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窗，正梳妆
第二天一早，润玉和摇夏便去了焱辰的房间。摇夏虽然并不精通医术，但这么多年听着素芷念叨了些，好歹也算入了门。
她为楚黛诊脉，只能推测出她中了一种奇怪的魔蛊，在凡人体内剧烈无比，遇到仙体却无法生存，旁的也不甚解。她用灵力护住了楚黛的心脉，为她将能驱散的蛊毒驱净。
“跟我回上清天吧。我师妹素芷是司医仙子，比岐黄仙还厉害些，她一定能诊出楚黛的病症，治好她的。”
焱辰向润玉投去询问的眼神，润玉也点头默许。
“多谢夜神，焱辰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用得到焱辰的地方，必当涌泉相报。”
“好啊，我若有什么需要麻烦你的，一定直言不讳。现在就先别客套了，照顾好楚黛，随我回上清天吧。”
二人走出焱辰的房间，摇夏开口说道：
“你要不要先回天界？布星的事上元仙子替我照看着，我带着他们去上清天便好。”
润玉觉得头痛，为什么她又是这么公事公办的态度，什么时候能一觉醒来，她能像魍魉附体一般黏着自己？
“你这是在打发我走？”
“没有没有，只是怕天界事务积得太多，到时候不免劳心劳神，所以......”
“我不怕劳心劳神，放心。趁此机会，我也可以去拜访紫薇真人，周全一下作为晚辈的礼数。”
摇夏几番挣扎无果，只能和润玉一起回了璇月宫。
她倒不是不想看到润玉，只是她在冥界发生的事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若不是她及时醒来，润玉此时会是什么样子真真是个未知数。还有楚黛身上的魔蛊，让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还有他没有做出的，关于选她还是选锦觅的抉择，虽然这样的想法很小家子气，但还是硬生生的堵在自己心上。昨晚润玉又和她那么亲近，让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对他。
润玉和摇夏的想法倒是有些相似，冥界发生的事和楚黛的病，都让他觉得蹊跷，可这种时候放摇夏一个人，才是他目前最不放心的事。
润玉在璇月宫中四处打量，等着摇夏将焱辰和楚黛安置在偏殿。果然，她的妆盒就放在床边的桌上，多年过去，还是鲜亮如初，连他的题字和她画的桃花，都和当年无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润玉伸手摸着那朵画技生涩的桃花，掩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我已经差人去告知师父了，等他老人家和师兄回来，我们便可以去紫微宫见他了。”
润玉转身，看着刚刚进门又为他斟茶的摇夏，走到了她身边：
“司医仙子呢？”
“素芷啊，我已经让团圆去叫她了。对了，你还没见过团圆吧，它是我师妹养的一只当康，没事儿就爱来我这儿转悠，很可爱的。”
比起摇夏回到上清天的喜悦，润玉倒没有多开心：
“你气色不太好，让司医仙子看到了，恐怕会很担心。”
“是吗？”
闻言，摇夏走到桌边，打开妆盒，对着云镜看了看。确实，嘴唇太苍白了些。
她从妆盒中拿出胭脂，正要画唇，却被润玉拿了去。
“你这是……”
“我来，坐好。”
“不、不必了——”
“在人界时常为你画眉点脂，绾发配钗，没想到一眨眼，过去了这么多年，真是物是人非啊……”
……
摇夏哪儿抵得住润玉这么可怜的表情，她咬了咬牙，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椅子上。
润玉几不可查的笑了笑，轻轻抬起摇夏的脸，蘸取了些玫瑰染，细细描摹着她的唇。
摇夏的脸有些凉，润玉捏着她下巴的时候不自觉得又靠近了些，才让她的两颊有了些许颜色。
摇夏看着眼前长发如墨，眉眼温柔的润玉，神思不由的飘远。
她似乎能看到月出关山，飞鸟齐鸣，执着的人牵裳涉水，越陌度阡，跨过人山人海和岁月轮转，时至今日，带着一身的疲惫和秘密，带着让她不安的往事和不舍放手的温柔，重新站在了她面前。
他细致的样子像在给瓷瓶上釉，动作细腻而熟练。轩窗在侧，芝兰香味萦绕满室，纱帘掩映着他水色的身影，细软的毛尖轻轻扫过她的下唇，晕开一片淡淡的红。
润玉并未注意到摇夏的出神，他拿起妆盒中的眉黛盒，勾勒着她的眉。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爱用青黛？”
“用着顺手，便从未换过。”
“还是不爱金银，只喜玉石？”
“嗯。为何问这个？”
润玉将在妆盒底下压着的玉簪戴在摇夏的发间：
“只是想确认一下。戴上了，便别再想着丢下它。好吗？”
摇夏伸手摸了摸玉簪，眼睛随着手缓慢垂落。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她不由自主的念出这句话，重新抬眼看着润玉。他的手还抬着自己的脸，他的眼睛无比认真的看着自己，好像洞房花烛那晚他掀起自己盖头的样子。
当时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十里红妆”，坐在花轿里只觉得人声鼎沸。十里长街，落花伴着马蹄声，声声入耳的却是轿外齐齐的艳羡与祝福。被他抱下轿的时候，她还嫌憋闷扯掉了盖头。
想起润玉当时懵圈的表情，摇夏总能忍不住的笑出声。
“我……想起了些过去的事。”
她又在回避了。
润玉不知道为什么摇夏如此拒他于千里之外，但他愿意尝试，也愿意等。他所有的不多，唯有一点执念。
“原来你还记得我教你写的婚书。”
润玉向摇夏靠近一步，将她耳边的碎发一一归拢在耳后：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有王室君子名润玉，东都游女唤摇夏，喜结秦晋之好，遂成金玉良缘。红妆十里铺就，只待桃花灼灼……”
润玉慢慢俯下身，渐渐靠近摇夏的脸，直到听得见她的心跳：
“自此及后，剪秋微雨，星烛明灭，愿生生相守，世世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