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似我者死(五更)223

  直音就是用同音字来注音,比如氮字的注音是“旦”,笙的注音是“生”,只要会读旦和生,自然知道氮和笙怎么读,不过若是不知道旦和生怎么读,那氮和笙也没法读了。

  反切音呢,则是用两个字来注音,取反切上字的声母和反切下字的韵母,比如“杧”字,注音就是“莫郎切”,取“莫(mo)”的声母和“郎(lang)”的韵母的音。

  这种注音的弊端和直音也是一样的,如果不知道莫和郎的发音,谁知道杧该怎么读呀。

  可想而知,古代人认字有多悲催了,没有一定的词汇量,看到新的字根本不会读,翻字典也没用。

  现代拼音就不一样了,只要记住二十六个拉丁字母,学会拼读声母韵母,记住发音规则,再加上一部字典,那就任何字都会读了。

  苏含玉把拼音注音方式教给秦怡和秦宿,然后拼音方案编入课程,先教学生学拼音,再教她们认字,一开始学习速度慢些,后面肯定会快起来。

  秦怡对拼音很感兴趣,特地买了字典,取常用字,按字母排序,弄了一部《简明汉语字典》出来,打算翻印之后,每个学生发一本。

  秦宿原本对算术不怎么感兴趣,觉得各种定理高深莫测,看书都能看晕,但是当苏含玉用阿拉伯数字替代原来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又用拉丁字母指代各种线条未知数之后,他突然发现,算术一点都不难。

  不止不难,还挺有趣的。

  苏含玉大学不用学数学,高中的数学知识很多都忘了,但是小学和初中那些,因为是基础知识,倒是还记得,就根据现有的《九章算术》等数学书籍和自己记得的内容,编了课本出来。

  秦宿如获至宝,把课本上的公式定理都学会之后,又问苏含玉怎么推论出来的,有些苏含玉实在回答不上来,就让他自己琢磨。

  他还真自己推导出不少东西来,看得苏含玉一愣一愣的,搞不好秦少年有当数学家的天赋?

  有个数学家说过:“数学大则可以通神明,顺性命;小则可以经世务,类万物。”

  数学是一门相当实用的科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不管是农耕、水利、建筑、测绘还是军事、金融、艺术,都能产生作用。

  在古代,数学学得好的人都是半个神棍,比如钦天监那帮人,掐指一算,算出某年某月某日有流星雨,不就是用数学研究星象的结果嘛。

  苏含玉便鼓励秦少年,“好好学,学好会有大把前途的。”

  秦宿忙不迭点头。

  考虑到很多学生要参加秋收,苏含玉把开学时间定在中秋之后,彼时,新校舍已经建好,女子学堂便从临时租住的宅院搬了出来。

  学堂刚开,算是试验阶段,因而只在圩市宣讲了几次,并未下到各个村去招生,报名的人不算多,六十多个,超过半数是镇上的,只有十几个是村里的。

  其中便包括钱大丫。

  钱大丫今年十三岁,是白云村人,白云村离镇上比较远,要走两个时辰,要不是学堂可以寄宿,家里肯定不会让她来上学的。

  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比一般村民好,但也不算宽裕,娘圩日在镇上卖云吞,爹当泥瓦匠,一年收入不到百两银子。

  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比她大三岁,现在县里的药堂当学徒,弟弟才四五岁,家里负担不算大。

  让她来女学读书是哥哥的建议,哥哥说自己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连本草著作都看不懂,当学徒很吃力。

  虽然她是姑娘家,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女子学堂只限定最低年龄,一年五两银子也不算多,她要是能学会认字算账,以后卖东西都能少吃点亏。

  娘原本不同意,说是家里离得这么远,她要照顾弟弟,不能陪她住在镇上,万一出了事都不知道。

  但是后来不知从哪打听到办学堂的是为食猫的东家,就同意了,说两年前人家也在食肆摆过摊子,就在她的云吞摊子旁边,这人她是信得过的。

  开学这天,钱大丫忐忑不安地跟着爹娘来学堂报道,然而看到学堂第一眼她就喜欢上这里了。

  学堂有三进,但和普通宅院不一样,靠着街边的是讲堂,中间是书馆和食堂,后边是宿舍,宿舍后面有个花园。

  讲堂和街边当然是有围墙的,但这围墙和一般围墙不一样,是木格子组成的,排列的木头倾斜着,从街边走过的话,并不能看到里面的人,围墙和讲堂的墙之间种了一排翠竹。

  讲堂的窗很多,打开之后就能看到竹子,以及格子墙外面影影绰绰的人群,和外面若隔未隔,估计读书声能传到街外面。

  讲堂里面摆放着整齐的桌椅,讲台高出地面几公分,背后的墙挂了一大块黑板子,几乎占了整面墙,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书馆里有很多书,也有一些桌椅,书馆右侧便是食堂,可以坐下来吃饭。

  因是开学第一天,食堂对家长也开放,钱大丫和爹娘走了半天路过来,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原本想到街上吃碗汤面的,见食堂有得吃,报到之后就先去食堂了。

  饭菜是分好的,装在一个大盘子里,有米饭、青菜、韭菜炒蛋、红烧肉,还有一碗汤,每个人只能领一份。

  陈氏端着饭菜在餐桌上坐下来,感慨道:“学费真是收得太便宜了,也是顿顿都吃得这么好,五两银子都不够吃的。”

  “怎么可能顿顿大鱼大肉,肯定是开学第一天,要做给我们看,才弄得这么好,不然人家开学堂岂不是亏死?”钱兴旺道。

  “说得也是。大丫,你以后要是在学堂吃不饱,就到外面买点东西吃,娘给你多留点银子。”陈氏对钱大丫道。

  “嗯嗯。”钱大丫吃得头也不抬道,她没想那么远,只是觉得这红烧肉真好吃呀,娘要是也能做这么好吃就好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新生宿舍(二更)

  吃过午饭之后,一家三口才去看学堂分配的宿舍。

  宿舍有一整排,房门上画着钱大丫不认识的符号,但有个慈眉善目的婆子在,见他们过来,上前问道:“你是几号房?”

  “三号房四号床位。”钱大丫回道,报到时她记下来的。

  婆子便领他们走到左边第三间房,房门是用一整块板子做的,不像家里,再小的门都是两块板子。刚打开门,一家三口就惊呆了。

  这房间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空间很小,估计只有十几平,一共摆了四张床,左边两张,右边两张,床很高,床底下有桌子和柜子,桌前有一把椅子。

  婆子指着右边靠门口的床对钱大丫道:“这就是四号床,下面的桌子柜子椅子都归你使用。”

  然后又指着尽头介绍道:“左边是淋浴间,右边是卫生间。”

  钱兴旺有点不满:“这床也太小了,连一床被子都放不下,还那么高,翻身掉下来怎么办?”

  婆子笑道:“您放心,枕头被子之类的学堂已经配好了,就摆在上面呢,抬头就能看到了,要是不喜欢用这个,也可以用自己的,反正随便你们。床边有栏杆挡着,掉不下来的。”

  “还是太局促了……”钱兴旺还想多说两句,陈氏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学堂怎么可能跟家里一样呢,人家都安排好了,你闹什么。”

  钱兴旺便闭嘴了。

  婆子把宿舍的规定一一告诉钱大丫,末了,说她是这里的舍监,就住在一号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找她。

  陈氏连连点头。婆子便去接待其他人了。

  陈氏把带过来的衣物叠好放到柜子里,又把酱菜之类的瓶瓶罐罐放到架子上,钱兴旺则摇了摇床架子,感觉还挺结实,也放下心来。

  钱大丫把背着的包袱放到桌子上面后,东摸摸西摸摸,兴奋不已。

  然后跑去看淋浴间卫生间,看到卫生间里居然装了蹲便器,惊叫道:“爹快过来看呀,这是不是您说过的东西?”

  钱兴旺还当发生了什么事呢,跑过来一看,笑了出来,点头道:“嗯嗯,是这东西,叫蹲便器,爹在县城给人家装过很多。”

  县令招募工匠修下水道的时候他就去了,下水道修完之后就接着修卫浴间,最便宜的蹲便器只要一两银子,原本他想给家里也装一个,但是他们村里没有下水道,装了也没用。

  没想到大丫宿舍里居然装了。

  他看了一遍淋浴间和卫生间,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大丫这么有福气,跟县城人家用上同样的东西了,学堂还挺舍得花钱。”

  钱大丫心里美滋滋的,有这么干净的茅厕用,她都不想回家了,家里要蹲粪坑啊。

  陈氏和钱兴旺还要赶路回去,就没在宿舍呆多久,叮嘱了一番钱大丫,让她好好听先生的话,圩日要是有空,就到食肆见见娘。

  钱大丫不住点头,爹娘一走,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床梯,躺到床榻上,看着屋顶的瓦片嘻嘻笑个不停。

  其他三个舍友不久也到了,有两个十岁的,还有一个和钱大丫一样,十三岁,都是村里的。镇上的学生没有住校。

  大家很快熟络起来,手拉手去食堂吃晚饭。

  晚饭结束后有新生大会,在讲堂召开,钱大丫终于看到了先生的样子,一共有四位先生,全都是女的,有两个看起来十五六岁,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一个四十多岁。

  她不知道哪个是娘说的跟她在食肆卖过吃食的,只感觉年轻的那三个都长得挺好看,也很会说话,她们站在台上一点都不紧张,不像她,上去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差点说不出话来。

  苏含玉看着台下六十多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感到肩上沉甸甸的,从筹办学堂到现在,她一直很坚定,可这一刻,却又那么一点不确定,进入女子学堂读书对她们而言,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不过,既然已经启动了,那就只能坚定走下去,努力教好她们,帮助她们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授课的先生只有秦怡,秦宿,罗娘子。秦怡负责语文和画画,秦宿负责算术和乐器,罗娘子负责刺绣。苏含玉作为堂长,负责处理综合事务。

  她把精力放到学堂之后,为食猫的掌柜一职就交给苏泽霖了。苏含香原本跟着秦怡学,如今秦怡当先生,她也就进了学堂,和新招的学生一个班。

  在开课之前,他们给这些孩子做了个摸底测试,发现她们的程度都差不多,便没有分班,全都一个班,人数虽然多了点,但她们都挺听话,倒也不难管理。

  学堂所在位置不是青阳湖镇的中心位置,平日没多少人到这条街来,但是自从开学后,就热闹了很多。

  大人们不会来凑这个热闹,都是半大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一到上课时间就趴在围墙外面,里面的学生念什么,他们就跟着念什么。

  听多了,有的就跑回去跟爹娘闹,也想上学,故而时不时有插班生。不过苏含玉只收了半个月插班生,因为拼音只教一个月,太晚的跟不上趟,只能劝他们明年再来报名。

  沈仲年的日子有点不大好过,镇上果真没有一家学堂愿意要他,估计都信了堂长的话,华氏劝了他好几次,他也没动摇留在这里的念头。

  但是一个大老爷们跟妇人一样天天困在家里,他又受不了,便泡起了茶馆。

  每天吃过早饭之后,就带着一本书到茶馆,点上一壶茶,看到中午,回家吃饭,再到茶馆点一壶茶,时间长了,茶馆的常客都认得他,会和他说些八卦。

  今天和他坐一桌的是个老秀才,姓羊,五十多岁了,跟他一样,也没有书院要,两人聊久了,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羊老秀才愤慨道:“当初女子学堂招先生的时候我去了,他们不要,居然要了两个黄毛丫头,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做人呢,居然也敢当人先生!”

  沈仲年心中一动,他之前嫌弃女子学堂,没有参加招募,现在既然找不到教职,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便问道:“这女子学堂是谁开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吹破牛皮(三更)

  “你不知道?”羊老秀才有点意外,“为食猫的东家开的,也是个黄毛丫头,真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女人不呆在家里,反而在外面抛头露面,开酒楼也就算了,居然还开学堂。”

  沈仲年愣住了。

  为食猫的东家不是苏泽霖妹妹吗?好像叫苏含玉来着,女子学堂居然是她开的?

  一想到自己被苏泽霖祸害得连学堂夫子都当不了,他妹妹居然开起了学堂,沈仲年就火冒三丈。

  “女人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怎么能抢男人的事干,照我说,根本就没必要开什么女子学堂,她们读书有什么用?又不能考功名!”

  “你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羊老秀才认同道,“我们试讲的时候选了《女诫》,她们听完了,那面色难看得啊,好像闻到臭脚布一样,女学不教女四书教什么?难道想跟男人学同样的东西?真是脑子发昏了。”

  “更可笑的是,她们还自己弄了一套注音方法,教学生跟鸡鸭鹅一样乱叫,听说叫了一个月才开始认字,也不知道一年能认几个字。”羊老秀才讥讽道。

  两人聊了半天,沈仲年算是明白这个女子学堂是什么样的了,四个字,乱七八糟。

  不过这正合他心意,女子学堂越乱越好,最好出点什么事,能让苏泽霖和他妹妹吃个大亏。

  然而,没过几天,他在茶馆听到有人说:“女子学堂的先生还挺厉害的,我妹妹才进去两个月,就能背整本三字经了。”

  旁人笑道:“你吹牛吧,整本三字经可是有一千多个字,两个月才六十天,你妹妹每天能记二十个字?”

  “你爱信不信,我有什么好吹的,而且她们头一个月根本没学认字,只学了一个月三字经。”

  “哈哈,这就更离谱了。”这人显然不信。

  然而又有另一人道:“他没撒谎,我女儿也在女子学堂,不单能背三字经,还能默写下来。”

  沈仲年心中冷笑,一个月背下三字经他信,还能默写下来?开什么玩笑,知道三字经都有哪些字吗?

  女学学生也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天能认十个字就相当不错了,他不信她们一个月就能默写下来,恐怕连字和读音都还对不上。

  看来苏含玉是打算把经营酒楼那一套照搬到学堂上来,以为拼命鼓吹学堂的教学能力就能吸引大批生源了?

  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吹吧吹吧,最好再吹得厉害一些,现在飞得有多高,到时候摔得就有多惨重。

  听过羊老秀才评价的人都不相信,把那两个夸女子学堂的人当成托了,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沈仲年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出茶馆,准备回家吃饭,不曾想,竟在街上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鹿鸣书院的夫子郑一行。

  他神色悠闲地走在街上,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儒衫的年轻学子,看着像是郊游的模样。

  郑一行年纪比沈仲年大一轮,但他脸庞比较圆润,皱纹都被撑开了,看着并不显老。

  郑一行是教丹青的,沈仲年和他并不熟,只知道这人很爱美食,经常带着学生到各地闲逛,品尝当地美食,这次想必也是奔着吃来的。

  沈仲年如今正落魄,不太想跟故人打招呼,以免对方问起近况,他却羞于回答,然而他盯着那十几名学子的身形看了一会,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他追上前去,跟郑一行打了声招呼:“郑先生,好巧啊。”

  郑一行停下脚步,从记忆里翻出沈仲年的名字,笑道:“确实挺巧,没想到沈先生也在这里。”

  “我来镇上有一阵子了。”沈仲年回道,他怕郑一行追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幸而没有。

  郑一行这人,脑子里只有吃的,听到他说来这里有一阵子了,立刻问道:“那你知道为食猫在哪里吗?”

第二百章 似我者死(五更)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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