轴东侧的玉照轩,是整个裴府布局最精美的院落,穿入广门中央是一条石子路直连髹漆虹桥,长两丈,底下穿引活水,四季流水淙淙。

  正屋后背假山庞矗,嵯峨如生,边植奇花异卉,松下秋千、弈桌,五月份盆栽里的桃株花团锦簇,蝴蝶飞扑。

  裴言昭步入庭间,颇有闲情逸致的四面观赏,心想不知为何,也许他不通建筑方面,这里竟比侯府的住所美上几多,宛若蓬莱仙境。

  以后要是回了侯府,便遣房匠按这翻修主院。

  裴言昭目光一正,跃过桥堍,追上匆步而行的人。

  “下回她们找你麻烦,你来找我。”

  姜珩步履微顿,回想起厅中一群人的嘴脸,最后由裴言昭一句威胁堵死,不禁道:“你确实会切中肯綮。”

  裴言昭流星跨步,与她并肩,灿笑拱手:“承蒙夸奖。”

  姜珩微沉下脸:“也很懂得七姑八姨的心思。”

  “……你什么意思,你站住。”

  姜珩听了下意识加快脚步,偏不想遂他意。

  后竟演成追逐,姜珩边裾飞荡,触到屋门,想抢占地盘,然近在咫尺,胳膊被强劲扯回,连带身子踉跄后退。

  姜珩泄气认输,鼓腮:“说你敏锐的意思。放开。”

  裴言昭不说这个:“帮个忙。”

  “什么。”

  “生孩子。”

  “不要。”

  裴言昭眼底黑邃,微微一笑:“就是这个忙。”

  翌日清晨,天方擦亮。

  玉桂端水盆进屋伺候主子洗漱,哪知今天两位新人不知怎么了,绷着个脸,把她赶了出来,还让她去召回蝉衣来伺候。

  玉桂想打听两句,但他们今天出奇的强硬,差没将她轰出来。

  她纵然再好奇,也不得不知趣,去后罩房找了蝉衣。

  蝉衣进屋后,玉桂徘徊在阶下等候,左等右等,人出来了,她忙凑上去打听。

  蝉衣支支吾吾躲着走:“桂姨您别打听了,我家小姐正气头上呢。”

  玉桂连哄带喝的:“你瞒别人就罢了,还瞒我?我是府中老人了,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只要是在内宅发生的,没有几件事是我桂姨解决不了的。你想让你家小姐跟姑爷和好,就告诉我。”

  蝉衣似被说动,悄声道:“小姐让我去抓药。”

  “新夫人病了?”

  “不是。是抓避子的药。”

  玉桂诧异捂嘴:“他们为什么事儿闹得这么厉害,孩子都不想要了。”

  蝉衣嘀咕:“就是因为孩子吵起来的。我家小姐自幼身体孱弱,得个小病小痛都能要她的命。她想把身子锻炼强健些,过个两三年再考虑孩子的事,姑爷就一点不体贴人!说两年太长了,他都二十一岁,这年纪别人家的孩子都能上学堂了,说小姐娇气兮兮。不过姑爷还是拗不过小姐,小姐叫我抓药,他也没拦我。”

  玉桂消化半晌,伸手:“药方呢,拿给我去抓。”

  “啊。”

  “啊什么,这府中我比你熟悉,医正晓得我是老人,也不怀疑什么。你去抓药准露馅儿。新夫人的顾虑也对,孩子重要,大人也重要。侯爷想要孩子,给他纳个侧房不就是了。”

  蝉衣哦了声,将药方交了出去:“麻烦你了桂姨。”

  半个时辰不到,姜珩他们被请去前堂一聚。

  这回迎来史无前例的暴风雨,进门就没听过一句好话。

  被骂的人灰头土脸,骂的人声衰力竭。

  裴言昭竟有点不安,突然了解到,嫁了人的女人如此孤立无援,犯了错几乎都在排斥她这个后来者。

  偷觑了眼姜珩,见她不动如山,脸上如来时挂着恬然,才徐徐吁了口气。

  “你们,啊,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也不跟我们商量,她任性,靖宁你就没底线的纵容。虎狼之药能随便吃吗,搞不好终生不孕你们知道不。不想生嫁过来做什么,以为自己还是姜府的千金大小姐啊,搞清你的身份,你是裴夫人。”黄氏骂得口干舌燥。

  卢氏抹泪连连:“你们知道,我最想要的就是抱孙儿,怎么能这么做呢。女人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我当年在蓟州镇饱经风霜,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是把靖宁他爹给生下来了。现在好喝好吃伺候着,名医看顾着,还担心这那。你们一点都比不上我!”

  姜珩不忍卢氏伤心,毕竟在场的人,借机发作居多,卢氏是真的心痛:“祖母,你们误会了,事情不是这样。”

  “呐呐呐,药方子都在这,还狡辩。”黄氏拍飞出来。

  姜珩移步过去,拾起桌上药方,抿唇:“不知我叫蝉衣去抓药的药房,怎么落在这。这方名为钟乳泽兰圆,是女子补气血用的。”

  骂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的人感到莫名其妙。黄氏愕然,问怎么回事。

  姜珩只解释一句,剩余肉麻兮兮的话不肯说。裴言昭扯了嘴角一下,开口道:“不知你们听谁嚼舌头根,阿珩很想帮我生孩子,她只是担心身体无法胜任育嗣沉重,想喝些补药调养。”

  “这、这,”黄氏极快反应过来,摘脱他们的怀疑:“没谁嚼舌头根,是我去药房抓药,恰巧碰上,给误会了。”

  裴言昭沉吟:“太夫人几时学会看药方了?”

  黄氏讷讷:“大夫看的啊。”

  裴言昭若有所思,长哦:“把调养药看成虎狼药,裴府的医正该换人了。”

  黄氏脸一红,低头不语。

  晚风阵阵,枝头簌簌,一颗响雷将被窸窸窣窣闹得睡不安稳的姜珩彻底惊醒,耳际传来夹杂在雷声中不明觉厉的女人嗥叫,似远似近,若有若无。

  姜珩双手抓被子盖过半截脸,缓了好一会,头渐偏移,望向身边的床位。

  空空如也。

  雨点坠坠低落,逐渐混合了女人磕破的额头的血,女人不断叩头,声声哀求:“小少爷放了我这一次,放了我吧,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老夫人的面上,饶我这一回吧。我也是被逼的,有人威胁我”

  “我不听任何理由,”裴言昭暗暗摩挲腰间佩剑的花纹,眼底杀意浓烈且决绝:“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威胁你的人是谁。”

  “是个没有特色的方正脸!必是那幕后人不肯露面,派来的打手。我真的不知背后那人是谁。我能说的全说了啊。我跟您和老夫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年,鞍前马后,任劳任怨,是你们的半个亲人,我就犯这一次错误,小少爷你不能这样绝情啊!”

  “亲人,你也配?”

  裴言昭冷呵,‘噌’地拔剑出鞘。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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