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篇（6）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灰色的键盘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四周的莹莹蓝光聚拢在他苍白得有些过分的皮肤上，泛出属于死者的冰冷青色。
闪烁着白光的屏幕倒映在白羽眼中，为那双幽深的黑眸添加了一丝光泽。少年眉头紧蹙，仿佛遇到了什么伤脑筋的难题。指尖嗒嗒的键盘敲击声一刻也未停止，仿佛在尽全力让这片死寂的黑暗显得不那么冷漠般。
伴随着最后敲下的一个字符，白羽忽然烦躁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整个人猛地往后一仰，将上半身的支撑交给了背后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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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还是联系不上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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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一股又一股烦躁依旧一个劲地往他脑子里涌。白羽神吸一口气，将脸深深埋入冰凉的掌心间，试图借此让自己快速再次冷静下来。
联系不上外界最大的问题倒不是他，而是叶颖那家伙。这种地方险象环生，就凭凌霜给的几个莫名其妙的小道具怎么可能保证她的安全！该死，他当时应该把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考虑得再周全一点的！
白羽抬起头，视线紧紧锁定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烦躁得几乎就差直接拔一把自己的头发了。
那现在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等等。
好像并不是完全起不到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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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的双瞳猛地缩紧，白光将他年轻的面孔与黑暗分隔开，拧紧的眉与因紧张而下意识抿紧的唇在光下透着无声的严肃。
有一个可能性，或许他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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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抬起头，望向天花板角落中一个盛着发着蓝光液体的器皿。只见那玻璃制的器皿呈圆柱形，顶端被一根深灰色的管道连接，直通天花板。
那是系统用于输送各种液体的培养皿系统。这些密布如一张大网的管道四通八达，能通到每一个房间。它们无时无刻不在不断地运作，内部灌满了湍急的液体，根本没有人可能从那个地方找到突破——一旦有人敢破入其中，立刻就会被汹涌的液体冲走。
但是，如果系统受到病毒攻击而失去维护这些管道的能力，从而使它们停止运作呢？答案是如果这些管道失去能源来源，不需要多久整个管道系统内部的液体就会完全静止，最后流入下层的管道中并将上层的管道空出。
如果能进入连接每一个入口的输送管道中找到通往存放系统世界的世界核的房间，直接毁掉整个系统的话，这可能是从系统内部突破系统的防范措施并躲过四处的巡查者找到核心的唯一方法，比等待救援破开巡查者的防御网要快且安全得多！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只要系统的主机摆脱病毒重新运作，这些液体就会在瞬间再次填充管道，管道中的人自然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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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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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赶在系统之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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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时间了。”
南宫冰梦忽地抬起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般望向了被一堆静止的巡查员拥堵着的门口。
“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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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她这四个字一出口，叶颖就立刻赶到了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一股不安再次涌入身体。她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语气急促道：“什么？怎么了？”
“凌霜小姐刚才跟我连上线了。”南宫冰梦转过头，脸上的表情迅速转为严肃，“她说你的白羽现在跟你一样在系统内部，而且跟他们那边断了联络。他们现在联系不上你的朋友，但知道他大概的位置。”
南宫冰梦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是否该说。然而当她看到叶颖坚决与担忧各参半的眼神时，还是叹了口气继续为她解释。
“现在已经进一步确认他的位置了，但范围过大，加上那边还在跟系统内部的巡查员僵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虽然以他本人的能力足以自保，但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凌霜小姐最担心的是白羽可能会采取极端措施。”
“极端措施？”叶颖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反问道。
“白羽所在的位置范围离系统的世界核心比较近。只要不怕死，从那里找到系统的世界核心不是不可能。”南宫冰梦冰蓝色的双眸犹如一片凛冬中的海水，沉静而冷静，“更何况白羽接受过改造，他应该找得到那样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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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我了解他这个人。你觉得，他一旦知道了方法，有可能不去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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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瞪大了双眼。
南宫冰梦的声音透着清冷，仿佛一杯冰水浇在了叶颖的心上，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的确，以她对白羽的了解……他绝对会那么做。
白羽这个人，平日里总是对什么都不太关心只爱损人的样子，却在某些事情上意外的执着。他在做选择的时候顾虑的只有牵扯到身边的人，却从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可能在白羽看来，为了粉碎系统的阴谋，自己付出一点代价承担一点风险没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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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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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这层，叶颖猛地一激灵，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强烈的危机感立刻闯入了她的脑内，汲取了她四肢的温度。
白羽……有可能会死。
就像艾德琳一样，离开了就再也回不来。她会彻底地失去这个人，永远都无法挽回。
叶颖连勉强的镇定都无法维持，踉跄了一步，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她真的可以让白羽消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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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冰梦看着叶颖的反应，再次轻叹一声，刚想上去扶她一下，眼前的女孩就突然抬起了头。血色从她的脸上褪去，留下昭示着恐惧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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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冰梦，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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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冰梦的瞳孔转了转，四周的蓝光映在冰蓝色的虹膜中，反射出一片莹莹雪光。她思索片刻，肯定道：“有。”
“请你告诉我，”叶颖看着她的眼睛道，声音隐隐有些发颤，“我想救他。求你了，告诉我吧，什么方法都好，只要有可能做到。”
面对她的请求，南宫冰梦原本集中的眼神有些飘散，似乎迟疑了几秒。她的嘴唇张了张，声音却像是被强行扣住了一般，几秒后才从她的声带里逃了出来。
“……凌霜小姐的异能是有使用条件的。她在每次使用之前都必须做大量计算，否则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所以坐标是必须的基本信息。我们的人跟白羽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失去了他的确切坐标，所以她束手无策。但只要获得了他的坐标，现在系统防御薄弱，如果运气好，凌霜小姐可以用她的异能把他传送出来。”
“你可以去找他，你的定位器没有损坏。所以只要你找到了他，你的坐标就等于他的坐标，这样凌霜小姐就能把你们都救出来了。”说到这里，南宫冰梦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中少见地带上了一点意味深长，“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一个风险巨大的赌局，赌注是你们两个的生命。而据我所知，你赌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甚至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平安到达他在的地方，一旦失败，你也会搭进去。当场死了还算幸运，但如果被系统拿去做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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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最后三个字，叶颖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行停止了脑内令人不适的想象画面。的确，与其变成系统那种生死不知的傀儡，还真是不如原地投胎。
这一刻把自己摆在相同的处境上，她似乎有点明白了白羽的想法。俗话说不自由毋宁死，如果要在窝囊地苟且偷生和拼个鱼死网破之间选一项，白羽大概是选择后者的那种人。
或许在他看来，计划的失败才是最坏的结局。所以只要他能做到，不管是什么，风险有多大，他都会倾尽全力做出贡献。
——就像自己救他的决心。
“叶颖，”南宫冰梦语重心长道，“不管白羽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他都一定准备好了迎接后果——即使是死亡。你可以，但没有必要跟他一起承担。你……想清楚。”
“我很清楚。”叶颖垂下眸子，眉头微微蹙起，左手在心口缓缓握成拳，“要是没有白羽，我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如果不救他，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后悔一辈子。”
“我不要永远活在内疚中。”她道，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不大却处处透着坚定。“所以我要救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就像你说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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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冰梦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睁大了些，随后她合上眸子，心中是一片了然。
“嗯。”她简短地应道，声音依旧毫无波澜，“我的时限快到了，来救你的人应该也不远了。”
“等等，”叶颖这才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她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抓住南宫冰梦白色的衣袖，“你说你只能存在于系统的世界里，所以如果我们毁了这个世界，你，你会消失吗？！”
“不。”南宫冰梦没有挣开她，而是平静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蓝瞳闪耀着某种前所未有的不知名光彩，折射着四周幽暗的蓝光，此刻仿佛能摄魂夺魄一般，“我永远不会消失，只是你不再看得见我罢了。”
“叶颖，我会一直在这里。”南宫冰梦伸出一指，直戳在叶颖的心口上。一瞬间冰雪消融，她整个人像是突然有了温度，直灼得人心头滚烫。翻涌的情绪直冲鼻腔，热浪一波一波席卷着干涩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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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回了家，再为我继续编写新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