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宁遥被圈禁在先前秦婕妤住的宫殿里,宁世征顾及她和腹中的孩子,安排了人好生伺候,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只是幽闭的宫苑,就算他日再金碧华丽,如今也变得光影暗沉了。

  折柳有些害怕,“陛下这回不会真动气了吧?”

  宁遥强自镇定,沉声道:“他关的了我一时,也关不了我一世,怪我太天真,这次被宁齐栽了一回,下次我定不再留情面了。”

  “方才奴婢向魏王身边的喽啰打听到,将殿下闺房床笫之事告知魏王的正是在掖幽庭服役的银杏。”折柳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当初殿下好心留她一命,如今却反被畜生咬了一口。”

  “罢了,如今我禁足深宫,怨声载道也是无用。”宁遥抚抚腹部,侧首看她,凄然道,“我只想照顾好腹中孩儿,让他平安出生。”

  折柳俯在宁遥榻前,顿一顿道:“陛下颇为忌惮血浮屠,他虽顾及您和腹中孩儿,但难免不会对顾南衣下手。”她垂首,微微咬唇道,“咱们的陛下最是多疑心狠的,殿下还得早做打算才好。”

  “父皇寡情薄意,我早就见识过了,不然我们兄弟姊妹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啊。”宁遥想一想,颔首道,“你设法给六王兄递信儿,请他务必护的南衣周全。”

  “是。”

  到了晚间,宁世征遣了赵渊亲自来看宁遥,慰问了几句,道:“殿下有着身子的人,现在着实是受委屈了。若有什么吩咐,可叫内侍来告诉老奴,老奴愿为殿下尽心竭力。”

  宁遥谦和道:“本宫好的很,只是本宫心中相思无尽处,为卿消得人憔悴,难免心里难受。”

  赵渊神色一僵,随即缓和微笑:“陛下心里还是在乎殿下的,不然也不会差遣老奴来探望了。只是现下陛下还在气头上,等气消了,陛下必定顾及您和孩子,宽宥您的。”

  她略略沉色,“给使有心了,本宫尚在禁足,给不了什么体面的赏赐。”宁遥从发髻间摘下一只鎏金海棠穿蝶步摇,愣愣地打量着步摇,一丝悲寂的笑浮上脸颊,“这支步摇还是本宫开府的时候父皇亲赏的,如今本宫也用不上这么好的首饰了,还请给使笑纳,替本宫多打点着。”

  赵渊躬身接过,宁遥便让折柳亲自送客。

  宁遥遣退众人,偌大宫殿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怔怔地坐在榻上上,看着窗外的草木葱茏,阳光温暖,可宫苑蒙尘落灰的,这里,真的是空置了太久太久。

  宁遥被禁足,顾南衣便被宁弈召到王府暂住,顾南衣心系着无依无靠的宁遥,一心只想闯进宫去见她一面,而宁弈派了人把守,不让他离开王府半步。

  顾南衣再也耐不住,正要拔剑动手闯门,宁弈叹气,瞪了一眼顾南衣道:“你就消停些吧,还嫌不够乱么?”

  他愤然地举起剑指向宁弈,“你让我如何冷静?遥儿她一个人在宫里,还怀着孩子,还不知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我见不到她,你让我如何消停?”

  宁弈轻轻摆首,“父皇还是在乎宁遥的,且她还有身孕,断不会怠慢的。”他眼锋一转,看向顾南衣,“倒是你,父皇本就气你和宁遥私定终身,要处死你,若不是宁遥用命保全你,我瞅你是无缘看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了,你还闯祸,逆了宁遥待你的一片心意么?”

  他默然,终是泄劲将剑放下了,“那我该如何是好?我总不能看着她为了我受这样的苦。”

  “当初你和宁遥在一起时,就该想到这些,你大成血浮屠,她是天盛帝姬,本就不相配。”宁弈深深叹了叹,“宁遥对你,可谓是情深义重,你可不要辜负她才是。”

  顾南衣怆然摇头,死死咬着牙,“我以为我回来,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没想到我还是让她一个人了....”他心中微微一刺,重重闭上眼睛,在惘然之际,最后他拎剑离开了。

  宁遥虽说被禁足,但宁世征仍允她在皇宫范围游逛,他得空也来探望宁遥,可宁遥回回都以歇下为由头拒绝面圣,久而久之宁世征也不再来了,渐渐,宁遥连对宁世征的怨忍也没有了。

  除了宁世征,来的最多的便只有宁弈了,他日日为她带来一点外头的消息,宁齐联合胡亚相正密谋些什么,而宁弈依旧不愿回归朝堂,同夺嫡争权的事儿一刀两断的干干净净。他说的更多的自然是顾南衣,今日替顾南衣送了一盒宁遥喜欢的点心,明日是一封字里行间皆是相思浓情的花笺,后日又是一筐孩童的小玩意,她明白他的心意,心下也变得宽慰。

  身子渐渐松泛了些,宁遥便出门到御花园走走,只是满园花色似锦似乎都与她无关,她穿着一身素净花样的襦裙,放眼望去像是花树丛中一枝冉冉的傲梅,迎风而绽。

  “见过殿下。”

  宁遥闻声转头,点头问好,道:“辛院首别来无恙。”

  “殿下安好。”辛子砚脉脉一笑,负手跟在她身后,“还未恭喜殿下呢,恭喜殿下呐。”

  宁遥笑容清澈,只淡淡道:“这孩子来的意料之中的快,但也算是救了我和南衣一命,宁齐将杀母之仇算我头上,辛院首倒逍遥自在了。”她侧首,“也怪我太心软,将院首的话置之耳后了,看来在这皇宫里,有心当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辛子砚道:“就连殿下都深谙此道理,而宁弈却还未看透其中啊。”他似感叹,又似无奈,“宁弈久久沉浸在雅乐夫人的死中出不来,以为自贬庶人就能躲避皇宫纷争,谁知宁齐早已经圈好陷阱正等着他跳下去呢。”

  她微微整了眉心,放眼望向远处的一片葱茏,“只可惜本宫尚在禁足,帮不上辛院首什么忙了。”

  “宁弈无心权位之争,却也不能让宁齐就此上位。”辛子砚神色一紧,“宁霁倒是个不错的人选,若他可占得先机,收复不愿臣服于宁齐的三部,倒是有可能的。”

  宁遥看他一眼,慢慢道:“十王弟是个善良的,但却从无心储君之位,你扶持他,他也未必有能耐和宁齐相争。”

  “十皇子若是聪明绝顶,事事周全,倒显得子砚无用了。”辛子砚抬眸看向宁遥,“若是殿下能助我等一臂之力,我们自是如虎添翼了。”

  宁遥目光闪烁,迟疑不决,她虽不愿眼睁睁看着宁齐上位,却不知该不该帮宁霁夺位。宁霁是个纯良性子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腌臜事他并不曾沾染过多,若真真迈了这一步,可能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那十王弟什么态度?”宁遥问道。

  “宁霁无心储君之位,自然是不愿意的。”辛子砚神色一僵,遂而向宁遥道,“但事急从权,选宁霁也是万不得已了。”

  宁遥轻哼了一声,苍白一笑,“你待我想想吧。”

  皇宫,就是这样一个压抑的囚笼,只要有欲望,只要有胜利,就会有无数的人甘愿成为手染血腥的人,去杀戮算计,哪怕是至亲手足。

  宁遥想躲想逃,只是进了这四四方方的深宫高墙里,哪儿还有出路。

  *

  一夜,宁遥在夜色中醒来,隐隐听房顶瓦片清脆响声,她以为是宫里的御猫在房顶路过,并不曾在意,正想掀被再睡过去的时候,房顶的声响越发明显。她一时兴起,披上斗篷悄悄起身去探望,却不见屋顶有任何影子。正打算回去歇息时,侧殿的朱漆门缓缓打开,朝她走来的正是穿着绛紫色内侍衣衫的顾南衣。

  宁遥从夜色中探头细望来,喜出望外道:“南衣....南衣,真的是你么!”她情急地要掉眼泪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若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好。”

  “是楚王帮我入宫来的。”顾南衣望了望站在门下的宁弈,握住宁遥冰凉的纤纤玉手,眼泪立时充斥眼眶,“你过得好不好,可有受什么委屈了,你别哭,你还有身子呢...”

  宁弈在侧门外放风,低声催促道:“你们从速,我在外面候着。”

  宁遥忙止了泪道:“父皇和宁齐可有对你有什么动作?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一定要听我六王兄的话,只要他可以保住你了...”

  “我放心不下你,你一个人在这儿深宫里有没有人怠慢你,欺负你,我全都不知道,你可知道我多担心么?”顾南衣鼻中酸涩难言,低着头细细打量着宁遥,“你看起来瘦了些,可是这腹中孩儿折腾了?”

  “我日日被好吃好喝伺候着,哪儿瘦了,只是这孩儿倒是像你,安静的不行,我夜里梦魇也少了,还算安稳。”宁遥将欲落的泪轻轻拭去,伸手轻轻换住他的腰,偎在他的怀里,“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不必担心我。只是你和宁弈在宫外定要小心才是,宁齐狡猾险诈,得多留意。”

  顾南衣拥住宁遥,轻抚着她的发间,淡淡栀子花香清芬,才勉强填补了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他默然点点头,静静地拥着宁遥,他悄然道:“我一切都好,我也定早日想办法接你出来。”

  身后的宁弈探头告知,“不便多说了,得走了。”

  宁遥缓缓垂下双臂,狠一狠心,转身便往寝殿里走去了。

  中秋将至,宁世征有意撮合宁弈宁齐和好,缓和手足关系,特在中秋佳节时摆设家宴,宁遥禁足之令算是半解了,除了不让她离开皇宫外,旁的一切都如旧,宠爱恩赐一如既往,她还是天盛最得意的公主。

  如今怀孕才刚过两个月,正是最不安稳的时候,宁遥精神方好些,便有精力打点收拾自己,用心准备着中秋家宴。这日各司正送来中秋赏赐,宁遥瞥了眼道:“这绣的月桂仙鹤倒是好意头。”

  “这暗八仙,浅藕荷色天蝠海水纹瞧着也好看,看着清爽。”折柳捧过几件衣裳,“还是这石榴色的好看。”

  宁遥道:“织造署进贡了些苏绸,去司衣局拿了么?”

  折柳面露难色:“局里姑姑说正紧锣密鼓地赶制陛下万寿无疆大宜子孙被,以柔软的苏绸为底,让人在子孙锦上绣上梵文佛经,以求祈福安康。司衣局上下都在忙着这事儿呢,估计一时半会腾不出多余的苏绸了。”

  宁遥眉心一动,抚了抚石榴裙上的月桂仙鹤,笑意慢慢浮起在唇角。

  这一日,司衣局特来尽上万寿无疆大宜被,宁世征只抬眼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便暗了下去,他微怒斥道:“捻了金线绣经文俗气的很,怎的不会换个颜色?”

  司衣姑姑忙不迭地跪下请罪,“若是以寻常配色绣倒显不出经文颜色,金线又显得俗气,奴婢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你这司衣当的是越发好了。”

  “其实不难,蚕丝混以薄金线,既显色泽又不华丽耀眼,就算是夜里也不觉俗气晃眼,再在被角镶嵌琥珀珠子,稳重大方。”一清婉声线从殿外传来,宁遥着了一身胭脂色鸾鸟云鹞襦裙,衬得面容如桃花姣好,云鬓堆纵间以飞金珍珠簪子点缀,她轻摇着纨扇缓步走到殿中,忙给宁世征请安。

  宁世征见是宁遥,不觉笑道:“从前竟不知你还懂这些。”

  宁遥温柔的笑意如新叶繁花,“儿臣虽不在绣工上有心思,但最懂父皇的心思了。”她盈盈道,“中秋团圆节,儿臣送不上什么珍稀宝贝,只能从这儿细枝末节的地方留心了。”

  宁世征朝她招招手,宁遥提裙走到他身侧,他目光微微下移,“朕瞧着肚子好似大了些。”

  “才两个多月,还未显怀呢。”宁遥柔然地抚抚腹部,微微侧身,触碰到宁世征的手臂,撒娇道,“待孩儿出世了,还得由父皇起名呢。”

  宁世征眼珠微微一动,轻轻叹了叹气,并未顺着宁遥的话说下去,他再次执起笔,顺势看了眼跪在跟前垂首不语的司衣姑姑,“按公主的话将锦被改好,过几日朕再亲自过问。”

  待人退出,宁遥垂头沉默着,指尖轻轻扯了扯宁世征的袖子,一副小孩子委屈模样,眼泛泪光,略带哭腔道:“父皇还在责怪儿臣么...”

  宁世征静默着,宁遥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儿臣小的时候,因母妃不得父皇宠爱,处处被人欺辱凌驾,唯有三王兄和六王兄不计较儿臣出身卑微。父皇责怪儿臣和顾南衣私定终身,有辱皇室门楣,但父皇可曾知道,儿臣腹背受敌,遭人陷害时唯有他只身护我,不然父皇便再也见不到儿臣了。”

  宁世征冰冷的眼神渐渐有了几分动摇,他道:“朕竟不知你吃了这么多苦,往后你若是需要朕,朕自替你做主。”

  “苦不苦的,如今已经熬过去了。”宁遥眼泪盈然,“父皇若在乎儿臣,便成全儿臣吧。”

  然而皇帝只是静静道: “今儿是中秋,咱们不聊外人。朕还有政务处理,等中午了你再来陪朕用膳。”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不出意外就是大结局了,不出意外的话!划重点!我还是得给自己留点退路的,万一再啪啪打脸呢对吧!《朱砂》更新完之后就全力更新《复仇者联盟》的衍生文了,内容也很短,估计等《蜘蛛侠2》上映就差不多完结了。

  因为时间问题,井然的衍生文坑可能就要放弃了,因为想不到比较出彩的故事,加上我对这部剧真的有点小...嫌弃?所以我的真朋友就不写了!

  那你们想看什么衍生文呢!评论下告诉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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