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一并摧毁（二更）282

　　有人拿着五十两银子来找他，让他冒充童生挑战苏泽浩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小事一桩，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考了禀生的秀才和一个十岁的孩子比试，跟用牛刀杀鸡简直没什么区别。

　　何曾想到，到了现场一听，这擂台赛讨论的论题全都是科举考试经典论题，有的甚至是考会试才会出的题，他都未必答得上来，苏泽浩竟然答得头头是道。

　　他准备的论题甚至被别人问了出来，根本用不上，可让他临时换一个，他又想不出精彩回答，肯定比不过苏泽浩。

　　思来想去，只能用诡计了。

　　两小儿辩日这种圣人都回答不上的问题，就不信苏泽浩搞的定。

　　结果他一个接一个图说得明明白白，全是他没听过的学问，为什么他连这么偏门的东西都这么了解？这还是不是人！

　　钱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

　　他一脸沮丧地下了擂台，后面的挑战者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他的启发，论题都歪了，问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骡子为什么不能生，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双胞胎是怎么来的……

　　可惜苏泽浩都没有被难住。

　　他们并不知道，苏泽浩眼睛好了之后，看到什么都好奇，逮着苏含玉就问问题，这些人问过的他全问过，他们没问过的，他也问了不知道多少。

　　苏含玉都会尽量回他，所以苏泽浩的学问非常驳杂，这些人好奇他怎么知道的，他还好奇自家阿姐是怎么知道的呢，毕竟阿姐的回答书上根本没有啊，可是她说得好像是常识一样。

　　不过继续这么问下去，很可能会出现他也没法回答的问题，风险太大了，因而在结束上午这一场的时候，他把众人歪了思路拉了回来。

　　“下一场起只讨论考试涉及的内容，不讨论杂学了，别忘了这是擂台赛，大家上台是来比试的，不是来请教的。”

　　众人一脸遗憾，他们难得想起小时候好奇过，大人却回答不了的问题，想听听苏泽浩那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回答，虽然这些内容和考试无关，但是非常有趣阿。

　　不过问这些确实不好，刚才他们还在心里骂那个挑战者卑鄙呢，一眨眼自己就跟他一样，剑走偏锋了。

　　大部分人都没能连续订到场次，听完这一场就该离开了，大堂中午是要招待客人的，但他们舍不得离去，便在这里叫了吃的，和同一桌的童生继续谈论刚才的问答。

　　苏含玉和苏泽浩都没留下来，回房间吃午饭，免得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

　　冯五郎留意到那个捣蛋的挑战者独自离开了，他盯着这人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半响，终于想起自己到底在哪见过这个人，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第三百八十章 居心不良（二更）

　　这人明明是个秀才，竟然冒充童生来挑战，而且挑战也就算了，正经论题不问，挑个一看就是为难人的。

　　肯定居心不良。

　　他想了想，把自己小厮喊过来，耳语了一番，小厮听完吩咐便追着那人去了。

　　下午这一场都是正经辩论，苏泽浩再一次赢了所有挑战者，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热烈鼓掌，为他的精彩表现喝彩。

　　冯五郎回到家里不久，小厮也回来了，汇报道：“小的一路跟着他，找到了他家，跟周围邻居打听了一下，他叫廖江河，以前也在鹿鸣书院读过，五年前考上秀才的，考了两次乡试都没过，现在给书馆抄书为生。”

　　“这就没错了。”冯五郎点头，他应该是刚去鹿鸣书院读书那会见过这个人，这人考上秀才好像排在前十名，曾经说过一番豪言，说要在五年内考上进士，给书院增光添彩。

　　貌似现在非但进士没考上，境况还越来越糟了。

　　廖江河难得口袋里有几十两银子，虽然相当遗憾没能赢了苏泽浩，不然还能多拿一百两，却也很高兴，在酒馆里喝了好几壶好酒才晃晃悠悠地回家。

　　月色有点晦暗，街边店铺纷纷打烊了，地上的影子相当模糊，尽管如此，他还是吟唱着太白的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从大街转进巷子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捂住嘴巴揍了起来。

　　揍完了也不知道被拖到什么地方，只听到一道清润的声音问道：“喝酒的银子哪来的？”

　　他悚然一惊，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荷包，这人该不会一路跟踪他，看到他掏钱买酒，才尾随打劫的吧。

　　果然财不能外露，这不就招匪了。

　　却听那人嗤笑一声，嘲讽道：“这点银子你自己拿着吧，我问的是，你的银子谁给你的？不想继续挨打就赶紧回答。”

　　廖江河身上还痛着呢，不要银子让他答什么都行，忙回道：“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给的。”

　　“陌生人的银子你也敢随便收？他让你干什么了？”

　　“挑战神童，赢了他。”

　　“你还记得那人的样子吧……”

　　廖江河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又莫名其妙地回答了几个问题，然后对方就离开了，他在地上蜷缩了半响才爬起来，心里郁闷得要命，这算什么事啊。

　　冯五郎把那人的特征跟冯四郎说了，冯四郎派出去盯着梁府的人很快找到了那个人，那人是梁府的少管家，平日就是梁玉乔的一条狗。

　　“看吧，我说那女人蛇蝎心肠你还不信。”冯五郎翘着二郎腿嘚瑟道。

　　没找到幕后之人时冯四郎犯愁，找到了也犯愁，梁玉乔是州牧家的千金，想让她承认这件事是她做的，且得到应有的惩罚，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苏泽浩开设擂台和童生唇枪舌战，赢了这么多人，足够他们姐弟蒙受的不白之冤了，但梁玉乔逍遥法外让他相当郁闷。

　　这要是个男人，他就跟冯五郎教训廖江河一样，套个麻袋打个半死就算了，可梁玉乔是女人啊，让他揍女人，他下不了手。

　　冯五郎翻了个白眼，要不怎么说没他帮忙，他四哥肯定追不上人家小玉姐呢，婆婆妈妈，跟个妇人似的。

　　“四哥，你想不出来怎么教训人家就算了，这事本来就应该交给小玉姐处理，你别越俎代庖了，把调查结果告诉她，你不就立功了吗？”

　　冯四郎便屁颠屁颠地去客栈跟苏含玉邀功了，见到苏含玉时，却听到那个叫初三的女护卫正在跟她汇报：“人找到了。”

　　他顿时跟被泼了一大盆冷水似的，没想到竟然被谢尧的人抢先了一步。

　　“你来找我不是有事吗？”苏含玉问道。

　　“原本是有的，不过似乎你们也查到了。”冯四郎沮丧道。

　　苏含玉惊讶道：“你也在查试题泄露的事？”

　　诶？

　　冯四郎怔了一下，立刻恢复了精神，问道：“原来你们找到的人不是散播谣言的啊。”

　　“不是。”苏含玉回道，要平息谣言，就需要公布真相，也就是把泄露试题的人找出来，帮提督学院破了这个案子。

　　她哪里顾得上找造谣的人。

　　听冯四郎说了自己的调查结果和推测之后，她了然道：“原来是梁小姐啊。”

　　看样子不是特别惊讶，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你猜到了？”冯四郎问道。

　　“算是吧，我觉得这个谣言不止冲着我们姐弟来，也是冲着学政来的，你也知道试题泄露这件事牵连甚广，估计有人想要拉学政下马，很容易就猜到某些人身上了。”苏含玉回道。

　　冯四郎：“……”

　　为什么不管是小五还是小玉，都轻而易举就猜到是梁家人干的，他却完全想不到？

　　看来他不止不了解后院，也不怎么了解官场，怪不得老头子说他是愣头青一个，只会埋头带兵，其他事都不动脑子。

　　谢尧可是能把佘家灭族，跟魏国公这只老狐狸对着干的人啊，他果然比谢尧差远了。

　　他耷拉着脑袋，像一匹斗败了的孤狼。

　　苏含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下去，赶紧道谢：“我和小浩没想到还有秀才冒充童生参加挑战这种事，多亏你和五郎插了出来，不然小浩可能要吃大亏了。”

　　冯四郎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他还是帮得上忙的，谢尧再能耐，也不在州府，小玉需要的时候他不在，等他在的时候就不需要了。

　　其他方面他可以学嘛，再过几年，他未必比不上谢尧。

　　便笑呵呵道：“举手之劳而已，小浩这么有才华，就是秀才也辩不过他。”

　　他在客栈呆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并不知道，他刚离开客栈，十六就放了信鸽出去，谢尧很快就得知，冯四郎仍在孜孜不倦地挥着墙头挖他墙角。

　　若是可以，他休沐的时候就会赶过去州府，陪在苏含玉身边，决不让冯四郎有可趁之机。

　　可是京城偏偏传来了坏消息，他需要回京一趟。

　　第三百八十一章 病入膏肓（三更）

　　楚元帝生了重病，连上朝的精力都没有了，朝臣闹着让太子监国，楚元帝给谢尧传了信，要他尽快赶回京城，说是临死前想见他一面。

　　其实前阵子谢二就给他传了消息，说楚元帝身体欠佳，所以看到苏含玉手中有变异虾的时候，他就想讨一只送进宫里，但苏含玉说给初三，他就没有问下去。

　　初三觉得小龙虾珍贵，也没有吃，那只虾就养了起来。

　　他便给苏含玉去了信，说了这事，苏含玉让他尽管取走那只变异虾好了，不过路上一定要小心照料，变异虾要是死了就会失去应有的作用。

　　谢尧便不敢掉以轻心，特地让人在马车里装了一个大浴缸，浴缸里铺上河泥和水草，装上河水，安顿这只小龙虾。

　　因天气炎热，还摆了冰盆，以免车厢温度过高，水温升高，小龙虾不适应。

　　他带着变异虾率先上路，谢一则晚几天，他要想办法带一批小龙虾进京，水泥路已经快修好了，可以测试一下骑着自行车从徐宜县到京城要多少天。

　　蒲包和箩筐只适合短途运送小龙虾，徐宜县到京城起码要十来天，必须另想办法。

　　小龙虾跟青虾不一样，青虾可以带水运输，但是小龙虾排泄量大，带水运输会把水弄脏，堵住虾腮，从而缺氧死亡；可是干运又不能超过十八个时辰。

　　其次，要保持湿润，不能通风，风会带走虾腮的水分，导致小龙虾脱水死亡。

　　第三点则需要尽量保持恒温，过高或过低的温度都容易死亡，虾体不能直接接触冰块。

　　这些要点苏含玉都提过，而要运送十天以上，更要注意颠簸的问题，小龙虾都堆积在一起的话，很容易碰伤。

　　谢一跟苏含玉通了十几次信，才确定运输方案，至于可行性，跑完这一趟才知道。

　　陶瓷作坊烧了这么多浴缸烧出不少经验来，谢一参考了谢尧运送变异虾的办法，让工匠烧了些双层中空的瓷缸出来，把这些瓷缸装到自行车后座上。

　　小龙虾捕捞上来后，装到箱笼里去，这些箱笼是一层一层的，十只虾一层，每层都会放上水草和熟肉末。

　　然后把箱笼放到瓷缸里去，瓷缸里再注入河水，瓷缸中空层放冰块，最上面则盖上蒲草编制的箱盖。

　　没办法，干运走不了那么长的路程，带水运输虽然容易弄脏虾腮，勤换水还是能解决的。

　　出发之前还安排了一部分人先上路，这些人负责准备替换的河水和水草熟肉等饲料，每半天换一次水，投喂一次饲料。

　　小龙虾加上箱笼瓷缸重量不轻，骑车运送的自然都是自行车好手，他们这一路也会替换人手。

　　头次运送小龙虾进京的成本，可以说跟“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里描述的千里送荔枝差不多了。

　　以后建立起完善的运输体系之后，成本应该会下降，但估计降不了太多，小龙虾在京城注定是个稀罕物，不是一般人家吃得起的。

　　谢一现在只祈祷，这些虾能活到京城，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活着，他也心满意足了。

　　谢尧昼夜不停地奔赴京城，八天后，终于到了宫门口。

　　他身上有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侍卫虽然认得他的脸，却也验过令牌才放行，他的轮椅驶入宫门不久，宫里的大小主子就知道他回来了。

　　彼时，太子楚瑞刚好到凤仪宫给萧皇后请安，听到这个消息，面色变了变。

　　“他这时候赶回来，该不会出什么变数吧？”

　　萧皇后缓缓喝了一口茶才回道：“能有什么变数？他人已经废了，就算他舅舅再宠他，还能把皇位传给他不成？”

　　这倒也是。

　　楚瑞刚想放下心来，想起一事，又问道：“长孙仪手里应该有不少药吧？”

　　“你父皇已经病入膏肓了，就算长孙仪亲临，也救不了他，更何况他没跟着谢尧一起回来，他手上要真有好药，谢尧早就让人送进宫了。”

　　“可是，儿臣听说他在徐宜县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有对双胞胎，出生就一瞎一傻，也被他治好了。”楚瑞犹豫道。

　　“瞎猫也有装上死老鼠的时候，他连谢尧的腿脚都没治好，”萧皇后嘲讽道，“太医院里好几个太医比他有能耐，他们都说无力回天，你担心什么。”

　　“不过谢尧几年没回京了，人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你去看看也好。记住，千万别进去。”

　　楚瑞正有此意。

　　他告别萧皇后之后，便摆驾乾坤宫。

　　楚元帝虚弱地躺在龙床上，瘦削的脸颊红得跟胭脂似的，时不时剧烈咳嗽，咳出来的都是血，胸口痛得难以呼吸。

　　安公公在床榻边站着，手里拿着帕子，不停给他擦拭汗水，饶是如此，他身上还是潮得厉害，没有一处是好受的。

　　偌大的宫殿里，就只有安公公一个内侍，其他人都在门外站着，虽然这是他下的命令，但看到那些人眼中闪过的庆幸之色时，心头满是凄凉感。

　　就算他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又如何，得了肺痨这种病还不是被人视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谁让他这肺痨不是一般肺痨，从发病到卧床不起，也就几天时间，能拖到现在，全赖太医令医术精湛。

　　太医令说他这种肺痨很容易传染给其他人，皇后和太子便干脆装都懒得装了，从他发病那天起，他们就没来过乾坤宫，只是遣宫人过来问候了几次。

　　与其说是问候，不如说是打听他死没死。

　　其他妃嫔和公主皇子，也只是在宫门口站了站，没有一个说要进来看他一眼，哪怕只是站在窗边看一眼，他都会另眼相看啊。

　　哀莫大于心死，他现在也没有多少活下去的意志了。

　　和萧家斗了这么多年，还是让对方占了上风，七成朝臣上折子让太子监国，其实又何必来这一套，太子监不监国有什么差别吗？这朝堂还不是萧家说了算。

　　不过他还要撑几天，一定要等到尧儿回来，他还有很多话没交代。

　　第三百八十二章 支撑不住（一更）

　　楚元帝剧烈咳嗽了好几下，又咳出一帕子血来，正要昏睡过去，突然听见寝殿外一阵骚动，不一会便看到一张日思夜想的年轻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尧儿！

　　尧儿竟然这么快回来了！

　　他激动得又是一阵猛咳，谢尧转着轮椅迅速来到床前，代替了安公公帮他抚背，擦拭唇角，看到大团殷红的血迹，眸里满是沉痛之色。

　　楚元帝反应过来，捂住口鼻，朝安公公使了个眼色。

　　安公公便对谢尧道：“小侯爷，陛下这病容易过给别人，您到寝殿外吧。”

　　谢尧摇了摇头，回道：“安公公，麻烦您守在寝殿门口，我想跟舅舅聊点事。”

　　安公公看了看楚元帝，又看了看谢尧，默默退出寝殿，关上殿门，守在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