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现在太狼狈了

  他望过来,一眼攫住她的心神。

  神魂被牵引了过去, 脚步停在原地不动。

  春夏秋冬轮换, 同途走过四季,她似不知疲倦的赶路人, 风雨兼程, 眼下他就在终点等她, 短短几步,便能迈过去,她却忽而再走不动。

  没有人知道,她对他的喜欢来得多么热烈而温柔。

  一开始或许抱有几分玩乐的态度,步步沦陷, 伊始未说出口的话, 到后来,越难说出。

  她的隐瞒故意且刻意,日夜相对, 虞夏不知他看出多少破绽, 总想, 他不问, 便往后再说。

  再后来,琐事堆积,两人之间的相处足够疲累,各自小心翼翼维持着平衡,再没机会说出口。

  如同地面下汹涌流动的岩浆,早已沸腾滚烫, 它点破出个口,烧不尽的热度争先恐后将他们吞噬。

  光从身后倾泻,打出她细长倒影,停在他脚下。

  顺着望过去,他的小姑娘神情茫然无措。

  燕璟敛回目光,走向她,“过两天我要出国,谈合作。”声音落在耳畔,替她整理鬓发的手指动作温柔,“我会有一段时间不在。”

  虞夏任他动作,失去了言语。

  今日她抹了正红的口红,艳而近妖,不声不响时眉眼带上独特冷丽。

  从始至终,两瓣娇妍的唇紧紧抿住。

  燕璟压下吻她的冲动,先回到室内。

  ******

  2

  同样的场景,树下站着同样的人。

  她被他扣在树上深吻,唇齒間呼吸滾燙,坚硬粗糙的树皮硌得背发疼,亦让感知更敏锐。

  他让她提起裙摆,曳地长裙撩起一半,裙下灯光尽数裸程在空气中,雪白的月退细直且长。

  屈起的膝半卡在中间,让她无法紧阖着站立。

  他探出根指,虞夏咬紧下唇,抑住发痒的喉咙,将声音吞回去。

  搅了搅,水意纵横。

  燕璟附在她耳边,“千万不要出声,出声就会被别人听见了。”

  院子里本只有风吹草动树木声,音落那刻,虞夏偏头看向门,窃窃人语声陡然放大,仿佛近在耳畔。

  虞夏不自觉绷緊身体,却更清晰感知到每寸轮廓。

  燕璟单手抱住纤细的月要,让她倚在怀里,形成半隐蔽的空间。

  几根手紙玩出花样百出的手段,虞夏沦陷在他的掌控下。

  他低声问,“要吗?”

  勉力抬眸望过去,眉眼是她熟悉的眉眼,嗓音一如既往好听,这次她意外读懂他眼底情绪,每处它都在怂恿——跟他一同坠落。

  沉沉眸光包裹下,她轻轻点头。

  她成了漂在洋流上不知方向的舟,鱼群四窜,头顶寂寂繁星。

  身后树硬得发疼,身体里漲得发疼。

  在无尽汪洋里飘荡许久,视线里露出座孤岛,咯嘣几声,她撞上岸,船身险些支离破碎。

  燕璟还是燕璟,他替她收拾好一切,妥贴细致,除去双唇看上去瀲滟些,比平日更为通红,没什么不同。

  裙摆掩藏掉一切狼藉。

  而后那扇门里,有人走了出来。

  先是记者,再是她的粉丝,还有她只见过一面的燕家人。

  纷纷议论雪片般落下,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也好。

  助理在敲门,“虞夏姐,到点该出发了。”

  虞夏应声,“好,马上来。”嗓音哑上三分,她灌下大杯水,冲了个澡出来。

  等在外头的助理见人终于出来,却发现她面色不佳,柔声关怀,“昨晚没注意好吗?我看你脸色很差。”

  掩饰不过去,虞夏略略颔首,“有点失眠,没休息好。”

  整日行程安排得很满,并不会因她有任何不适而作出调整。

  回程的路上,虞夏摸着手机,神情怅然。

  昨晚,燕璟坐上前往国外的飞机。

  她去送他,登机口处人不少,裹得像她这么严实地却少见,黑帽子黑口罩黑t恤,露出的肌膚雪白細膩。

  许是两个人的氛围太过惹人好奇,加之她装束奇怪,偶尔有人投过目光看他们,虞夏只坐在他身旁,没多余的动作。

  女声报响所乘飞机航班那刻,她跟着他起身,解开口罩,在他唇角印下吻。

  没了多余的话。

  此刻他应到了,许在调整时差。

  她摩挲手机界面的动作往复,助理以为她手机没电,“虞夏姐,手机没电了吗?我有充电宝,你要不要?”

  虞夏顺手推舟,“没事,马上回酒店了,不用也可以。”问起其他,“从哥又在带新人了?”

  跟她相处有段日子,助理知她是个怎样的人,如实回答,“前两天看到从哥身边跟了个面生的女孩子。”

  那便是了,当初她也如此,从面生到人尽皆知,比起很多人,她花费的时间短而又短,多少人艳羡她的遭遇,却不知登高跌重之苦。

  ******

  3

  在此地的行程今日彻底结束,明天她要去往别的地方。

  虞夏收拾东西时,门铃闹腾起来。

  她谨慎将睡袍换下,对着猫眼一阵瞧,江归晚电话打过来,嚷,“虞小夏你给不给我开门了?”

  门内门外两道声音重叠,她轻声笑开。

  江归晚将包丢在沙发上,快速洗漱完,跟她一起躺在床上。

  “虞小夏你也太可怜了,开个门都要这么谨慎。”

  叽叽喳喳的嗓音在她耳边嗡嗡响,虞夏不由弯唇。

  江归晚撞见她眸光,话哽在喉头。

  她抱住她,“夏夏,最近很辛苦吧。”

  从前,她只想红、只想火,要出人头地、要万众瞩目,虞夏替她走到那个位置上,她便只剩心疼了。

  在她面前没逞强的必要,虞夏栽栽脑袋,“有点。”

  过了阵,虞夏从被窝里坐起身,“我想跟你说点事。”

  看她如此严肃,江归晚不由严阵以待。

  等她说完,江归晚只剩目瞪口呆,这根本不是她口中的一点事。

  且不提她与燕璟之间的关系如何,单单她的身份,她就瞒了她这么多年。

  江归晚又气又恼火,想不明白,“我之前问过你,你都不告诉我,为什么呢?”

  她想不出哪里有隐瞒的必要。

  但很多事,也能说得通了

  虞夏捏住手指,唇角笑意轻薄,“很多人都忘记萧家还有个虞夏了。”

  ******

  4

  她同燕璟提过,她爸有个小老婆。

  是在她十三岁时续娶,虞夏闹了一阵。

  记忆里,父母感情甚笃,两个小孩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她妈妈才走几年,老头子就要续弦,她当然不同意,总觉这是背叛。

  何况他要娶的人才二十出头,比她大不了多少岁,说是姐姐都不为过分。

  闹得最狠的是在她十四岁时,萧随十八岁成人礼宴会上,她当众给小妈难堪,让人下不来台,并非故意,但年少冲动,一发不可收拾。

  萧敬关了她一阵,虞夏被放出来,当即去剃了光头示威,她都忘了,当时怎么会觉得剃光头是示威。

  那段时间,两人一同在家就开始呛声,等萧敬大寿过了,虞夏负气出走南城,消失在外人视线。

  几年过去,虞夏渐长,当初不成熟的举动回头看简直惨不忍睹,但她又很难说,重来会不会继续那样做,毕竟那决定了往后她的一切。

  虞夏与小妈达成和解,家庭矛盾不复存在,只是见到老头子还是忍不住呛声。

  外人也渐渐忘了,萧家还有个小女儿,异姓让人更难联想到她与萧家的关系。

  后来别人再问起,她习惯性隐瞒。

  江归晚不解,“那你瞒归瞒,看着差不多了告诉燕璟也行啊,非要等纸包不住火了,你才后悔。”

  虞夏沉默,良久,她起唇,“晚晚,刚开始我没对他动真心。”

  毫无疑问,从始至终她对他都有感情,有多浓烈、有多真诚,其中滋味个中人才能体会。外人看来是十分满,说不定只有三分,又似三分浅,说不定是全心全意的爱。

  起初在车上,他问她是不是对他有意思,理所当然得紧,等她顺口承认,燕璟脸却羞红。

  她对他的有意思,一时还比不上他这个人有意思。

  心思被招惹出来,虞夏玩上瘾,日日花言巧语、糖衣炮弹连番轰炸,对他有几分效果她不知,险些把自己给说信了倒是真。

  燕璟不是能随意招惹的人,虞夏自然要将身份藏好,免得日后祸水东引、殃及家人,她才不想做个小麻烦精。

  阵地却在攻防之间渐渐沦陷,一时起意引得动了真心,他待她那般好,她更无法向他揭开自己的身份。

  同他说了,她要面临内心的自我谴责,歉意与愧疚重重包裹,形成坚硬的壳,将她困在里面。不去说、不去想,她便可以装不知晓。

  “你知道伸手摘星的感觉吗?”

  “一开始我只是想摘来玩,我就伸出手,去够它,我没想到居然够到了,我碰它一下,那颗星星突然掉到我手上来,我喜欢得不行,越喜欢,就越害怕失去。”

  江归晚难以感同身受,没喜欢过旁人的人,体会不来这感觉。

  她扯了其他的话题,“现在燕璟知道你身份了,林星野知不知道,不会就我不知道吧!”越说越大声。

  虞夏看她眼,慢慢点了头,“应该知道了。”

  易家人婚礼上,她有看到林星野。

  江归晚,“……”

  沉默好一阵,江归晚道,“夏夏,我理解你有你的理由不告诉他,可这也不是把你们关系推到今天这个局面的根源。”

  缓声问,“关键在于,你们的关系和公众的关系,你是怎么想的?”

  以前虞夏尚未进入大众视野时,她记得她只有满心的欢喜。

  “夏夏,你是觉得你们关系曝光在灯光下,会被催化牵引?还是你觉得,公开了,别人会看不起你的身份,觉得你靠男人上位?”江归晚每一字都说得极慢,敲在心口。

  在她的注视下,虞夏缓缓点头,“都有。”

  娱乐圈有个恒古不变的道理,越想一段关系长久,越该低调,瞧那些出事的总是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人就知道为什么。

  看你的眼睛越多,品评你的人越多,就越易出现裂痕。

  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而流言猛于虎。

  “可是你不说,别人会不关注你们吗?你们的身份决定了你们要承受的代价。”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江归晚说得口干舌燥,从包里翻出瓶水,喝了口,继续道,“何况夏夏,你很好,在我眼里就很好,有人捧不是坏事,带资进场也没什么可耻,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一捧就红,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你喜欢的人。”

  她摸上她的眉骨,轻轻抚过,“你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你只是缺了往前走的决心。”

  ******

  5

  化妆间一片繁忙,脚步声不止,虞夏闭眼休息,任化妆师在脸上动作。

  身边椅子被拉开,传来陌生气息。

  虞夏半睁眼,张亲切的笑脸闯入眼,是此次综艺的主持人,国名度极高,业务能力也十分强,上次澄清同陈声的绯闻,还得多谢他主持的那档节目。

  彻底正起身子,虞夏露出笑,“您怎么来了?”

  见此,主持人笑容放大些,“过来看看你,听说这阵子你很忙。”

  虞夏客气道,“哪里,大家都忙。”

  主持人拍拍她肩膀,“放轻松,今天和上次差不多,你就当回家来玩。”

  露怯这个词已不大合适出现在她身上,但她仍感谢他送出的关怀。

  同质化环境下,综艺节目大同小异,流程形式再如何变化也不过换汤不换药。

  这次上的是最老的一道菜——真心话大冒险。

  老游戏要玩出看点,必然在节目设置上有观众感冒的东西,而最容易勾起人兴趣便是绯闻。

  一个男演员被要求拨电话给通讯录最近的联系人,他配合拿出手机,面上带上无奈笑容。

  电话拨通,嘟声回荡在厅内,最后一声敲响,将要挂断时,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喂,彦辰。”

  男演员全名宋彦辰,省去了姓,于刚一起拍完戏的男女主而言,这样称呼再正常不过,但对传出因戏生情的绯闻中心来说,落在有些人眼里,这就是亲密关系的证据,现场有人捂住了嘴巴。

  除了拨通电话,还有一个要求,聊够三分钟方能挂。

  两人开始随意搭话,女方抛过来新的话题,“最近都没怎么见面,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烦,这么久不见,彦辰肯定更帅了,我怕到时候我看到都会忍不住动心……”

  所有人目瞪口呆,这是,当众撩骚?

  没有人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台下有个粉丝尖叫声,大喊女方名字,骂出句脏话,场务及时去拦。

  尴尬氛围已不可挽回,女方笑两声,意识到他在录节目,宋彦辰极力补救,刚示意到三分钟,飞快挂断电话。

  主持人出来打了几句场面话,将话题引到虞夏身上,现场情况稍有好转。

  其实私下所有人都知自己大致会遇到什么问题,但如宋彦辰这般野马脱缰,难得一见。

  主持人问,“现在有没有很想见的人?”

  镜头拉到她面上,昳丽五官无一处不精致,死亡角度在绝对美貌下不复存在。

  虞夏略作停顿,抿唇答,“有。”

  十分正常的答案,社群动物,谁都有想见的人。

  主持人追问,“如果有机会让你现在见到ta,你想不想见?”

  意料之内的回答应是想或不想,再给出些官方说辞,虞夏便能安稳过关。

  显示屏上,虞夏低头,随动作耳侧垂下丝碎发,缕缕光影下,遮住她眸色。

  不知为何,他们屏住了呼吸,等她的答案。

  目光汇集在她身上,她在所有人的期待里抬起眼,唇畔生花,“还是不了,我现在太狼狈了。”

  外表光鲜亮丽,心底一片狼藉。

  ******

  6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颗重磅炸弹投下,反响自然轰动,也好歹分散些目光。

  虞夏的粉丝再难淡定,外界盛传她与燕氏总裁的恋情,在这样的关头,公然说出这般似是而非的话,不消营销号带节奏,粉丝内部先吵了起来。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夏天这话什么意思啊?她这是在干什么???#黑人问号脸.jpg#」

  「谈恋爱不如跳舞:卧槽虞夏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他妈才出道一年多,不要恋爱脑上头行不行?」

  「一只汤圆圆:大家先不要激动啊,夏天什么都还没有说,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

  「两年半练习生:不是我说,你们还自欺欺人什么,一个女明星公开说这样的话了,还不是谈恋爱?粉丝石锤脑残#吃瓜#」

  ……

  类似于当红.歌手虞夏公然黯然伤神恋情受挫的文章随处可见,路人皆笑,宋彦辰这波可得感谢虞夏大义凛然的自我牺牲精神。

  朱砂看到消息前,正在跟小谢约会。

  燕璟此次出国未带小谢,留他在国内处理事务,没了顶头上司的直接压迫,空下来,少男心隐隐作祟。

  一来二去,两人看对眼。

  街头人流涌动,霓虹闪烁,整座城绚烂如萌。

  小谢给朱砂买了饮料,递给她后,并肩走段路,鼓起勇气牵住她手。

  朱砂挣了挣,未挣开,红晕爬上耳根,映得比街边霓虹绚烂三分。

  散步至河畔,凉风拂面,两人坐下来,各自拿出手机看,掩饰尴尬,谁知一看没了旖旎的心思。

  小谢无意瞥眼她手机,发现两人竟在看同条新闻,他摸摸鼻子,“朱砂,你跟虞小姐……”

  沉默一阵,在小谢以为她不会回答时,朱砂偏头,绽出笑,“我还是很喜欢她。”

  ******

  7

  这端虞夏疑似公开恋情的热度尚未下去,与她同期选秀出来的势头正猛的女团成员陈凝恋情曝光,比之虞夏在采访中的一句话,陈凝的锤则实打实。

  牵手照、接吻照、共进同一个小区的动图,物料应有尽有,男主恰是季冷。

  有人翻翻黄历,没看出什么名头,不知怎么这些明星上赶着在同一天放瓜,搁平时哪件事都能在热搜挂一整日,今天却换好几批人。

  朱明琅坐在沙发上,幽怨盯住林星野,看好一阵,开启冷嘲热讽模式,“大善人做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打个电话过去关心一下?”

  季冷的消息是从他这出来的,闲聊时,他同林星野无意提过嘴,不过随意聊过几句,如今倒好,林星野反手就给爆出去。

  季冷和燕璟那伙人,朱明琅一个不想招惹,先前因朱砂他被燕璟嗟磨够,这会他只恨林星野恨得牙痒痒。

  林星野不以为意,“你怂什么,他们又不能吃了你。”

  朱明琅踹了脚过去,风凉话谁不会说,若他也是个甩手掌柜,林星野想怎么搞都随他,可偏不是。

  爆料接连不断,不少人吃瓜吃得难入眠,国外此时将将入夜。

  屋檐下,风铃晃动,藤椅上坐了个人,暮色四合,昏暗光影也将人染上蒙昧。

  手机光很亮。

  夜色里,甚至亮得人有些眼睛疼。

  画面上反复播放一段视频,美人抬眸,笑意泠然,眉间却有愁绪,有种单薄易碎的美。

  她说,她现在太狼狈了。

  画面停下,他又点下播放键,循环往复,不知看了多少遍。

  头顶乍亮起盏灯,合作方负责人携着位长卷发的雍容妇人过来,“燕,我就跟我的妻子打赌说你一定在这儿,她居然还怀疑我。”

  女人面上溢出幸福笑容。

  他递过瓶酒,“这是我珍藏多年的美酒,中国有句古话是不是说,宝剑赠英雄,我没有剑,就赠你一瓶酒。”

  燕璟目光落在他们始终交握的手上,淡笑接过。

  他的小姑娘一定不知道,他此刻和她一样的狼狈。

  月色知道他多想见她心爱的姑娘,可他却不能。

第40章 现在太狼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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