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y Marry（28）SOS
试验体少年记忆中的第一次睁开眼时，入目的是一片天花板的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后，他再次睁开眼，入目的还是一望无际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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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看过别人的人生吗？
不是听他人讲述过去的故事，不是翻开相册，更不是抚摸镌刻着记忆的纪念品，而是真真正正地以他人的视角观看组成那个人的经历。
没有吗？好，我来告诉你那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
就好像是一个半透明的幽灵从别人的眼中偷窥着世界，每个人仿佛在跟你交谈，回过神来却发现他们只是在注视着跟你站在同一个方向的另一个人。
他们是陌生的人，口中呼唤的是陌生的名字，正在对陌生的自己微笑。你会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眼中倒映出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
铺天盖地的孤独感会席卷而来，直到把你从头到脚吞没；有一个声音会在你心里不断呐喊，仿佛要从内部刺破你的耳膜；你机敏而理智的大脑会推翻一切你信奉的认知，让你坠入彻彻底底的混沌。
——过去中的所有人，根本就不认识现在这个因为失去了记忆而重新出发，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的你。不管你如何努力地试着回到过去生活的地方，不管你如何尝试去了以前的自己，不管你如何渴望着过去拥有的一切，有些变化发生后便永远无法逆转了，你不可能再一次成为他们所认识的自己了。
那么接下来，你将会面临一道更可怕的考题。
你应该回到何处？你又从何处而来？应该属于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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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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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出路了，被这个迷局彻底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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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少年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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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我当时许诺给他的加入反系统组织的报酬？”
昏暗的屋子中，女子的笑意掩映在摇曳的灯火下，透着诡异的气息。
“我把从系统那里获得的他记忆的数据转化成具象画面给他看了，这就是第一阶段的报酬。”
叶颖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凌霜的脸：“你是说，你告诉白羽他还是……BQLY-6079时的事情了？”
凌霜一只手撑着脸，点了点头。
“我给他看了他过去的样子，但他看完后只告诉了我一件事。”
黑色长发滑过上挑的凤眼，透着浅淡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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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告诉我，他在看的是别人的人生。”
“别人的人生？”
叶颖的眼睛因惊讶而睁大，不可思议道。
“是的。”凌霜点了点头，解释道，“当你对你看到的影像没有任何印象时，自然会没有实感。如果别人不告诉你这是你的过去，你也会认为你在看的是一段完全陌生的故事。”
“所以白羽才会产生……那种感觉……”
叶颖低下头，低声自言自语道。
一时间，因为从来没有过相似的经历，她无法完全理解这样的感觉，只得因疑惑而皱起了眉头。
凌霜一双黝黑的眸子锁定在她身上，半晌，开口调侃道：“所以白羽跟你说过他的感受了？难道他居然学会好好说话了？”
叶颖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勉强点了点头。
“是的……可是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闻言，凌霜轻轻笑了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探究。
“既然如此我就问问你，你知道白羽这样的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坦白自己的迷茫之处吗？”
叶颖百思不得其解地摇了摇头，猜测道：“……征询意见的时候？”
“不是哦。”凌霜一只手掩嘴，轻笑起来。
“是在下意识地向你求救的时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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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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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猛地抬起头，以惊愕地目光望向凌霜。正要开口询问时，对方却向着自己伸出了手。
凌霜修长的手指伸到叶颖面前，指间握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戒指，缓缓道，“这是你想借的东西，让你那个幽灵朋友触碰它就可以了。”
当叶颖边有些勉强地伸手取过戒指，边打算再次提出问题时，她又眯起双目，露出了平时一般难以捉摸的笑容。
“虽然我不该在还不了解全部情况的时候发表评论，但我还是想给你提供一条或许可以起到帮助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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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白羽跟你那位幽灵朋友，根本就是同一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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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色的月亮升上了树顶，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一间又一间房屋的屋顶。
女孩娇小的身影后，阴暗小巷子中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悄悄合上了。
叶颖回过头，任由被风扬起的发丝划过脸颊。手中紧紧握着那枚银色的戒指，她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静静地望着那间小院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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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白羽的求救信号吗？
叶颖放在胸口的手收紧了，握成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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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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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说你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听到艾德琳的声音，叶颖才勉强从走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连忙应道：“啊？”
“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艾德琳叉着腰，又怒气冲冲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接着她又补充道：“连跟血猎那边派来的人谈条件的时候都是，你到底怎么了？终于傻掉了？”
“……不是啦，是碰到了一点棘手的事情。”没有心情跟她斗嘴，叶颖扶额，有气无力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什么事情？”艾德琳一脸好奇地飘近了叶颖。少女一张半透明的脸背对着夕阳，橙黄色的阳光穿透她的身躯，在叶颖金色的头发上投下不规则的形状。
“……我不知道该怎样帮我的朋友。”犹豫了一会，叶颖还是咬了咬嘴唇，把实话说了出来，“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位，他碰到了点麻烦。”
艾德琳不出意料地露出了嫌弃的眼神，似乎上次在狼人之城被怼过之后她就记仇了。她伸直两条胳膊，在空中伸了个懒腰，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叶颖本来就没指望从她这儿得到启发，耸了耸肩便再次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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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太阳的光芒完全倾斜，天空充斥着彩霞的颜色。
今天的这座哥特式城堡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充满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而是一反常态地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似乎是因为女主人在接待什么客人，城堡的大门前难得地热闹了起来，几辆载满货物的马车停在那里。路过的女仆们都纷纷伸长脖子，好奇地往那里张望。
仆人间普遍流传的解释是巴托里夫人在与某位商人谈生意，想进购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货物。当然这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城堡里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它的主人巴托里夫人和她的小女儿海伦。
实际上，突然作出改变的原因是血猎工会已经与这座城堡的主人达成协议，将会在这几天为了围堵计划出现在这里的血族亲王撒那特思。
根据可靠消息，目击者描述和一系列调查，血猎工会已经确认他们被血族长老那边委托收拾的对象在今晚便会降临，在昨晚以保护女主人巴托里夫人的名义获得了进驻塞伊特城堡的权利。
血猎工会的人果然相当雷厉风行，在两天内便张罗完毕。他们一面派人追查狼人的踪迹一面派人前来谈判，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准备，高效得让人瞠目结舌。
当然，整个过程都是对民众严格保密的。除了血猎内部的人，叶颖和巴托里夫人知情外，就连塞伊特城堡的大总管都完全被蒙在鼓里。为防打草惊蛇，所有进驻的吸血鬼猎人统统假扮为来谈生意的商人和家仆，银器和武器全部伪装成货物藏在马车里。整个计划相当周全，行事也缜密——如果叶颖不是告密者的话，恐怕也会被瞒过去了。
果然血猎比撒那特思靠谱啊，叶颖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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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叶颖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斜阳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片刻后，她回过头，面无表情地对艾德琳道：“走吧，总算忙完了，是时候带你去见你家人了。”
听到最后两个字，艾德琳的身躯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缓缓靠近叶颖手上银白色的戒指。
一旦幽灵完成了最后的遗愿，它的存在就会土崩瓦解。因为它们对世间再也没有留恋，也能够做到放下一切前往另一个世界了。
这一点，叶颖和艾德琳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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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这一去，就要永远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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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伸出的手指在空中停留许久，幽灵少女最终下定了决心，宣誓般应道。
不再犹豫，她伸出的手碰到了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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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地平线上，太阳耀眼的余辉依旧闪烁着，晃得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