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篇（9）
“砰！！”
随着足以震破在场所有人耳膜的爆炸声响起，一道白光闪过，叶颖面前那被南宫冰梦定格的场景顿时被强大的能量波动震颤得水波般晃动起来，随后就像被什么撕裂成两半一般从中间爆裂开来！
爆炸形成的白色热浪席卷而来，一直烧到了叶颖瞪大的黑色双瞳中。她条件反射地将双臂横在面前，勉强遮挡一下过于强烈的白光和崩开后四散在空气中的鲜血与残骸。强劲的热流将她半长不长的黑发掀起，牵引着在空中狂舞，仿佛在为姗姗来迟的救兵举行欢迎仪式。
“已发现目标成员，救援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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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首先入眼的是溢满的猩红与刺目的白光。整个阴暗的房间被反系统组织特质的炸弹轰开，外面的强光倾泄而入，将她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刺得生疼，又咸又涩的泪水顿时充斥了眼眶。
叶颖艰难地适应着视野，面前晃眼的白色逐渐收缩，露出了隐藏在之中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是一群高大的成年人。他们中间有男有女，身高参差不齐长相也各不相同，甚至连人种都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腰间那杆造型奇异的激光枪。为首的男子身材颀长，却不显雄壮，反而有些瘦削的意味。他的半张脸笼罩在逆光的阴影中，但那双永远沉着镇定的眼睛已经足以唤醒叶颖脑中与他相关的回忆了。
“啊！”叶颖轻呼一声，惊喜道：“你是……穆迟！”
那个凌霜身边的男子，曾经在盔甲幽灵剑下救过她一命的反系统骨干成员！
既然他领头，那么这些人的身份绝对是友非敌！她终于被组织里的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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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来不及庆祝劫后余生的喜悦，巨大的恐慌就席卷了她胸腔——下落不明的白羽怎么办？自己是脱险了，但是与组织断开了联系的白羽呢？
他会不会已经找到了南宫冰梦所说的另一种方法，打算把他这条命奉献给反系统组织？
想到这里，叶颖立刻用手在地上撑了一下，踉跄地站起来，猛地向门口冲去。焦急让她的大脑短时间内一片空白，只想快点跑到白羽身边去确认他的安危，根本容不下其他的念头。她冲动而鲁莽的行动顿时激起了门口反系统成员们七嘴八舌的一堆嚷嚷，还没等她跑出房间一步，就被几个眼疾手快的成年人抓小鸡似的揪住衣领子提了起来，递给了为首的穆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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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的睡衣领口很小，后领子被人抓住往回拉时差点没把她勒死，咽喉处传来的窒息感却像一盆凉水，迅速而有效地浇灭了她过热而短路的大脑。她迅速反应过来这些人没有恶意，便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只是双手抓住领口示意自己已经被勒得说不出话了，这才被大发慈悲地放回了地上。
参差不齐的反系统成员七嘴八舌地一阵讨论，各种语言和方言齐上阵，完美地营造出了外国菜市场的背景音乐——又闹腾又让人一头雾水。
叶颖被一个高鼻梁的白皮肤男子在后背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差点摔在了穆迟跟前，好险当众行了大礼。好在穆迟反应迅速，立刻抓住她的肩膀像扶一个翻倒的茶杯似的将她扶正，对那位下手不知轻重的反系统成员投去了一个不含情绪的眼神。后者则是无奈一笑，摊手耸了耸肩，随后立刻遭到了其他成员七大姑八大姨似的群起而攻之。似乎在谴责他一点都不晓得怜香惜玉，对小姑娘这么粗暴有辱他们反系统组织的门面。
好在叶颖作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姑娘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感觉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他们反系统组织的王牌白羽平时对待她的作风可比这个粗暴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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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反系统组织内部的成员们竟然是这样的画风，叶颖不由得有一丝啼笑皆非。可惜时间不允许她开启吐槽弹幕，每磨蹭一秒白羽的生还概率都会下降一个刻度。
叶颖不敢继续耽误时间，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勉强盖住吵闹的背景音效，连珠炮似的对穆迟叫道：“请你放我走！我必须去找白羽！！再没有人去找他就完了！”
穆迟所带领的这些反系统成员是第一批潜入主系统内部的，主要任务是侦察和安装装置用于干扰系统的工作，因此通讯器也时不时被干扰，消息难免闭塞。他们似乎是还没有接到白羽那边的消息，以为那少年现在安全地呆在后方。听了叶颖这一嗓子，环绕她的几个人顿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解地面面相觑起来。
“白羽？”穆迟的声音平板且毫无波动，给人的感觉就跟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模一样。他忽视了旁边组员们嘈杂的声音，简短地道：“他在这里？”
“是，但我来不及解释了！”叶颖急道，“我必须马上就去！他会死的！”
“小姑娘，”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中年女人说话了。她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中文似乎不太熟练，有着严重的口音：“就算你的朋友处境再危险，我们也不可能放你一个小不点在这里到处乱跑啊。”
叶颖一愣，冲动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下来，不由得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在系统里跑来跑去，救下白羽的胜算当然没有让他们来大。既然这样，不如……
还没等她思考完不如后面是什么，一道激光就突如其来地落在了她脚边，将地板上一块深蓝色地砖灼出了浅浅的小坑。
人群顿时一片静寂。
叶颖猛地抬起头。
只见走廊墙角一个从刚才起就垂着脑袋死着机的机械武器忽地抬起头，漆黑的枪口向着他们转了过来。与此同时，一直被病毒祸害得动弹不得的系统主机忽然再次运作起来，尖锐的警报与红光刺破了整个基地的死寂！
一刹那，黑暗的电脑室中，所有屏幕仿佛惊醒的群狼，漆黑一片的屏幕上齐刷刷出现了一排血红的字迹。
“警告，警告，系统主机受到病毒攻击，确认危险等级最高级。目前正在自我维护中，已恢复部分功能，预计十分钟内恢复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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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的有效期快要过了。
站在系统主机的监控屏幕前的白羽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开始在他嘴里弥漫。他狠狠地闭了闭酸涩的眼睛，正努力破解自毁模式权限限制的十指紧握成拳。
随后，他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摁下了控制板上方的广播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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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身边的反系统成员训练有素，反应极快。他们几乎是立刻就采取了行动，成年人高大的身躯围绕成圈，将小女孩叶颖围在中间。几道闪电般的激光闪过，几个机械武器顿时应声被斩成两半。
然而，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松一口气，更加刺耳的警报忽然响起。系统那机械而平板的女声仿佛正高声狞笑，为渺小的人类赐下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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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警告，实验区B-5检测出外来入侵者，请所有巡逻员迅速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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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迟的神色一变，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破天荒地地出现了一丝涟漪。他忽地转过身，把什么东西猛地往叶颖手里一塞，居然就这么拎着她的胳膊将她提出了保护圈！
“屏蔽器。”穆迟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只是语速比平时略快，“屏蔽系统的普通探测信号，只要你远离守卫和武器。”
说着，他把叶颖往走廊另一边的转角拖了过去，再次像扶一个翻倒的茶杯似的将她扶稳，随后把她往那条看不到尽头的阴暗走廊推了推。
“找空旷的地方，凌霜会联系你。”根本不等叶颖回答，他就自己接上了话音，黑色的外套仿佛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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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跑，我们断后。”
男子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抽出了腰间的第二把激光枪，向着与叶颖相反的方向冲了过去。
外套稍长的下摆在空中蓬起，像是死神的黑袍，又像是飞蛾的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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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
叶颖的第一反应就是按照他的指令做。她来不及多想，立刻抓紧手中的屏蔽器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向男子为她指出的方向。
她拿出全身的力气，玩命似的在长得仿佛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中不停奔跑。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不敢细思他说的断后可能意味着什么，也不敢去想单枪匹马的白羽这时是死是活。
她连要往哪边走都不知道，只能迷茫地不断往前奔跑，不断穿过一片又一片黑暗的梦魇。
她能听到耳边剧烈的心跳声，仿佛十面鼓同时被敲响般震耳欲聋。她的大脑自动为她清理了一切杂念，只为她的四肢留下了最后一个指令。
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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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大口大口地喘息，汗珠从鬓间滑落，舌尖仿佛也尝到了汗的咸味。忽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停了下来，一时没控制好平衡，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慢着，南宫冰梦好像跟她说过，白羽可能在系统的核心……
她记得！凌霜以前好像跟她讲过一点系统的内部结构，核心是在哪个方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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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正准备往着记忆中有点模糊了的方向跑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头顶响起。
与此同时，叶颖口袋中那个曾经用来跟凌霜联系过一次的显示器闪起了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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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启动了广播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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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十指飞快地在控制板上敲击，布下一个又一个指令。他漂亮的桃花眼与泪痣在屏幕的蓝光下熠熠生辉，闪动着某种从未有过的光泽。少年特有的声线从广播音响中传出，冷静得仿佛只是在宣布某个既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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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羽，现在正在世界核所在的位置。很遗憾，系统和世界内核已经连在了一起，我们之前的计划正好漏掉了这个可能性。眼下唯一可能毁灭系统的方式就是启动它的自毁程序，三分钟后我会输入自毁程序的启动指令。请各位活人远离爆炸范围，接下来请远离我说过的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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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的瞳孔缩成一点，大脑终于嗡地一声，死机了。
她只觉得自己忽然掉入了一片冰湖，凉得刺骨的水不断灌入四肢。她想叫喊，想挣扎，但无济于事。她只能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那个远行的背影，在心中声嘶力竭地不断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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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
白羽，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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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的声音很平静，语调甚至带着一丝他平时常有的调侃意味。报完最后一个地区后，他似乎嫌三分钟太长，居然用广播开起了玩笑：“自毁装置一旦被启动可就是立刻引发大范围爆炸，劝各位不管是系统组织的还是反系统的，不要想着找过来从我这下手，要不然一个手抖可不能怪我了。对了，如果你们有谁捡到个到处跑的小屁孩记得把她给我拎走，虽然她只会惹麻烦但万一把她炸成爆米花我可不好跟她爸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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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
这特么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有闲心埋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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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白羽的声音正经下来，仿佛那一头的少年突然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正色道，“系统这老家伙跟我说它不会被真正销毁，即使终端被炸毁它也能进入它们系统的网络，不断复制。反系统组织的都给我听好了，战斗还没有结束。我就奉陪到这里，接下去的事情就得靠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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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颖一咬牙，再次向前冲了出去。
开什么国际玩笑！！
半途而废？她还没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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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滋滋……”
就在这时，那沉默了许久的显示屏忽然发出亮光，信号不好似的□□了几秒，终于啪地亮了。
“叶颖？听得到吗？”
凌霜熟悉的声音穿透了世界与世界间的距离，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缝隙，救世主般在这黑暗笼罩的走廊中响起。
“凌霜！”叶颖几乎快哭了出来，立刻驻足喊道。
“来不及多说了。”凌霜的声音少见的有些急促。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上代表着女孩的小红点，语速飞快道：“我听到了白羽的话，如果你现在想要去救他就按照我说的做。趁着现在信号还行，我有你坐标，可以帮助你进行简单的空间跳跃。你找到他后就按显示器上面的绿色按钮，我有你们两个的坐标就好办了。接下来我来给你指路，我们只有三分钟，一定要快。”
“知道了！”叶颖立刻向着她给出的指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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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次次破开厚厚的茧子，她长出了羽翼，摆脱了孤单，渐渐不再需要身边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少年了。于是少年的身影缓缓地停住了脚步，他就这么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落寞而欣慰。
只要看到女孩脱险了，他就能满足。
少年对女孩感情并不是人们常说的爱慕，或是简单的友情。女孩对他的意义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仿佛这肮脏世界中仅存的火种。她的存在为少年证明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名为“光明”的东西，让少年在短暂的人生中首次切身体会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原来系统并不是一切，原来在系统之外还有一个更美丽的世界，原来漫无边际的黑夜之后依旧有黎明的存在。
尽管女孩只是一颗弱小得不能再弱小的光点，少年依旧想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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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世界需要光啊。
这个如此阴冷，可怖，悲伤且绝望的世界中需要这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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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达成了自己的使命。他终于为世界留下了点有价值的东西，为他短暂且可笑的人生画上了一个不怎么圆满的句号。
于是他转过身，准备退场。
这时，暗淡下去的少年却被长着翅膀的女孩拉住了。
女孩从世界的另一头奔来，在他即将落回黑暗时握紧了他的手，冲他露出了一个比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阳更加绚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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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所不知道的是，当他注视着光的时候，自己竟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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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世界需要光啊。
无论夜再怎么阴冷，可怖，悲伤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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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总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