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暮色四合,余晖撒在金碧飞檐上,映出耀眼金光,稀疏透过竹帘渗入堂中,暖意弥漫。

  宁遥神色沉郁,坐在软垫上一言不发,顾南衣垂手站在堂外,也不愿打破沉寂。

  折柳端着茶水入内,见二人还在僵持,忙开口道:“殿下日夜盼着顾侍卫回来,怎的一回来就这副模样?”

  宁遥草草抬了抬下巴,瞥向站在堂外沉默的顾南衣,“你别管,让所有人都散了,回去歇息吧。”

  折柳劝不动,放下茶水就端着朱漆托盘离开,经过顾南衣身边时,忍不住叹了声。

  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谁都不开口。

  入夜,顾南衣终是忍不住,抬步跨入堂中,天青色袍角掠过若有若无的檀香薄烟,弥漫出淡淡浓香。他撩袍跪在宁遥跟前,拱手请罪道:“殿下骂我吧。”

  宁遥见他如此,只默然地看着他,二人寂静里相对,静的能听见耳边风声簌簌,她眼中含泪,嗫喏道:“骂你....我有什么好骂你的,你为师复仇心切,你没错。”

  “我一时冲动,才绑架了雅乐夫人,我并无伤他她之意。”顾南衣的目光清澈如许,抬眸直直望着宁遥,“楚王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我都甘愿承受。”

  “宁弈看在我和凤知微的面儿上,不会急着动你。”宁遥扬了扬眉,深深看他一眼,无语凝噎。“你先回去歇息吧,房间都替你打点好了。”

  顾南衣诧异于宁遥的冷淡疏离,沉默的须臾,他试探地伸手去握宁遥的手,见她没有拒绝反感才慢慢握紧。

  宁遥涩涩看了他一眼,其实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在他回来前,她日日夜夜都在想他,心念他在金狮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然而见了他,又觉得百味杂陈。他还像当初他离开帝京的时候一样,那种痴情又纯粹,不好意思外露的神情,叫她看着难过。如今的他们变得面目全非,她心里很难受,隔着这么多隔阂,还真的能不顾一切地在一起么。

  “南衣,我很想你。”宁遥轻轻吐了口气,犹自落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另一只手亦覆在顾南衣的手背上,纤长的手指紧紧与他十指相握。

  他点头不迭,笑容浮上脸颊,“我也想着殿下,一别数月,让你一个人经历这么多,是我不该,我不会走了。”见她眼里蓄满着泪,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抬手给她拭泪,拥在怀里安慰着:“我不会走了。”

  宁遥抬起手拥住他,手指紧紧攥住他肩膀的衣料,她忍不住泪如雨下,呜呜咽咽地说不出一个字,似乎将这数月的所有委屈和痛楚尽数哭个痛快。而顾南衣目中的愧疚泛起,只拥着她,柔声地安慰着。

  她直起身子,双手捧住他的脸,含着眼泪的眼睛直勾勾地对上顾南衣的眼睛,一板一眼道:“你不许再走了,也不许做傻事了,我失去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她就那样抬着头,破涕浅笑望着他,耳边传来廊下风声萧瑟,吹动枝影委地,如此良辰美景下,宁遥慢慢俯身靠近,樱桃唇缓然贴近,她身上清馨的檀香余香在他鼻尖蔓延,顾南衣抬手扣着她的腰,随即便吻了上去,二人吻的忘情热烈,似乎将数月的思念尽然投入在这热吻中。

  顾南衣从深吻中微微抽离,望着一对红烛乍明乍灭的光下铺陈在美人如云的容色,愈看愈痴迷,不知哪儿来的胆子,他一点点倾身逼近,将人压在身下。

  宁遥的心头咚咚直跳,双颊一烫,染上一片红晕,她轻轻点点头,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大袖衫垂落至手肘,吻上其脖子,顾南衣的手顺着她白皙如藕段的手蜿蜒而上,最后与她十指紧扣。

  红烛慢慢燃尽,珠帘安静垂下,月光渗不入的昏暗里,只映出宁遥轻浅朦胧的轮廓,顾南衣抬手掀开她石榴色的大袖衫,指腹在她脖颈间摩挲。宁遥伸手抓住软垫吃痛一声,脚尖的红芙蓉绣鞋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他顺流而下,解开了她腰间的腰带。

  他的唇是干热的,急促而生疏地吻着,她吞声哽咽,亦回应着他的拥吻。宁遥虽初涉人事,但当初许下与姚扬宇的婚约时有教养姑姑说过该如何行房,其中规矩甚多,如今她纵身于她心悦的人,早将规矩往于脑后,欢.好旖.旎如流水一般,在如胶似漆的身体间流过。

  巫山云雨后,顾南衣垂首凝视着伏在自己胸脯前的宁遥,疾风骤雨后的宁遥没了帝姬的得体模样,发丝黏腻地贴在额间,双颊泛着潮红,浅浅地寐在他身旁。

  顾南衣扯过堆在桌案旁的大衫披在她肩头,紧紧将人裹住,生怕娇生的帝姬着凉。他抵着她发梢,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小核桃,他探身拿过细细端详,只见核桃的一面已被抚摸光滑,无数个漫漫长夜里,她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

  顾南衣气息融融,紧紧抱着她,轻吻着她发间,宁遥慢慢从浑身酸痛中睁开眼睛,她笑意浅浅,仍没有离开他怀抱的意思,“南衣。”

  “我在呢。”他低头抚摸着她的脸颊。

  “有你在,我很安心。”宁遥吻吻他的掌心,将发热的脸蛋贴上他的掌心,“等事情一结束,我们就离开帝京,过我们的日子吧?”

  顾南衣笑着吻了吻她的粉颊,轻声道:“殿下舍得放下金枝玉叶的身份,随我一个粗俗江湖客四海为家?”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宁遥往他怀里贴了贴,“做公主,住皇城,守着一个我不爱的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的,但跟你在一起,吃糠咽菜住茅草屋也是满足的。我不愿你将就当一介驸马都尉,我也不想这辈子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我愿意随你走,去哪儿都可以。”

  可是要离开,真的这么简单么。

  清晨一早,折柳进来倒炉子里的烟灰,说早膳都备好了,顾南衣走的时候看她睡得香,让人别打搅她。

  “现在人呢?”宁遥起身,只觉得身上酸乏无比。

  折柳刚要回话,内侍就从外面进来,说楚王殿下要带顾南衣回去问话。

  宁遥静静地听完回禀,命折柳梳妆,淡淡道:“好生招呼楚王殿下,本宫马上就来。”

  “楚王来兴师问罪,殿下可要保顾南衣?”

  宁遥摇摇头,“宁弈于我还有用,我还不能和他撕破脸皮。”说着指了指妆奩上的步摇,“他不会杀了南衣的,就算我不开口,凤知微也不会束手旁观。”

  折柳正替宁遥扑上香粉,弯腰伺候时正瞅见了宁遥脖颈上枣核一样的淤血,还有好几处,她咦了一声,宁遥忙捂住道,“别看了,替我拿香粉遮一遮。”

  折柳应声,转身到架子上取香粉,宁遥捂住脸,觉得羞极了,她也不敢在丫头们面前提,怕她们耻笑自己,只当没事人一样,对着镜子整肃表情,端起了公主的端庄威严来。

  梳洗得当后,宁遥便速速到前堂去面见,堂中安静,唯有杯盏碰撞的清脆声,隔着幽幽花树望去,迷朦的金光撒在宁弈那张俊美容色之上,但这容色之上却乌云密布,神情严肃,端正地坐在圈椅上喝茶。

  宁遥恭恭敬敬地请了安,宁弈却冷淡地说不敢,随而对她行了个礼,“庶民宁弈怎敢受殿下的礼。”

  宁弈因雅乐的死缠绵病榻了几日,如今脸色好了许多,他头也不抬,拱手道:“我要找顾南衣。”

  “他不在我府上。”宁遥含笑行至宁弈身旁位置落座。

  “妹妹想要包庇顾南衣?”

  宁遥低眉而笑道:“南衣绑架滟娘娘有错在先,我并不想为他辩解,但他真不在府上。”

  宁弈脸色微变,目光锐利在她面上剜过,面上已多了几分惊怒,“顾南衣绑架我阿娘,我杀了他泄愤都不为过,我答应凤知微暂时不杀他,自然也赏你几分面子,只是妹妹若一味袒护他,我会做出什么,我实在不敢保证。”

  “王兄实在错怪我了,他确不在府上。”

  宁弈怒不可遏,益发着急,猛然扣住宁遥的手腕,“把顾南衣交出来。”

  折柳见宁弈愈发上火,要上前制止,却被宁澄挡住去路。宁遥眼皮灼然一跳,似被宁弈这副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吓坏了,她喉咙滚了滚,再一次告诉他:“他不在!”

  “放开她。”

  顾南衣站在门外,冷然地警告宁弈,他举步走进堂内至宁弈跟前,颔首道:“放开。”

  宁弈着意打量顾南衣,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好一对同声同气的璧人呐,真让人羡慕。”他缓缓松开了手,“走,我有话问你。”

  宁弈率先行至门外,随而驻足转身,背着手道:“王妹也一起来吧,免得你不放心。”

  宁遥抬头看向顾南衣,暗下总是放心不下,顾南衣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地摇摇头。

  *

  顾南衣被宁弈带去单独问话,独留了宁遥在偏厅里喝茶,还让宁清宁濯守着院子不让出去。她着实放心不下,隐然皱着眉在厅内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就往门外张望。

  宁遥再也等不住, “本宫要去瞧瞧?”

  宁清抬手拦住,“请殿下不要为难小的,在厅内静候吧。”

  “本宫行个方便总行了吧?”宁遥的声调登时也高了起来,“如厕你们也要跟着?”

  二人顿时怂了,低头只当没听见,宁清吞吐道:“殿下快去快回。”

  宁遥剜了他一眼,拎着裙摆快步地出了院子,顺着抄手游廊往前头走去,经过湖边石桥时,正撞见辛子砚从一座院子内翩然而出,宁遥眯眼看真切了些,只见辛子砚手里握着一把小弯刀匕首,光滑刀面上还带着浓浓血迹,他掏出帕子擦拭干净,随手扔进了一旁的树丛里去。

  宁遥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正截住了辛子砚逃离的去路,辛子砚见到她,眼神微有躲闪,只拱手不抬头看她,“公主殿下。”

  “辛院首好。”宁遥抬头看了看那院门上的匾额,旋即追问,“院首为何在此啊?”

  辛子砚微微一笑,“我寻楚王有事,他正处理旁的事儿,让我先在此候着。”

  宁遥目光低沉,再三审视着辛子砚,她没有急着说破,只笑吟吟道:“正好,本宫也等人呢,不如本宫和辛院首做个伴吧,咱们对弈一局可好啊。”

  说着,宁遥正要走入院子里,辛子砚就率先挡在她面前,他三缄其口,知道要瞒不住,只道:“里头不干净,殿下还是不要看了。”

  “里面有什么?”宁遥问。

  “我这是做了殿下想做的事。”辛子砚很坦然,释然地长叹一声,“殿下该感谢我才是。”

  宁遥盯着他打量不止,“你做了什么。”

  “我杀了王氏,为我死去的孩子和二花报仇。”他恨恨道,“殿下的仇,臣也顺带替您报了。”

  宁遥震惊之余,心里竟然一点不觉得痛快,杀母之仇得报,她面上带着笑,却笑都笑不出来,她一字一句用力道:“我倒是很想看看宁齐得知母妃被杀的嘴脸啊。”她叹了叹,“只是王氏虽有罪,但其实罪不至死。”

  “殿下也要跟宁弈一样,对敌人心软么?”辛子砚冷冷道,“宁弈可以转头就将杀母之仇抛在脑后,缩在这王府里度日,那殿下呢?也要宽宥罪人么?”他怔怔出神一笑,“宁家真是出情种呐,宁弈一见着雅乐夫人和凤知微,魂都没了。那顾南衣一回来,曾经大开杀戒,信誓旦旦要手刃仇人的宁遥就不见了?”

  宁遥低头哑然,黯然一笑,“我不会忘记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殿下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辛子砚不愿再与她多费口舌,行礼告退。

  宁遥回首望着辛子砚飒然离去的背影,神色愀然,折柳扶着她慢慢往前堂走去,啐了一口,道:“王氏一死,魏王定不痛不欲生,真痛快。”

  宁遥点头,面上却愁色满布,“她死了,母妃也回不来了,更何况王氏并不是杀死母妃的凶手,如今杀了她,也只是白搭一条人命。”

  “只是殿下别忘了,皇宫人心善变,当初王氏能为了活着帮常贵妃害死滟妃,以后自然也能为了魏王害死别人,殿下的好心肠可别用错地方了。”折柳见她沉默,以为她动气,立即请罪道,“奴婢只是为了殿下着想,还请殿下恕罪。”

  “无碍,你也是为我好而已。”宁遥拂一拂裙面,道,“既然王氏已死了,银杏就算了吧,就打发她去掖幽庭服役吧。”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啦!!!船戏安排上了,写的很隐晦,希望晋江不会和谐了吧....虐甜结合看起来才会过瘾啊!其实有人觉得顾南衣没有在宁遥最需要的时候陪着她,等宁遥熬过去了她就用不着顾南衣了,但其实强势的宁遥内心柔软,在皇宫里谁都信不过,就算是亲哥亲爸都算计她,她可以相信的,没有利益牵扯的,能依靠的只有顾南衣。

  意思就是,宁遥有面包,她只要顾南衣的爱情。

  吃过太多苦的人,真的一点甜头就能很满足了,宁遥见惯了人世间最丑恶的嘴脸,风骨天成简单纯粹的顾南衣,她怎么可能不爱呢。

第38章 第38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天盛长歌]朱砂免费无删+番外章节

正文卷

[天盛长歌]朱砂免费无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