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宁弈自贬庶民,把自己圈在王府里只守着雅乐,再无心争权夺嫡。宁遥失了宁弈这一好棋子,便设计让二花被杀,彻底挑起了辛子砚复仇宁齐的火焰。

  雅乐归来,宁遥将已经绣好的帕子荷包拿出来挑选出好的送上,檀心梅和红水仙清新淡雅,很衬雅乐。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一大早的辛子砚刚下早朝便登门造访公主府,宁遥虽料定辛子砚会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堂中残留着檀香的清香,宁遥静静修剪花枝,闻着殿中的香有点淡了,便用铜拨子拨开铜香炉的一角,添入一把檀香。

  她只专心修剪,问道:“辛院首进来坐吧,不用客气。”

  辛子砚甩袖步入殿中,朝宁遥鞠了鞠,戏谑道:“殿下似乎知道微臣要登门求见呐。”

  宁遥放下剪子,温然道:“六王兄正享天伦之乐,无心朝政,辛院首身负失妹失子的仇恨,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在这天盛里,估摸着只有我想要宁齐死了,也只有我能帮院首一臂之力。”

  辛子砚眉心怒意凝聚不散,径直走到席前坐下,微微颔首道:“宁弈一心想躲得远远的,我费劲口舌都说不动他,子砚报仇心切,只能仰仗殿下了。”

  “父皇对宁齐宠信有加,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呐。”宁遥让人将修剪好的红水仙捧到窗台下,“必定得让父皇对他生疑,从中挑拨,好让父皇废了他。”

  辛子砚并未回应,目光扫视至窗台的红水仙,撑手托腮道:“这水仙开的真好。”他心下思忖顷刻,“顾南衣也该到帝京了。”

  “是快了。”宁遥看着开的正艳的红水仙,温婉一笑。

  次日,阳光很好,照着雨水折起剔透的光芒,公主府重复焕然一新的模样,敞亮通透。彼时宁遥正坐下廊下合眸小憩,手里握着一颗核桃,手指微攥,睡梦中仍无意识地轻抚过核桃纹路。

  游廊菱花门下,一人青衣翩翩立在花树下,久违的水中青荇气味幽幽传来,宁遥鼻翼微动,似乎察觉到什么,但她只觉在梦中,并没有醒来。

  他轻轻挪着步伐,一点一点走向她,宁遥着一身石榴色游凤纹襦裙,外披杏色绡金荷叶广袖衫,褪去小女儿娇俏可人的容颜多了几分憔悴,柳眉飞扬入鬓,胭脂晕染脸颊如飞霞,鬓间插一支鎏金镶明珠流苏步摇。如今的宁遥张扬明媚,他日洁瑕如玉兰的姑娘已变得深沉隐忍,也只有在这惬意放松的时刻,她才偶尔一露恬静温润的模样。

  顾南衣只蹲在她身前,也不做声,他愣愣地抬起手,抚上她露在袖外的手,风尘仆仆略显沧桑的脸方露出一丝喜色。他静默地注视着她,眼中微蓄了一点泪光,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殿下.....我回来了。”

  顾南衣的神色有些茫然的痛楚,抚着脸颊的泪痕,怆然起身站起。他站在门下,回眸望向沉沉睡着的宁遥,最后决然转身离开。

  “殿下,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宁遥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原本冰凉的手变得温热起来,她揉揉眼睛,看向正在院子里洒扫的女使,问道:“方才有人来过么?”

  女使摇摇头。

  她觉着奇怪,但也未曾放在心上,她入了堂内坐在鹅毛软垫上,往香炉里夹了一块松果,瞬间清香满堂。折柳掀帘步入,神色凝重的,宁遥就知道又出事了,尚未等折柳开口,她朝微微冷笑道:“瞧这样子,又出事了?”

  折柳默然点头,只是道:“滟妃娘娘失踪了。”

  宁遥略显震惊,斜倚着软垫,一字一句重复道:“失踪了?怎么回事?”

  “今儿一大早就有线报来报,说楚王领着府兵闯入了魏王府,还打起来了。”

  “有意思。”她松快笑一笑,又道,“你赶紧让辛子砚入宫一趟,把这事儿告诉父皇。”

  折柳小心道:“殿下这是想挑拨陛下和魏王之间?”

  “宁齐在父皇心里不是生性纯良,堪当大任么?”宁遥懒懒地拨弄着发间的步摇,“本宫是该替他添上着浓墨重彩的一笔了,也好让父皇看看清楚,宁齐的真面目。”

  宁遥凝眸看向堂前一树梨花开得如星光一般,明眸间闪过一瞬狠辣剑光。

  一切,才刚开始。

  松果的甘馥在堂中如流水一般浮动,时光寂寂,而宁遥心思却是沉沉的。滟妃失踪了两天,依然没有什么消息,宁遥也懒得多管,只顾看着宁弈和宁齐争了个头破血流,她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方用了晚膳,坐在案前翻书,看累了便静静趴在案上,闭目凝神。

  忽地闻来一声撞门的声音,她微微蹙眉,睁开眼睛,正见宁弈携着宁澄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宁遥见是她,便舒展开眉心,凝神静气道:“六王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宁弈眯了眼凝视着她,颇为恭敬地朝宁遥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宁遥含着笑意看他,“看来王兄是执意要远离朝堂了啊,可随之方才母子团圆没几天,就被敌人抓住了软肋,怎的,王兄是回心转意了?”

  宁弈调匀微微急促的呼吸,站在她身侧道:“是啊,我一心远离朝堂,只是没想到还没等敌人杀到家门,就被旁人先栽了我一脚。”

  “什么意思?”宁遥不解。

  宁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来,重重地拍在桌案上道:“想必妹妹应该对这字很熟悉吧?”

  宁遥拿过纸条目光轻轻掠过,她一眼就认出来,是顾南衣的字,她神色一黯,微有吃惊之色,摆手道:“怎么可能?”

  “顾南衣一回来便绑架我母妃,不知是他一人所为,还是另有主使啊?”宁弈神色愈发低沉,面上怒意即将爆发。

  宁遥冷笑,话中略带了气,质问道:“王兄这是指,是我指使顾南衣绑架滟妃?我不至于这么做,也不屑如此。”

  “你最好保佑我母妃平安无事。”宁弈着意狠狠瞪她,旋即拂袖离开。

  宁遥气急地拍了拍桌案,震的里里外外都吓了一跳,折柳闻声跑来,正睹见宁弈气冲冲离开的身影。折柳忙抚慰道:“殿下别动手,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是南衣的字不错,不会有错。”宁遥的慌张和失神更深了一层,“他为什么绑架滟妃...”

  折柳忙抬手扶住她:“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过大半年,隔在他们之间的再也不止身份的鸿沟,还有私仇私情,还有源源不断的欲望。

  宁遥眉目间的惊惶渐渐沉淀下来。

  “南衣,希望你别做傻事啊....”

  怏怏无语,低下头抚摩手串上的那颗核桃。

  夜晚下的魏知府静寂无声,偶有几声寒鸦在枝头叫唤。破旧的房内红烛高明,轻烟袅袅飘散荡开,连雅乐也遮了一层薄薄的雾翳。

  顾南衣端着饭菜入内,他沉吟道:“吃饭吧。”他将饭菜布置开,将筷子置在她跟前,他只慢慢道,“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

  雅乐垂眸轻笑,“你不是坏人,却将我绑来这儿?”

  “你很重要,所以我不会伤害你。”顾南衣道。

  “弈儿提起过你。”雅乐重又垂下双眸,“宫里也流传过一些流言,当朝帝姬痴恋江湖客,乍一听还以为只是流言,没想到是真的。”

  顾南衣眼底含了淡淡的水光,他撩袍坐在她对面,“是真的,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弈儿提起过,遥儿为了你,拒了姚家长公子的婚约,如此可见遥儿对你的情意。”雅乐长吁道,“那你呢?你对她呢?”

  顾南衣愁容满面,苦笑道:“我辜负了她,在她最难的时候,我没在她的身边。”

  雅乐这才抬首道:“皇家儿女看似金尊玉贵,但三灾八难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多多了,宁弈身为一皇子都尚且被关在宗正寺十余年,更何况是宁遥,一个弱女子呢?”

  顾南衣轻轻一笑,“我想让她平安快乐,想让她好好的,无论她在不在我身边,她一切都好,我就好。”

  “她要的平安快乐,是你给的,旁人给的,不做数。”雅乐婉然笑笑,望向窗外浓墨似的夜色。

  *

  三日后,京郊锁蛟崖,宁澄换雅乐。

  宁遥一早就醒了,茫然坐在床上,心头空荡荡的,折柳进来侍奉她洗漱,瞧她魂不守舍的。

  “备好马车,我出去一趟,你也不必开口阻拦,你知道劝不住我的。”

  折柳拧了毛巾,道:“只要顾南衣一出现,殿下的理智就全然没有了,殿下不愿听奴婢一言,但奴婢冒死也要开这个口。”

  她默默听着,半天没有说话。折柳觑她神情平静,才开口道:“如今局势如何,殿下心里有数,扳倒宁齐指日可待,殿下应当全力汇神计谋才是。婕妤娘娘尸骨未寒呢,殿下缠绵儿女□□之余,还记得您惨死的母妃和胞弟么?”

  宁遥没有动怒,因为她知道折柳的话在理,她不占上风,但她实在割舍不下顾南衣,即使他在自己最难的时候不在自己身边,她还是心心念念等着他回来,只是没想到,顾南衣一回来,没有回府来见她,而是绑架了雅乐。

  她身子软塌塌歪在床栏,带着几分庆幸地道:“我只想见见他,见见他就好,他绑架滟妃,宁弈定不会就罢的,他不会就罢。”

  宁遥定了定神,“快替本宫梳洗。”

  京郊,一路湖光山色亦是春意浓浓,锁蛟崖却是一片枯草荒芜。顾南衣手握一把长剑,守在青辕马车旁,俊郎面容蒙上一层阴沉的怒意,清亮的眼眸间锋芒毕露,垂首静候。

  宁弈悄步走近,一时间不敢贸然向前,他的声音有愤怒却疲倦道:“顾南衣,是你,竟然是你!你为何要绑架我母妃,为什么!”

  “今天你只要宁澄死,只有他死了,我才会把雅乐夫人还给楚王。”顾南衣沉下心气,缓声道,“我不想和你牵扯,也不愿让宁遥难做,你把宁澄交出来,我就把雅乐夫人还给你。”

  宁弈心底愈加难耐,他忍不住向前走去,却被顾南衣呵住,他道:“本王和你相识也有些时日了,你我纠葛何必再牵扯无辜呢?”

  “宁澄杀了我师父,我还不能替他报仇了?为什么绑架雅乐夫人,你倒是说说,宁澄为何要杀我师父?这又是为什么?”顾南衣长剑出鞘,剑锋摩擦石地迸溅剑光,眼波狠狠一剜,“我不想动手伤你,知微会伤心,宁遥也会,所以就不要耽搁了。”

  宁弈神色悲戚,“你杀了宁澄,我必定也会为之杀了你而后快,又何必冤冤相报。”

  顾南衣不听宁弈辩解,抬掌狠狠朝他胸口打去,宁弈顿时中伤倒地,吐出一口鲜血。在林丛中蛰伏的宁澄再按捺不住,举剑朝顾南衣狠狠砍去。顾南衣癫狂地举剑要向宁澄刺去,二人在刀光剑影间对峙几轮,最后宁澄终被对方寻到破绽,危急存亡间,宁弈挡在宁澄面前。

  “你让开!”

  “顾南衣,你为何要绑架我母妃...!”

  “我要宁澄死!”

  “顾南衣,你疯了么?”

  风尘滚滚袭来,烟尘里宁遥匆匆跑来,山崖风声萧索,肆意而狂暴,一袭石榴色衣袂随风翻飞,云髻上垂落的流苏打着脸颊,她只身挡着顾南衣剑锋。

  “顾南衣,你这是做什么!”

  顾南衣神色遂变,如蒙了一层寒霜,不可置信皱眉道:“连你也要帮着他么?”

  宁遥注视着她,双目沉静似能抚平他暴躁情绪,“南衣,你听我说,你不要做傻事。”

  顾南衣悲痛的神情更重,“弑师之仇我定不会忘,殿下也是丧失过挚爱的人,理应理解我才是,你会放过你的杀母仇人么!”他心下更是阴沉难言,“让开。”

  “顾南衣,你为何绑架我母妃...”

  未等宁弈将话说完,只见一根铁锁扒住马车窗边,正欲将马车拉下悬崖,顾南衣见状,顿时朝马车飞扑去,伸臂拉住绳索的最后一节。

  众人纷纷跑来帮忙,顾南衣死死拉扯住绳索,但无奈他只力不足,最后绳索终断,马车瞬间坠入悬崖。

  宁弈脸色发白,目睹着马车在眼前坠入深渊,只觉一桶冰水直浇而下,他顿时一口鲜血呕出,软瘫在地。

  宁遥一颗心越发往下沉了沉,抬眸望向倒在地上的顾南衣,神色凛然。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这周是非常勤快的坑主!顾南衣回来了,一回来竟然不哄媳妇,在线作死啊,顾南衣一回来,副本开挂的宁遥遥就变得柔情似水,女狼狗瞬间变得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真正诠释了男朋友在的时候水瓶盖拧都拧不开,男朋友不在天灵盖都能拧开。

  比起宁弈凤知微隔着家仇国恨和至亲的人命,宁遥顾南衣只是隔着身份和忠义,他们会怎么选呢?

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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