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攸归其一

  这几日,白岚一步未踏出过九霄阁主殿,周围黑色气流源源不断地向此处汇集,这破空剑的炼制耗时比预想要长。偏间里的红漪情况慢慢好转,这几日便能起身了,虽然头还是偶尔刺痛,但看着像是无大碍了。

  红漪白日里满城跑,记录都有哪些家里丢了孩子,时辰地点有何异常等等。就单是这五菱台,一家一家走过来,半日也才走完一条主街。白幽则是频繁地往城外跑,带着一群同样是玉阶的守卫,将几日前花海里的那些被抽魂出体的人都运回城里,一排排放在五菱台中心。

  最后白幽以及红漪和众玉阶商量,将这些人都暂时挪进乾元楼地底的试炼堂。试炼堂内温度较外面低很多,且占地不窄。将这些没了魂体的人放在这儿,也算是个妥当的法子。毕竟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没救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每个人都抱着些希望,希望这场祸乱过后有法子将这些人唤醒。

  到第五日,城中原先莫名受伤的那些人,死了。加上死相惨烈的阎老板,其中还包括南间主白桐之子,这些人都彻底消失了,没法子可救。身死不复,连肉身都随风散去。

  晚间,白楠照常端着药碗推开白桐的房间,却没见到人。只有一张撕碎的信纸扔在地上,从残存的笔墨可看出,似乎写了白桐大儿子身死的消息。“桐儿……”白楠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纸,脸色凝重。

  今日是月底前一日,这一月发生的事情要在月初来看,是完全想象不到的,甚至骇人听闻。

  九霄阁主殿门“嘭”的一声打开了,白岚原来的白底琉璃裙染上了一团一团的红色,非但不突兀,反而让人觉得这晕彩琉璃裙原本就是这样的。在主殿里待了五六日的白岚,脸色有些些苍白,右手缠着绷带纱布,上面有红色的鲜血渗了出来,但因为白岚一直将手背在身后,所以倒是看不出来。

  “白岚,你……”红漪看着台阶上神色像是换了个人的白岚,忍不住开口问,却不知道问些什么。白影这个兄长,似乎在她心里分量很重。

  白岚定了定神,慢慢走下来,问道:“这几日城中可有大事发生?”神色敛了敛,恢复如初。

  站在那里正不知道说啥的红漪和白幽二人,几句交代了孩子失踪和多人身死的事情。说实话,如果白岚顾得过来的话,那些原本受伤的人应该可以撑一撑的。白幽和一众玉阶人等都不具备为他们疗伤的能力,因为那些人的伤需要灵力充足的人日日输送灵力护住心脉,一旦断了一日,心息便会停止。如果是小半还在的话,也许几人还能想出一些别的法子来帮他们。

  红漪身世成谜,虽然体内灵力不弱,但似乎一直被什么东西封禁着,而且最开始白岚也尝试着去解过,没有结果。若要强行解封,红漪的心脉便会一起重创。所以红漪是看着挺有用的,但实际上只能自保,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只能做做跑腿的活儿了。

  白幽也不知为何,对白岚一直很恭敬,就算伤了他的是白岚之父,抽出弟弟半身魂体的人是白岚的兄长,似乎都没有影响他对白岚的态度。“阁主,如今破空剑已经练成,我们该……去何处找白影?”白幽弯腰行礼问道。

  “蛟湖,”白岚又加了一句,“你们带上这个,一会儿有用。”说罢,左手掌心便出现两只类似弹珠的圆球。中间似乎是空心的,外壁呈现出淡淡的绿色。

  “哦,好。”红漪拿过来,瞅了瞅慎重地放在袖带里。两人脑子里可能都在想,为什么会是蛟湖。蛟湖是羽茗道边上的一个很大的湖泊,周围除了一个茶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且不说羽茗道时不时就会有人来往,虽说现在来往的人大不如前了,但也不是无人之境。而且羽茗道附近并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为何白岚会确信白影藏在那处。

  羽茗道前半段,处乾元楼地界,全是陆地。越往前走,道路就会慢慢变窄,周围也慢慢开始出现湿地,小池塘。羽茗道的最后一截路,便是蛟湖的开始。“蛟湖是我和影哥出生的地方,不管他想做什么,来这里就一定能找到他。”三人一边走,白岚时不时解释着。

  “我们……原身乃是湖底的千年蛟龙,父亲亦是。这天空城的最高三阶其实至始至终都没换过,帝君一直是父亲,晴阶一直是我。云阶,一直是影哥换着不同的身份在担着。千年来并未有过什么大的差错,城众也越来越多。所以此次祸乱,我也不知起因。那些被人蛊惑的嗔阶或是锦阶,原因倒不难猜,就是影哥的所作所为……我是真的不知。”白岚不急不缓地说着,语气听不出起伏。

  白幽此前一直心智不全,行为也时长痴傻,现在魂识归位,行事稳重了很多,对于各种缘由的思考也更深了些,“这羽铃轮回之法,也是帝君所创?”他摩挲着腰间摇曳晃荡的羽铃,眼睛却一直看着红漪的那个血红的羽铃。

  白岚似乎顿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此法虽是父亲所创,缘由却是因为我。我还很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类小孩儿,但后来他……所以我去求父亲,希望他可以将此人的魂魄找回来,或者是复活他。”白岚没来由的笑了声,“当时太幼稚,求着父亲创了这羽铃轮回的法子,将这天空城所有的人或魂都纳入其中,自然也能从中找到那个人类小孩儿。如今看来,这世世轮回真的困住了很多人。”

  蛟湖岸边。“等会儿进入湖里之后,你们便拿出我此前给你们的珠子,然后跟着我。那些湖底的东西一样都不能碰,虽说毒性不大,但却可以麻痹人的神经。”白岚在进入湖底之前给那边的二人说着注意事项。

  三人陆续跳入湖中,若是要旁人看来,怕是要吓得直喊人:怎地就想不开要跳湖哦?

  先前的珠子,入水之后便涨开了,把白幽和红漪两人分别罩在一个大气泡里。白岚自然是用不着这个的,本就是水生,回到水里更是自在了些。湖底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黑,皆是因为那些时不时闪着亮光的植物。而且水底的世界似乎很五彩斑斓,偶尔游过的鱼都是各种颜色的,那些闪光的植物更是颜色多样。若是仔细看的话,每隔一小段距离,便能看见一些小玩意儿,风车、拨浪鼓、泥人儿啥的,稀稀拉拉的散落在湖底,被茂盛的植物挡住了。

  前面似乎有一个洞口,进去之后七拐八拐地,便看见了一个个的小窗户。红漪往里面望了两眼,便大声道:“孩子、孩子……那些丢的孩子都在这里面。”本来隔着大大的气泡,那两人应该是听不到她的声音的,但白岚在路上就已经将三人的羽铃串过聆识,所以此时他们可以通过羽铃互相说话。

  白岚凑过来看了看,“先去找影哥,他们暂时没有危险。”

  “这里面,似乎没有顾家的白鬼。我找了两遍都没看到。”红漪还凑在其中一个窗子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向里面看。

  翠色的水晶座椅上,白影右手抵着鬓边,左手随意耷拉在衣衫上,神情悠闲地坐着。上身还穿着质地不凡的广袖袍,但衣衫底下却露出长长一截尾巴,安安静静地盘卧在原本是脚踏的台阶上。

  两三步台阶底下,躺倒着两人。一个英眉薄唇,少年模样。一个柳叶眉梢,黑服在身,中年女子模样。在这个看似像大厅的地方,没人讲话,静得出奇。

  “岚儿你们总算是来了,我这都等了六日了,还怕你不来,索性抓了些孩子来做筹码。”白影看着慢慢走近大厅的三人,语气没有一丝严肃,如果忽略后半句的话,甚至是久违的温和。

  那边几人还未讲话,就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白鬼和白桐二人。正准备出声询问的时候,白影又开口了,“你们这样,说话也不方便,”白影用闲着的那只手朝白幽二人挥了挥,那边两人身上的大气泡就消失了,“这样方便多了。”他说这话时,嘴角似乎还溢出一丝笑意。

  “还有你们,该醒了。”白影又对着地上躺着那两人勾了勾手指,两丝泛黑的细线一般的东西从那二人眉心被抽出。

  先醒过来的是少年,他眼神如炬地盯着上座的白影,开口质问:“殿主,到底抓我来作甚?”

  “好,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算是…恩……专门解答你多年的疑惑,顺便抓来做个人质。先说你妹妹,她的半身魂体是被我抽出的,换给了小半。你兄长后来半痴半傻是和我做了一个交换,用他的锦阶天资换白言更多的清醒时间。你嘛,我说过,是我埋下的种子。一颗名为‘叛逆’的种子。”白影好整以暇的看着还站不起身的少年,言语轻松的娓娓道来。

  白鬼有些激动,奈何身体似乎还处在麻痹阶段,勉强可以撑起半个身子。他恨恨地用拳头砸向不知是何材质的地面,“为何要做这些,为何是我们家?”

  “因为……有趣,这天空城千百年来都是这个样子,实在太无聊了,多点儿乱子才精彩嘛。你们家,我是随便选的啊,看那边的白幽,他们家我是专门挑的。”白影对着站在外围的三人扬了扬下巴,一副笑脸。

  千年前。小女孩儿的面前躺着一个人,脖子周围有一圈牙印,血淋淋的。小女孩儿嘴角挂着血迹,整个人愣愣的,眼神空洞。这时从水底传出一两声呼喊,没有得到回应之后,水底便翻滚起巨大的浪花。一条巨大的蛟龙飞出水面,化身之后站在小女孩儿身前。

  一样的人身蛟尾,但是年岁比小女孩儿看着大很多,估计是她的父亲。这人匆匆扫了一眼,便抬手一点让小女孩儿昏睡了过去。又大袖一挥,躺倒在地上的那人脖颈间的血痕便不见了,连牙印咬痕都消失了。

  湖底床榻上,小女孩儿醒了,对着面前的人可劲儿摇头,“我不要喝这东西,我再也不要喝了。”床头坐着的父亲温和地笑着,转过身去,一个眨眼,原本还是血红色的一碗东西就变成了透明的。

  男子出门不过半瞬,还是那碗东西,只是颜色不再鲜红,“那我们就不喝,你不是喊渴得很嘛,试试这个。”小女孩儿看了看那透明的碗里,不疑有他,咕噜咕噜全喝了下去。过后还抿了抿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新的止渴的东西。

  躺着的那个人,就是之前的小男孩儿。他趁着空闲跑来找湖里的伙伴玩儿,却不想被神志不清的小女孩儿一口咬断了脖颈,就这样傻愣地倒在了小女孩儿面前,再没有起来。被父亲带回去的小女孩儿,似乎被抹去了这段记忆,但却开始抗拒喝血红的‘解渴水’。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莐藩”念作:chen(二声),fan(一声)。莐藩,字子卿。也就是红漪的真名。

  感觉挺像男生的名字的。。。原谅我,想了一下午给女主取了这么个名字。

  今天百度了一下,发现“脖颈”的“颈”竟然念作geng(三声),总觉得自己小学拼音没学好┭┮﹏┭┮

天命攸归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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