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计谋得售,裴言昭眸闪精光,目送女真使者在滚滚黄沙中隐没身影。他畅然回头,倏见姜珩端的一脸诡异之色盯着他,双瞳泛幽。

  裴言昭正襟危坐,觍颜与她正视:“怎么,瞧不起我这奸佞之辈、狡诈之流?”

  姜珩垂下眼帘:“大敌当前,我,又不是迂腐的人,怎会对敌人因循守旧。他们盟约破裂,势力减半,何况奴儿干人虽兵强马壮,但智计不如你,这样,夺取开平城就容易了。”

  听她难能可贵的不虞之誉,裴言昭比看到两位首领自相残杀还高兴,哈哈开怀笑了一路,奉以各色小食与她共进。

  逼近依稀可见已为断壁残垣的开平城邑,裴言昭却勒令下驰道,歪往向一座陋室驿站。一俟抵达,裴言昭留下五百士兵,交给心腹尉官领兵驻守,保护姜珩,前方是真正兵戟交戈的战场,不便再带她前进。

  姜珩知趣,口说什么当参军,纯粹借口,她决意安心留下等待,但还价说只要五十精兵驻守即可。

  他总共就只带来五万人马,岂能拨出百分之一给她。再者,五百人是个尴尬的人数,遇到强敌不顶鸟用,遇到人少的又大材小用,如若遇上敌人多的,五十人机动性强,利于逃跑,又免目标暴露。

  闻之有理,裴言昭再收回四百五十人,叮嘱她保重,继而领军向前面不远的开平城出发。

  姜珩就在荒无人烟的小驿馆住了下来,看朝升夕替,一天天……不,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数着。

  离军令状距他们出发时就只剩三天时间,胜负只在这短短的三日内,过后即使裴言昭取得胜利,逾约只得遵守军状——斩立决。

  青豆灯火随风一曳,姜珩浑身凛然栗栗,从红曲柳桌边起身,准备去闭门关窗歇息。

  她甫一关门,门就被扣响。

  “姜公子,开门啊,是我。”

  是徐骞,裴言昭的得力心腹,但为了留下驻守,此番不得跟去打仗,把徐骞气闷一整天了。听他声线高昂雀跃,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喜事了?

  姜珩拉开门闩,门扉向两旁拨开:“什么事?”

  “胜了,胜了!将军派哨兵来叫我,带所有人去运粮。”徐骞乐得有些语无伦次,还有些不能参战的遗憾在里边。

  姜珩啊了声,瞅阒黑夜色:“他白天才与我分开,半天就胜了。”

  “是啊!诶,将军让我带所有人去,但他之前又说你不便去战场,难道留你一个人在这吗,还是又要我留下?天呐。”徐骞脑袋大。

  姜珩扑哧一笑,“我当然也跟去了,那里已经不是战场,是炎军的领地了。走吧。”她说的十分笃定,料到即使裴言昭在忙乱中没有叮嘱带她一块上路,也定是这般想的。后知后觉,她怎么跟那人心有灵犀似的?

  甩甩头,急回房拿上一些必带的细软,催促徐骞调集五十名士兵,即刻出发汇合大军。

  他们到来城郭的时候,显然裴言昭也刚攻下城池不久,完颜首领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周围一圈炎军手持桐油火杖,将俘虏完颜烈和胜者裴言昭一同围在圈内。其余士兵运着推车鱼贯而出,推车里装的正是从开平,具体来说是奴儿干仓库内搜刮来的粮食。

  姜珩抵达后,让徐骞去帮忙运粮,不用管她。她则混入了城门一圈士兵中央,悄然窥伺圈内动静。

  幽幽火杖下,照明火光所普的纷扬细尘,中间跪着的人一颤一抖的,宛若蛰伏待发的狂兽。

  “裴言昭!啊,”完颜烈像头樊笼中的老虎,嘶嗥扳挣,一通狂吼后,仍挣不过拇指粗的麻绳,涨得发紫的脸渐渐委顿,泛呈青白,气若游丝:“裴将军,我们说好,丹书白马,歃血为盟,你助我扫平蒙古,我与贵邦缔结盟约,永不互犯。如今你这是,为什么。”

  “呵呵,那时你跟满伽共同抵御我,我不得已,才想跟你合作。现在我自己就能收拾你们,留你还有用吗?”裴言昭闪烁估量的眸光,仿佛在计算完颜烈的剩余价值。

  “有的!”

  他才不管什么奴颜婢膝,打不过就跑,能苟且偷生就偷生。完颜烈当即细数了一堆自己的用处,扬言愿为裴言昭效劳。

  然裴言昭神色松动的模样,惊到了他身边的一干将领。

  将军怎么能被完颜烈的话打动呢?

  奴儿干是北元王庭的化身,在蒙古根冠深厚,完颜烈虽为庸主,但他麾下精兵强将如云,一旦纵虎归山,便又给此次击退鞑靼加大了难度。

  只要是鞑靼拉来的盟友,杀死一个算一个!

  即使杀了完颜烈还无法动摇奴儿干根基,也足以让完颜烈几个儿子争抢首领之位,闹腾上好一阵子,不教他们襄助鞑靼。

  大家都紧张等待裴言昭的回答时,另一人款款步入大家视线,朝裴言昭眼送秋波、烟视媚行。

  “参见裴将军,末将左等右等,总算把裴将军盼来了。”

  完颜烈怒吼:“彭连,你跪这贼子作甚,你还盼他!?”

  彭连搔搔胡须,丝毫不理败主完颜烈,“裴将军,可不要忘了小的功劳,那箱子从女真人搜出的珠宝,是我亲自安排,也是我拿给完颜烈看的。末将把你交待的事情办得干干净净,还望将军能楚才晋用,将我收于您的帐下,效犬马之劳。”他趁机表明心迹,是为让裴言昭的手下听到这番话,清楚他的功劳,免到时他过去受到轻视怠慢。

  他原也是半个汉人,母亲被蒙古兵欺辱,诞下了他,父亲不知去向,他就随母姓。后遇到同乡安晏,经安晏举荐,辗转到完颜烈手下当了参军。但后来,安晏屡屡压他一头,他甚至怀疑,让同为汉人的他在蒙古军营里抬不起头,他甚至怀疑,安晏是故意拉他入伙,彰显他自己的才能。

  于是裴言昭来信,花重金买他做内应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配合裴言昭使了一道离间计,叫完颜烈挑起事端,赶走了满伽。

  完颜烈惊怒交加,不甘嘶吼:“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待你不薄啊!”

  裴言昭撂搔鬓间几缕狼狈未来得及梳理的头发,状若思考:“我有交待你办什么事吗?”

  彭连脸色生变:“将军——”

  “等等,容我想想,最近事情太多,爱忘事,”裴言昭撑额思索片刻,对彭连说:“你随我来,好好提醒我一番。”

  他吩咐谁都不许靠近,负手迈向黑漆漆的城门下。彭连应是,屁颠颠的尾随,心中酝酿怎么提醒对方把他的功劳想起来,又该谋个什么差事当当?

  暗光影影绰绰下,不敢挪动脚步的士兵均看不清城门角落下的情况,蓦的,只听那边传来一声惨叫,在深夜里不禁叫人为之颤栗。

  裴言昭抽帕擦拭手上溅到的血滴,忽然在他严禁靠近的范围看见一抹黑影拉长在地面,他骤一抬首,戾气丛生,但在看到来人,逐渐,转变成复杂神色。

  他疾步走过去,眉眼缓和,解释:“那样的人连他主子都可以出卖,同样有一天,也会出卖我。就算我把他带回去,不加以重用,往后再无贤才肯投我帐下。”

  姜珩平复片刻,往那潭血泊看去,“待会怎么跟其它人交待。”

  裴言昭舒了口闷灼的气,紧张不翼而飞,试探的,用那张方才染血的手,去牵她。

  她没有闪躲,他趁势一把牢牢握住,走回诸将林立等待的原地。

  裴言昭厉目扫过,放声对所有人道:“两天前,奴儿干出了一位小人,传密信给我,说完颜首领苛待他,想助我成大事,竟把他那些龌龊勾当,说是我指使的,还来跟我讨赏,”他不说哪些勾当,一语带过:“我正愁怎么找出这告信小人正法,还完颜首领一个公道,呵,这小丑就自己跳出来了。我公私分明,现下已将那小人就地格毙!”

  “哈哈哈,杀得好,杀得好!”完颜烈仰天畅笑。

  裴言昭负手,抬了抬下巴:“把完颜首领押进城,等我搬完粮食再审问。”

  众将心忧不言。跟这位直肠子有什么好审问的,将军该不会真存了想放虎归山的心思吧?

  这个夜晚注定万民齐欢。在裴言昭夺下开平不久,粮草便陆陆续续运往渔阳,上仓灾民听到风声,早就在黑夜中难以安睡,翘首等待。一俟第一辆粮车运到,他们如饥馁数月的猛虎,流涎跻前,幸有守卫拦截,维持秩序。

  搬运兵动作极快,不一会儿,点火生灶,炊烟袅袅,米饭的香味传遍四野,伴随着百姓们狼吞虎噎的满足声。

  被裴言昭揍得鼻青脸肿的邱孟先在营帐内唉声叹气,得知粮食及时运到,他更加焦躁,躁动下拉痛吊挽的伤臂,身心饱受折磨。

  气闷时,他听到营外有争执声,就跑出去看。邱孟先撂开帐帘,看到拉拉扯扯的二人,厉声质问他们在干嘛。

  李广拍拍袖子,飞快到邱孟先身边,朗声道:“统帅!司徒卬这小子不安好心,想私底下问我借两千兵马去驻守城池,还不让您晓得。”

  邱孟先眼球凸瞪,正在气头上,走过去恫吓司徒卬:“你小子想干嘛,驻守哪个城池。”

  司徒卬讪讪,老实交待:“是裴将军孤注一掷,把士兵都带去攻打开平了,现在恪都是座空城,他想通过我,找李参军商量,借兵驻守,免城池有失。”

  邱孟先疑惑:“为什么找李广不找我。”

  “这……”

  “说!”邱孟先知他是怂包,哪怕在晋城时的地位远不如他,也不惧怕。

  司徒卬果然怂,心道他只是个传话的,事情成不成责任不在他身上,就道:“裴将军说……怕你带兵占领恪都,抢走他夺城的功劳,嘱咐我千万别让你知道。”

  邱孟先转了几弯,眼珠一亮,“哈哈,我现在知道了。”

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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