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影帝驾到

　　周末食堂，营业时间，陈悠打开餐厅大门，看着预约前来的食客，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咦？你是不是长得有点儿像……影帝安迪·劳？”

　　劳安迪见惯粉丝的各种迷糊，笑问：“我是劳安迪。怎么，真人没电视上帅？”

　　陈悠脑袋里一片空白，潜意识中的人工智能系统切换自动答录模式：“一样帅。就是……”她有些犹疑。

　　劳安迪好奇追问：“什么？”

　　陈悠的脑海里浮现出劳安迪素颜侧面头像照片，在计算机图片后期软件中调高明暗对比、调高色彩饱和度、色阶微调加强景深，降噪后，同步修图：“照片上看起来发际线更低，额头胶原蛋白更足，眉骨更高，山根更挺，眼窝更深邃，眼角开口更大，眼周细纹更少，颧弓更窄，鼻梁更直，鼻孔更小，中庭软组织更紧致，法令纹更浅，人中更短，嘴唇更丰满，咬肌更薄，下颌骨更凌厉，下巴更长……好像哪里不对？”陈悠一直认为，对于欠缺审美的过度整容，“假脸”、“肿胀”、“塑胶感”真是太客气了，但凡医学专业全科学生、法医见了，都能一眼看穿——“诈尸”、“巨人”、“蜡样”。不久前在网上看的精修图片，劳安迪完美至极的侧脸线条明显违反人类男性生理特征，假如拿到法证科，八成会被当做女性下颌骨处理……但眼前的劳安迪本人，又和照片不完全一样。

　　劳安迪觉得自己简直进了医院放射科，这姑娘究竟是眼光太毒还是记性太好？不过，他喜欢这样的直白，笑着反问：“照片？工作室和粉丝修图你也信？”

　　从没给劳安迪精修过图片、剪辑过视频、参加过应援、接机的陈悠觉得自己这个粉丝比佛系更佛：“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你粉丝……”

　　劳安迪装出惊喜：“哇，是不是真的？”他早就知道了。

　　陈悠激动点头，欢喜的样子像捧着蜂蜜口味芝士粒的小仓鼠，灵巧生动地向下跨越了年龄层。

　　劳安迪差点以为自己对面站的是高中女生，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等等！你千万别说是听我的歌长大，我没那么老。”

　　面对偶像，陈悠根本无暇过脑子：“怎么会？你唱歌那么难听，我当然只看你电影。”

　　但是劳安迪带了脑子：“哇，你真是，太会夸人，我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陈悠听到劳安迪的抱怨，才猛然发现自己又不小心开启了“有问必答”模式：“啊？对、对不起！我平时……讲话不这样——见到你，太紧张，就、智商下线……”

　　劳安迪笑了：“这么可爱？”

　　陈悠忙着解释：“你别介意……我声乐老师教过，说你们明星，唱歌不用很完美，就算唱不好，只要有辨识度就行。”

　　“你这是安慰我？”劳安迪想了想，尽管是这个理……但听起来还是有点儿怪。

　　“你虽然唱得不好，但你声音辨识度特别高，在你们那个年代独一无二……”陈悠想强调的部分是对“独一无二”的肯定。

　　“我们那个年代？”劳安迪听到的是深深的代际感。

　　陈悠懊恼地后知后觉：“我……说多错多。”怕是要被偶像拉黑了……

　　劳安迪清楚，这种时候只能切换话题转移她的关注点：“我有办法可以让人智商迅速上线，你要不要试试？”

　　“啊？”竟然还没被拉黑，陈悠有点小意外。

　　劳安迪故作高深：“考考你，仔细听好——我演哪部电影、哪句台词给你印象最深？”

　　陈悠想都没想：“当然那句——‘对不起，你是警察？’”

　　劳安迪发现这孩子脑回路确实清奇：“不是吧？那是梁暮伟的台词嘛！”

　　陈悠回忆着电影中被催眠过的精分患者对着镜子森然冷笑的惊悚画面：“你后来也说，‘对不起，你是警察’，然后就影帝了，演得真好！——你自己不记得？”

　　劳安迪暗自叹了口气：“懂了。看来你确实用心看过。”

　　陈悠的笑带着小傲娇：“当然，我最喜欢的警匪片嘛。”

　　那些惊心动魄尚未远去，陈悠竟已有点儿“小怀念”了。自幼习惯了跨界行走的她，总被长辈称赞“办事稳妥、缜密周到”，不像某位世叔伯家的小师弟那样毛躁：数额巨大的金融案件，他身在信息闭塞、交通不便、政局动荡的海外，第一时间就不计后果地把全部证据通过互联网传了回来——前辈们都说，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万一中途走漏风声、国内查处不力、对方先下手为强，鞭长莫及，谁也保不了他的人身安全！

　　陈悠自己清楚，她的“稳妥缜密”，换个角度看，无非是师父教导过的“运筹帷幄、大局观想”的习惯使然，牵扯多方利益的时候，讲话、做事总要比大脑慢半拍，“谋定而后动”——全是一条条人命、一桩桩血债，一个招呼都不打，接二连三骤然堆砌到眼前，硬逼出来的，一个眼神都马虎不得。这年头儿，谁比谁傻多少？行业里的智商差距再大，一时走眼，也超不过三天就回想明白了。案例看得多了、亲身经历着，搁谁都会变得跟她一样。

　　小师弟的青涩，不过是幸运地尚未亲历过太多悲剧。凯旋归来的他，工作立即被调动到了同龄人可望不可即的最高位置——只有如此，才能沾光借助元首级安保措施得到庇护。涉世未深的小师弟直接傻眼：都没征求我意见，我在一线还没呆够呢，我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通讯自由、娱乐自由、人生自由就全没了？陈悠的师父看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喝斥“你知道自己捅了多大娄子吗？还没玩儿够是吗？要不要给你留点儿时间，去谈个自由恋爱、结个婚、生了孩子再来？——知道你们一个赛一个不怕死，可但凡有了闪失，我丢不起那人！”

　　劳安迪开始说明自己此行的部分来意：“其实我来，是朋友介绍，说这里有家餐厅很特别，老板也有趣，对饮食文化见解独到——我自己也经营餐厅，有一家开了十几年，你不会介意吧？同业勿扰什么的？”

　　陈悠开心：“你十几年经验，是我有学习机会了。先坐吧。”

　　“好啊，”劳安迪入席，随手拿起桌上的餐牌，“新会陈皮熟普洱茶。”

　　陈悠站在一旁解说：“桐木茶海，竹编壶承、杯垫，透明玻璃茶壶，放入整粒新会陈皮普洱茶，快速注入沸水，待茶色慢慢洇出，倒入同款茶杯。”没有茶，桌子上的玻璃樽里只有柠檬薄荷水，以及事先倒好的四分之三杯冰水。

　　劳安迪觉得有点奇怪，往下读第二个菜名：“瑶柱松花蛋蒸高山娃娃菜。”

　　陈悠仍是站在一旁作解说：“高山娃娃菜纵向十字剖开，在深盘围圆，松花蛋切一公分大小的碎粒铺在盘心，撒瑶柱粒，泡发瑶柱的原汤打底，现磨白胡椒碎调味。”

　　劳安迪不明所以地继续报菜名：“七彩京酱鸡丝卷。”比贯口好背。

　　“由京酱肉丝改良。甜面酱爆炒鸡胸肉丝，与鸡蛋饼切丝、紫甘蓝丝、胡萝卜丝、京葱丝一起，用豆腐皮包裹成卷，带叶香菜梗扎系，”这次，陈悠加入了自己的评论，“顺便说，这样的鸡丝卷，由于膳食纤维充足，减少多余热量、脂肪囤积，我可以一口气吃六个。如果是原版只用肥瘦猪肉、京葱、豆腐皮，油脂含量更高、膳食纤维有限，我吃两个就有负罪感。”

　　劳安迪点点头：“井冈山红米粟米饭。”

　　陈悠解说：“红米富含矿物质，玉米富含维生素B族。”

　　“蜂蜜芥末油柠檬汁时鲜蔬果沙拉。”劳安迪知道蜂蜜芥末口味最近很受欢迎。

　　“樱桃萝卜、穿心莲、熟秋耳、切块青苹果摆盘。芥末粒、去籽带皮柠檬块用料理机打散，调入蜂蜜和少许芥末油，浇在蔬果上即可，”陈悠强调，“不用蛋黄酱。”

　　这很可以。劳安迪看到最后是甜品：“地中海风蓝莓酱坚果优酪乳。”

　　陈悠解说：“传统发酵优酪乳，只使用新鲜全脂牛乳和天然菌种，不额外添加稳定剂、增稠剂、胶类、淀粉糊精，不添加糖和甜味剂，不使用防腐剂。用两百目筛滤去乳清溶液，只保留含水量极低的固体或半固体，浓缩钙质，热量、盐量、乳糖含量减半。新鲜蓝莓加少许冰糖熬煮果酱至起胶。撒上任意坚果即可。”

　　劳安迪脑海中浮现着满桌菜肴的画面：“听着就很棒。食材、调味、制作方法一目了然。”

　　“崇尚简单、自然、易学嘛，粉丝看了就会做，每周抢楼的人就能少很多，我也省事。”陈悠知道，主要是自己懒散惯了，快节奏的工作生活，既要在意饮食，又不能占用太多时间。

　　“你真是不一样，别人怕没客人、没钱赚。你怕客人学不会、反复来？”劳安迪明知故问。

　　“我相信‘太过繁杂未必尽品真味，人生精力有限，得不偿失’，”陈悠把话题转回到周末食堂的主营业务，“刚刚这个餐单是按普通上班族预订，换成你，应该有很大改动。”

　　所以刚才只作旁白解说——劳安迪笑了：“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