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篇（8）

　　谁创造了Elenchos system？

　　究竟是谁建造了这台钢铁怪物？是谁研发了这台史上最强大的人工智能？又是谁作为始作俑者，将事态一步一步推向现在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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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深棕色的眉头在屏幕的白光下皱起，按在控制台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

　　只有系统主机才能储存的，被加密了无数道防线的，无数人寻求了无数年的最终秘密，现在就在他眼前。

　　白羽动了动控制台上的手指，义无反顾地掀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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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霜曾经在模拟世界中为系统所处的这个世界作出解释。她将系统组织比作一棵大树——一棵链接了两个不同宇宙的大树。其中的第一层宇宙，也就是人们生活着的世界相当于表面上的真实世界。它沐浴在阳光中，变化遵循特定的世界法则，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人们循规蹈矩，触犯了规则便会受到惩罚。

　　而第二层宇宙，也就是被系统所控制的世界则是跟现实世界完全相反的对立面。它隐没在黑暗中，由无数个小世界组成，没有所谓法则的束缚，就连时间也几乎完全停滞。它的一切变化毫无逻辑可寻，唯一的根据便是生物的意志力——在这个世界中只要意志力够强大，便可以肆意修改它的内容。

　　如果将第一层宇宙的世界比作地表之上的光，系统这棵大树能见光的枝叶在它其中肆意生长。那么第二层宇宙便是地面之下的影，被系统深埋在黑暗中的根茎牢牢束缚。

　　但是，这里所说的系统，并不是系统组织那该遭报应的ai首脑，而是连接并控制两层宇宙必不可少的“大树”。它代表着绝对中立，没有自我意识，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平衡两个世界而已。

　　两个完全相反的世界由各自的世界壁隔开，各自有着自己的世界核与运作系统，它们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像两条平行线般自顾自地向前奔去。

　　然而，变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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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以真实世界的时间计算，那么意外就发生在一百年前的二十世纪。

　　有一个原本生活在第一层宇宙的人类，因为连接两个世界的“大树”发生的一次微妙的误差，意外地被传送进了第二层宇宙。

　　而更加巧合的是，这个人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个在当时的社会中备受排挤的天才。

　　他便是创造了这台与维持两个世界平衡的“大树”同名的史上最强AI的人，同时也是真正的系统之父。

　　克利莱特，这是他记录在系统内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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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前，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爆发。欧洲各国之间的矛盾被激发，被暗杀的王储夫妇作为一枚□□，迅速引爆了整个欧洲大陆的战火。

　　随着战争的开始，一切军需物资成为了第一紧急需求。新型武器的开发变成了科学家们的首要任务，除此之外似乎其他所有无关军需的科学研究都必须排成一排为到来的战火让路。

　　不同于其他全身心为国家投入军事研究的科学家们，克利莱特对人类之间的争端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令这位生来智商就远高于平均水平的天才深深着迷的从来都是那些深奥复杂的理论，而不是用来自相残杀的武器。

　　然而，个人的力量在席卷世界的战火中无疑是十分渺小的。这位满脑子想着再现传说中的炼金术，制造聪明且会自我思考，力量高于普通人类的机器却坚持不肯将能贡献给战争的青年显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尽管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放在战争的时代，他能为世界带来的贡献还不如一头拉地耕种的牛。

　　千里马遇不到伯乐，生不逢时的青年原本已经接受了自己作为历史长河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沙粒的未来，命运之神却忽然出手，打乱了原本按班就部的命运之轮，将他一把推进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新世界敞开的大门。

　　被猝不及防地丢进另一个神秘的世界，面对着那时只有一片虚无的第二层宇宙，天才大人克利莱特并没有按照常理被吓掉魂，他的第一反应是兴奋，第二反应是狂喜。

　　——那是与时代错位的生命被放回真正属于他的位置，智慧与未知交相辉映出的巨大共鸣。

　　在这里只要意志力足够强大，生物的一切愿望都可能实现。在这里没有光阴交叠，时间的流速缓慢得几乎停滞。在这里没有饥饿疲劳，肉体再也不能成为阻挡真理的界线。

　　他有无限的资源，无限的时间，和无限的可能性。

　　还有什么比这些更能让一位天才疯狂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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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利莱特没有浪费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奉献进了这个世界中。他首先推算出了这个世界混乱的法则，对这里的主世界实施了最基本的掌控。随后他将时间贡献给了研究这个世界的运作系统，一步步实现了自由穿梭在两层宇宙的方式。因为没有任何限制，他可以源源不断地研究，探索，甚至从表世界中秘密集结一些和他一样怀才不遇，生不逢时的人，以扩大自己的力量。

　　这些由系统之父集结起来的第一代先驱，就是Elenchos System组织的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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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百年后系统组织已经发展成了这副大反派的熊样，但发明系统这强人工智能的系统之父克利莱特的初衷还真不是造一个无比欠揍的邪教首脑。

　　令生于战乱时代，见识过无数惨剧与鲜血的克利莱特决定重启自己对于创造高于人类的人造人的设想，正是剥夺了无数生命的战争本身。

　　人类的身体与意志都太虚弱了，克利莱特是这么认为的。不同于活在系统世界中，拥有无限的时间与不老不死之躯的自己，第一层宇宙中的人类实在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在那里，就连一颗构造再简单不过的炸弹都能轻而易举地带走无数条生命。这如此脆弱的群族，要如何承担引领整个宇宙走向新时代的重要任务？

　　简直是以卵击石。

　　克利莱特认为，改变这种局面，帮助自己的种族更上一层楼，是作为手握无限力量的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于是，这个超脱时代，目的是实现人类的进化的实验就这样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而这一切的发生，在第二层宇宙中度过的无数日月换算成现实世界的时间，仅仅只有短短的一两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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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致是上天也觉得自己给克利莱特开的金手指粗过分了，没多久，生理年龄仅有三十来岁的克利莱特被确诊了一种由先天性基因缺陷引发的，在当时医疗界闻所未闻的不治之症。

　　直到这时，不可一世的系统之父才发现，所谓无限的时间只是个幌子。第二层宇宙中的时间就算流动得再缓慢，却始终有流尽的那一天。作为研究生物的科学家，他无比清楚自己现实世界中健康状况维持不了多久——而一直躲在第二层宇宙中并不能帮他变得健康，延长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寿命。

　　而他剩下的时间，大概不够撑到他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实在是迫不得已，这位心怀巨大野心的天才不得不像命运低头，启动了另一个备用方案。他决定借用机械的力量为自己制造生命的延续——一个拥有他的人格，与他有共同目标，能代替他思考和工作的机器。

　　——这便是系统这台强人工智能被制造出来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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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利莱特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在整个研究组织的鼎力相助之下，他成功地制造出了领先无数个时代的，能自主思考的传说中的人造智能。掐着所剩无几的时间，他将自己的人格做了处理，输入了这台机械怪物的电子脑中，并为它赋予了跟自己一样的目的。

　　他将系统的主机与世界内核连接起来，确保它拥有控制整个世界的运行系统的能力。为防不测，他将这台人工智能能思考的事实作为最高机密，封锁在了系统组织内部的高层之中，对外宣称这是一台用于存放数据的主机。绝大多数系统研究人员都不知道将来会引领自己的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一台足以震撼世界的钢铁怪物。

　　做完这一切，克利莱特便结束了自己不平凡的一生，不留遗憾地躺进了棺材。

　　但是天才大人也有疏忽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自己留下的并不是能造福人类的火种，而是带来灾难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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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工智能的思维方式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的行为被道德和法律束缚的同时，也被感情所束缚。这种制约机制保证人类的社会能合理运转，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打破既有的规则，如果有也会很快被其他人解决掉。

　　而人工智能并没有感情这种运算逻辑。它能理解人类的心理但自身却不具有任何情感，自然也不能产生所谓道德感。在人工智能的电子脑中，道德不过是一条可有可无的规则，只要能保证不受惩罚，打破道德也是一种达成目标的手段。克利莱特为它输入了自己的人格，却忘记了机器能理解的只有他的理性，并不能理解他的感性。

　　于是，这台有着自主学习能力的大家伙要不了多久就失控了。

　　贪婪和野心永远是蛀空整座山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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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未来的邪教首脑首先对由自己的创造者按照道德标准制定的研究规定感到了不满。它认为系统之父留下的“必须取得实验者本人同意才可进行改造实验”的规定过于死板，非常影响效率。在这机器的电子脑中，所谓“人性”和“伦理”都是一纸空文，在科技面前毫无意义。它那电子脑的自主学习的能力实在过于强大，没多久就自己琢磨出了一整套控制系统组织，更快达成目标的计划。

　　于是这系统的“主机”的第一步就是为自己清扫障碍。它秘密地干掉了所有手握自己来历的秘密，有可能阻止它的高层们。

　　随后，顺理成章地将根系扎进整个世界，占领了第二层宇宙和Elenchos System组织，并开始了另一个目标与系统之父的初衷相同，却终究与人性背道而驰的疯狂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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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实验跨越了现实世界的百年，从二十世纪初延续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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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白羽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疲倦地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尽管真相非常耸人听闻，但并不是无法接受。白羽到这时才发现其实自己比想象中的镇定许多，除了刚开始的诧异之外并没有多惊讶，好像潜意识里觉得本来就该这样一般。

　　四周的显示器亮起莹莹蓝光，照亮了少年的脸颊。冰凉的蓝光轻轻敷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让少年俊秀的容颜平白烙上了一层死气。白羽微眯起眼，任由清浅的蓝色在黑瞳中忽明忽灭，将视线投向了那系统刚才跟他对话用的蓝色显示屏。

　　“你居然是由人类建造的，难怪会有用于操作的控制板。”白羽道，眼神中含着浓浓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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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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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嘛，这种事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白羽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轻慢，他将手举高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只是有一件事我挺在意的……”

　　白羽冲它露出了一个有点怪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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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程序里面带有自毁程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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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系统有了反应。

　　它蓝色的屏幕忽然开始闪烁，好像不想面对什么却又无法逃避似的，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打出一行白色的大字：“您应该看到了自毁程序的危险性，本机不建议您使用。”

　　白羽却对它的警告充耳不闻，自顾自开始走来走去地推理道：“创造你这么个玩意的家伙果真是个真正的天才呢。居然给你设置了无法靠自己拆除，而且只有当年的高层才有权限使用的自毁装置。如果强行启动会连启动者本身都无法逃脱爆炸范围……真有意思……那位天才恐怕早就预料过今天这种可能性……”

　　他的语气随着思虑越来越沉静，从纯粹的感叹逐渐过渡到了某种令人汗毛倒竖的冰冷刺骨。少年的身躯在这钢铁怪物面前渺小得微乎其微，此时却不知为何散发着叫人胆寒的气魄，反而将巨型机器的宏伟倒压了一头，倒让那几层楼高的铁疙瘩显得弱小无助了起来。

　　“您知道，”系统终于沉不住气了，主动交涉道，“这台机器只是一个最初的终端，经过发展，系统本机早已形成了网络，复制的意识体遍布各个世界的角落。即使您启动自毁系统毁灭这个终端，我们的实验依旧不会结束。只要人类没有灭绝，我们永远不会被阻止。您自杀的举动并没有实际意义，请您三思。”

　　闻言，白羽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终于从自己的思虑中脱出身来，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意，嘲笑的意味不言而喻。

　　“史上最强人工智能？”白羽语气上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别做梦了，你这机能连我才说过的话都记不住。就你？许愿进老年痴呆疗养院都比统治世界靠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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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白羽缓缓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辉：“即使只能救一个人，也是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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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跟你同归于尽亏了是吧？”

　　“我告诉你，血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