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绑起来
不管如何, 他还是不想卷到两位神明的战争之中，若是能够尽量隐瞒自己的身份, 那么这当然是让赫利俄斯最满意的事情。
就让宙斯的兄弟姐妹去闹吧，他这种小神明还是不插进去当炮灰了。
宙斯若有所思，拄着下巴问道：“你是怎么查到了的呢？”
普罗米修斯低头，不让自己对上宙斯那双眼睛。他尽量用恭敬的语气来掩饰自己心中的紧张。
他知道, 自己在欺骗神王。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不管是为了保护自己创造的人类，还是他的朋友赫利俄斯的安稳生活，他都要欺瞒宙斯。
“我找到了三位女神身边的宁芙，虽然她们有意隐瞒，却还是被我察觉到了问题。”普罗米修斯整理好心中的情感, 抬起头让自己的眼睛直视着宙斯，神情真诚不已, “冥王殿下走得时候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的, 我就猜测这与冥府有关。”
宙斯突然哼笑了一声, 意味不明的眼神打在普罗米修斯的身上, 在看到他貌似毫不作伪的神情之后, 宙斯夸赞道：“普罗米修斯，你真不愧是我最信任的伙伴, 我该如何奖励你呢，伊阿珀托斯之子。”
伊阿珀托斯, 普罗米修斯的父亲, 泰坦之战中, 他是帮助克洛诺斯的一方，现在与他的兄弟一起被镇压在塔耳塔洛斯之下。普罗米修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心里却下意识咯噔了一声。
敛去神情中的不自在，他让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看起来真诚不已。
“我并不需要什么奖励，只是希望农业女神在找回她的孩子之后，能停止这降临在人类世界的怒火。”
宙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夸奖道：“若是每个神明都像你这样尽心尽力，那我也就放心了。”
普罗米修斯说了声不敢便缓缓退下，宙斯的视线在他们三个神明上转了一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们都离开吧，我待会会联系德墨忒尔的。”他声音淡淡，情绪与刚才完全相反，三神却在其中感受到了那忍耐已久的怒火。
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不愿意直面德墨忒尔，看到他这样子也知道了他心中的恼怒，于是乖觉地离开了此处。
普罗米修斯迟疑地看了宙斯一眼，在宙斯回应他目光的注视之后，终究还是没打算惹怒这位神王，也转身离开了。
在他们走后，宙斯对着普罗米修斯刚才站着的位置沉思良久。
普罗米修斯骗了他。
重点不在于他为了谁欺骗自己，而是他欺骗了神王这个事实。
作为接近神王的存在，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很难得到宙斯的信任了。
现在只是为了一个信息来源欺骗自己，那么下一次，他会不会做出伤害他这个神王利益的事情。
宙斯从来都不吝猜测万物的自私心，就算是普罗米修斯，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也难保不会用他的利益来换取。
当初之所以收下普罗米修斯这个有用的家伙，就是因为他那点聪明才智，只是当这种才智开始想要对付自己的时候，宙斯却不会让这个家伙如意的。
这些聪明的家伙就是喜欢耍一些小手段，却不知道这些小聪明早就被天空之上的雄鹰看得一清二楚。
宙斯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里面是对普罗米修斯信任的消失。
既然这个大胆的家伙决定用他的小聪明对付自己了，那就找个缘由解决了他吧。
呼唤自己的使者伊里斯，宙斯让她去把德墨忒尔给自己找来。
德墨忒尔和哈迪斯吗？
他那位兄弟老是躲在冥府之中不愿意出来，也是时候给他找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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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刻西斯回到神殿的时候，厄洛斯还在等他。
高大的青年站在雪花之下，晶莹的白雪落在金色的长发之上，让他显得圣洁无比。
拉刻西斯跑到他的身边，顺势牵住厄洛斯伸出来的右手。
“事情解决了吗？”厄洛斯的视线打在他的发顶，看起来专注无比。
拉刻西斯点头，有心想要将和忒弥斯那里讨论的事情说出来：“我和忒弥斯讨论一下哈迪斯的事情。”
厄洛斯脸上立即表露出好奇的样子，非常上道地满足了他难得的八卦欲望。
拉刻西斯从里面感受到了他的重视，从忒弥斯那里得来的糟糕信息在这样的视线中被完全驱散。
拉刻西斯牵着他向殿内走去，等到了里面，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没什么意外的。”厄洛斯牵住他的手，在他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的事情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抱着拉刻西斯来到自己怀中，耐心地解释给他听：“哈迪斯若是一见钟情，那么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你要知道，对于神明来说爱情来得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就像我对你一样。”
拉刻西斯本来已经做好准备，没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整段内容，包括他自己的心态立即垮掉。
他心里不满，小声嘟囔着：“说了是分析哈迪斯，你怎么开始说起了自己。”
“适当的自夸不是有利用感情的发展吗？”厄洛斯适时出手，在他的眼睛一抹，白皙的脸颊上便留下一抹绯红。
拉刻西斯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臂，抱在怀里说道：“还有什么你都快说完。”厄洛斯的每一次亲密行为都能让他心跟着起伏不定，实在是太不利于聊天的进行了。
“再动手动脚把你的手捆起来。”拉刻西斯忍着心中的羞涩，还是没忍住发出暴言。
厄洛斯的神情可疑地停顿了一会。
拉刻西斯想到自己说了什么，张口结舌地想要解释，嘴里却蹦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平常都是厄洛斯逗他，他也想要让那家伙语塞一下，只不过看现在的样子，似乎搞砸了。
“真是的。”厄洛斯忽然叹了口气，将他拥得更紧了，“你再这么可爱的话，我真的会把我们锁在一起哦。”
拉刻西斯怔怔地看着他，仰头的视角让厄洛斯将他所有的神情都看到眼里。
弄下一根自己的头发，厄洛斯伸手用它把自己和拉刻西斯的手腕绑了起来。
细细的发丝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坚韧，拉刻西斯拽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也没有让它们分开。
厄洛斯的吻烙印在他的肩侧，带着滚烫无比的触感。
“先用这个代替。”他拥紧拉刻西斯，将他抱在怀中，“我等着你亲手来将我们绑在一起。”
神明的时间很长，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并且他也要慢慢地去认清自己。
拉刻西斯耳畔泛红，催促着他：“不是要说哈迪斯，继续吧。”
厄洛斯看着他脸上因为紧张无措泛起的红晕，笑了一下，不再逗弄他了。
“你还记得那天哈迪斯离开的样子吗？”
拉刻西斯仔细回想一下，说道：“他似乎很焦躁。”哈迪斯性格虽然冷淡，大事上却挺稳妥的。这样随便把他们这些客人扔下独自离开的行为确实很奇怪。
“那种焦躁便是引发他掳走珀尔塞福涅的引子。”厄洛斯说道，“这便与猝不及防下的喜欢有着本质的区别。”不过是哈迪斯遵从了命运的引导罢了。
“本质来说这件事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她也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去抵挡法则。”厄洛斯摸着他颈侧的软肉说道，“哈迪斯之前没有想过让谁成为她的妻子，珀尔塞福涅的到来也不会与他的决定有什么冲突，最终不过是冥府中多来了一个客人罢了。”
拉刻西斯知道他说得没错，点点头之后也没有辩驳什么。
厄洛斯双眼微眯，蓝色眼眸中似乎有了碎冰在凝聚。他拖着拉刻西斯的脸颊，凑近他说道：“不过我相信拉刻西斯不会被这些影响的呢？”
他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反倒是激发了拉刻西斯想要打击他的欲.望，于是好奇地问道：“那要是我受了影响呢，比如说爱神的力量忽然作用到我的身上。”
厄洛斯挑眉，觉得应该为自己辩解一下：“那我得先说明，我能够吸引到我可爱的拉刻西斯，全靠的是自身的魅力。”
“花言巧语。”拉刻西斯扯了一下他的头发，却没有去反驳他堪称自恋的话语。
他其实也觉得这话没有什么问题。
厄洛斯把他抱在怀中低笑。
*
德墨忒尔的动作很快，还没等拉刻西斯仔细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珀尔塞福涅就已经被他找到了。
在与哈迪斯交涉许久之后，本来打算直接带走女儿的德墨忒尔最后却只能在冥石榴的威力下妥协。
冥界石榴让珀尔塞福涅必须有一顿时间待在冥府之中，德墨忒尔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一年中有四个月的时间会让女儿待在冥界成为冥后。
“也就是说自此以后人界虽然不会全年冬季，却也得有四个月的时间忍受深秋以及冰冷的冬天。”原来这个世界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变成冬季的。
“我没有记错的话，新的人类应该要诞生了吧，当初白银人类会被冻死，新的人类恐怕要面对同样的危机。”拉刻西斯眉头微皱，“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宙斯愿不愿意将天火赐予人类了。”
按照他曾经看到的神话看来，宙斯应该是没有给予人类火种的，否则也不会出现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的事情了。
“宙斯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厄洛斯说道。
新任神王虽然性格也不怎么温和，对于人类却也没有那么严苛，想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是。
“也许吧。”拉刻西斯望着水镜，眼中出现了一抹担忧。
**
普罗米修斯站在大地之上，他的身边围绕着新的人类，人类中依旧只有男人存在。他们有健康的身体，强健的体魄，面对危险时英勇面对的胆识以及由雅典娜赋予他们的智慧。
只是，这一切在面对天然的灾难面前却是那么的无力。
本以为找到珀尔塞福涅大地上的白雪就会消失，没想到人类还是要面对严冬，在其中艰难地生活。
冬季带来的不只有严寒，还有猎物的减少以及粮食的锐减。严寒，饥饿都是这些新的人类要面对的命运。
可是，就算如此，他们还是要给神明给予太多的供奉。
普罗米修斯捏着拳头，怨愤不已。
如果是以前的话，每年给予神明供奉之后人类还是有填饱肚子的粮食，现在却不一样。
若是还像以前一样的话，人类绝对会被饿死的。
得想一个办法才行。
望着面前只有自己小腿那么高的孩子，普罗米修斯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今天他就要去询问宙斯有关供奉方面的问题了，只要能够寻找机会，那么为人类减轻负担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庄严雄伟的神殿就在他的面前，普罗米修斯捏住手掌，看向了后面。
几个神侍正抬着献祭的公牛跟在他的身后。
“跟我进来吧。”他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努力用着平稳的语调。
神侍跟着他向神殿之内走去。
宙斯看到了他的到来，笑着说道：“普罗米修斯，听说你再次创造了新的人类，想必他们会比以前更加优秀。”
普罗米修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示意神侍将身后献祭的公牛抬到了宙斯的面前。
“伟大的天父，请您从中选一样作为人类之后要献祭的物品吧。”
宙斯的目光在两份肉上都扫了一遍。
左边的一份看起来要大很多，他的外面包裹着一层牛油，看起来是一份非常丰厚的贡品。
右边的一份看起来却要小很多了。在他的上面，甚至还放着一块牛的心脏。
宙斯的视线在他们上面略过之后，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普罗米修斯，你想要我选哪一份呢？”
“这自然是由您来选择的。”普罗米修斯连忙推拒，“不管如何，人类都会如您所愿。”
宙斯依旧没有直接选择，继续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份东西看起来不大公平。”
普罗米修斯依旧说着原来的话语：“只要是您的选择，不管多少，人类都会做到的。”
宙斯在心里冷笑，看着他恭敬的神情，再一次说道：“以前都是交一半的东西就行，现在这样，未免对人类太过不利了。”
普罗米修斯依旧没有改变原来的措辞。
宙斯叹了口气，确定自己真的需要换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做事了。
他给了普罗米修斯三次机会，可是他都没有抓住，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让这么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留在自己身边。
他一眼就看清了在牛油之中包裹着的骨头，宙斯却用手点在了上面。
普罗米修斯在心中嘲讽不已。
宙斯说着要体谅人类，最后还不是选择了看起来多的那一份吗？
普罗米修斯心中失望不已，宙斯心中同样。
他用神力扒开上面的一层牛油，将只有骨头的供奉展露在普罗米修斯的面前，冷笑着说道：“这就是你对我的答案吗，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有一瞬间的无措，惊异地看着他。
宙斯继续说道：“你是太过依仗自己的智慧，还是把我当做傻子呢？”墨提斯的神格依旧留在他的脑海之中，普罗米修斯却以为可以骗过他，实在是太过讽刺。
“带着你的小伎俩和这些供奉离开吧。”宙斯让他们飞到普罗米修斯的脚边，内脏甚至迸溅到他的脚上。
“鉴于你对我的欺骗，我将收回赐予人类的一样东西。”
普罗米修斯双眼睁大，耳边开始出现了雅典娜的话语：这样的天气，人类要是有火就好多了。
他心中期盼着千万不要是那样东西，奈何宙斯偏偏不如他所愿。
“我将收回赐给人类的火种。”
一句话让普罗米修斯全身的力气都泄掉一般，将他打得失魂落魄。
宙斯冷声警告：“希望你谨记这次的教训，离开吧。”
普罗米修斯神情郁郁，走出神殿的时候低垂着脑袋，再也没有之前的自信。
他的计策还是失败了，宙斯看到了看清了他的计谋，并且给了他一个个大大的教训。
是他的自大让人类失去了拥有火种的机会。
望着身后冰冷的神殿，普罗米修斯在心中思考着对策。
*
拉刻西斯收回水镜，将普罗米修斯的失落以及他眼中的不甘全都收入眼中。
“他也太莽撞了。”
厄洛斯点头：“同样的，他也太过小看宙斯。”
也许是宙斯平时的行为蒙蔽了太多的神明，让他们只看到了宙斯的残暴以及风流，却忘了坐在神殿之中的宙斯是一位神王。在他的身上还有这墨提斯的智慧以及果断冷酷的心。
这之后的事情不用拉刻西斯猜测，就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普罗米修斯非常重要的一个行为——盗取火种就要开始了。
就是在这里，他受到了宙斯的惩罚，只能被绑在高加索山脉的岩石上，让饿鹰啄食着他的肝脏。
然而，没有谁能阻止他的行为。
对于人类，普罗米修斯有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奉献精神，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来自于哪里。
一段时间之后，宙斯的怒吼忽然传遍了整个世间。
普罗米修斯终究还是盗取了火种。
拉刻西斯是在高加索山脉上再次见到普罗米修斯的，彼时的他身上正被一根根锁链捆绑在巨大的岩石之上，看起来狼狈不已。
他已经不像是一个神明了，全身破破烂烂，尤其是心脏的位置，为了方便啄食他的心脏，饿鹰将那里撕扯了一个大洞。
“没想到最先来看我的居然是您。”普罗米修斯抬起脑袋，露出一个苦笑。
拉刻西斯疑惑：“我有什么问题吗？”
看他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普罗米修斯说道：“我曾经是怨恨着您的，毕竟黄金人类的消失就有您的手笔。”
“哦。”拉刻西斯点点头，淡定不已。
普罗米修斯没想到他是这个回应，说道：“听到我这样说，你还会用如此平静的表情看待我吗？”
拉刻西斯：“你的怨愤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更何况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说得这样直白，普罗米修斯哪还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兴趣，于是沉默了下来。
“其实我挺好奇的。”看他不打算说什么了，拉刻西斯开口，“为什么对于人类那么特殊呢，甚至不少人类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还要恭敬地向宙斯献祭供奉。”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钥匙，让普罗米修斯双眼发亮。他如同一个狂热的信徒，明亮的眼睛盯在苍穹之上说道：“你觉得是什么推动了万物的发展呢？”
拉刻西斯歪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普罗米修斯许久没有说话了，也没想到等待他的回答，自行接了下去：“是创造。”
他继续说道：“混沌创造了原始神，继而有了二代神以及现在的新神。”
“而我，创造了人类。”
拉刻西斯面容动了一下，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神明终将会成为过去，而毁灭他们的，正是由我创造的人类。”普罗米修斯目光中充满了憧憬，那是对自己的行为的确信。
拉刻西斯看他那副激动的样子，还是没有说以后他创造的人类基本被众神给嚯嚯了的事实。
那就得在更久之后，也就是这一代人类之后的事情了。那是英雄时代的来临，也是唯一能够在众神的故事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章的人类。
英雄们，多是人类与神明的结合。
而他们，也是以众神的血脉为荣的。
普罗米修斯的视线紧紧地盯在他的身上，用可以称得上是质问的语气说道：“司掌命运的神灵，那么你能告诉我，我想的，是对的吗？”
拉刻西斯看着他笑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某种方面来说，普罗米修斯说的是有道理的，却不是对的。
众神也许终究有毁灭的一天，但是那也不全是因为人类的存在。
当规律与法则不再允许他们的存活下去的时候，再多的努力也是渺茫。
人类也是同样。
普罗米修斯知道他这是不赞同自己的样子，他没有过多地辩护，而是说道：“可以请您为我的弟弟带一句话吗，我走的太急，他恐怕会遇到一些危难。”
拉刻西斯点头：“说吧。”
“让他不要接受宙斯的赠品，不管是什么。”普罗米修斯了解那位神王，他的睚眦必报绝对不止将自己捆在高加索山脉上受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