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王氏的死彻底痛击了宁齐,因而无从查起宁世征似乎也不愿将事情弄大,赐了王氏一份尊贵体面风光下葬了。

  之后宁齐再没有旁的大动作,一个多月过去了一切都平淡如常。王氏的死让宁遥稀释了仇恨,不再过问朝廷的事,也不再满腹盘算着如何对敌,她终于可以做回原来的自己了。

  宁遥闲来无事,穿着一件桃色缂丝彩蝶纹襦裙,坐在窗台前的软榻上绣花。

  有人在门下禀报,说太医已在门外等候。宁遥扬手说请进来,随而将绣花搁在了桌案旁。

  太医垂首行礼,转而抽出丝绢搭在腕上诊脉,宁遥慢条斯理道:“近来我胃口不佳,神思倦怠,身子总觉得乏,不知是何缘故?”

  “殿下玉体康泰,只是.....”太医躬身回禀道,“殿下月事是否正常?可有胸闷心悸?”

  宁遥略略回想,点点头道:“是有这般状况。”

  太医忙起身道:“殿下有了身子,应当多注意保养才是,切勿动气劳心劳神呐。”

  “你是说?”宁遥怔忡片刻,她心中触动,垂眸望向自己的腹部,“好,还有请大人替我多照顾才是呐。”

  “殿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

  宁遥心中满是欢悦和感动,她从桌案上的锦盒里挑了一支金簪递给太医,“本宫的事儿尚未瓜熟蒂落,还请大人守口如瓶才是,若大人尽心,赏赐自然源源不断。”

  太医应下,随后便行礼离开了。太医走后折柳便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宁遥抬头正见折柳一副焦急的脸色,不紧不慢地往隐囊上靠去,“听见了?”

  “殿下当真.....”折柳依旧不敢置信,她急得甩袖,“殿下糊涂了。”

  “我知道你们都不同意我和南衣在一起,认为我们身份地位上有云泥之别,可那又如何。”宁遥用绢子拭拭额角,“我不在乎这些,你们也不必事事都说为我好,南衣待我好不好,冷暖自知。”

  折柳知道劝不住主子,只无奈了叹了叹,咬一咬唇,平静地趋步至她跟前,跪下道:“奴婢旁的做不到,但定用性命护殿下周全。”

  “好,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宁遥虚扶了她一把,“太医替我开了药,你替我煎了吧。”

  折柳福了福便转身去了。午后的阳光正好,宁遥身子懒,不愿意动,依然窝在软榻上绣花。顾南衣提了食盒走来,并未惊动随侍的女使,掀起珠帘落帐,淡笑道:“绣花呢,难得这么好的兴致。”

  宁遥抬头笑道:“你来了。”她拉着顾南衣坐下,将已经成形的香囊递给他看,“之前送你的香囊想来你已经用旧了,就给你做一个新的。”

  他闻后轻笑,抚了抚她鬓上冰凉华丽的珠玉,“殿下做的,我自然喜欢。”

  “听说凤知微回来了,你回去看过她么?”宁遥低着头穿针引线,故不经意地问了句。

  顾南衣抿嘴一笑,凑过去看她绣花道:“赫连铮也回来了,有他在,又有楚王在,想来知微也不会出事。”

  宁遥嗔笑地看着顾南衣,她靠在他肩头,顺着晨光望着鸳鸯戏水的花样子,“你若是担心便回去看看,倒也无妨。”

  顾南衣示意侍奉的女使们退下,他亲自将食盒里的汤药递到宁遥手中,宁遥无心去饮,只得放下道:“只是....这几日我心里隐隐不安,也不知怎的,夜里总是梦魇惊醒,不会是出什么事儿吧。”

  顾南衣淡淡一笑,伸手拨了拨桌上的丝线,“你且宽心吧,如今风平浪静的,一切都好的很。”

  宁遥紧紧握住顾南衣的手,“宁齐沉寂了一段时日,我总觉得他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她沉吟着,“王氏死后宁齐求父皇做主不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凶手的,他现在没有动作,倒让人捉摸不透了。”

  “男儿朝堂之争本就不与你相关,就算是宁齐登基,他也得顾及天下悠悠之口尊你为长公主,他不敢动你。”顾南衣端起汤药,哄道,“折柳亲自替你炖的汤羹,安神极好,用完好好歇息,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宁遥摇头道:“折柳的差事当的是越发好了,知道我不喜欢喝苦的发涩的汤药,就派你来哄我。”

  顾南衣望着宁遥的眼睛,颔首道:“看来殿下被我拿捏的死死的,是我的荣幸。”

  “你怎的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二人正蜜里调油般腻歪,忽然地折柳匆匆跑进来禀告:“殿下,宫里来旨意,宣殿下入宫面圣。”

  宁遥陡然一惊,沉下心道:“可知道为什么?”

  “宣旨的内监嘴严实,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宁遥本能地盘算起来,她神色一紧,焦急地在堂内来回踱步,“折柳你先备车,我片刻就来。”

  “我陪你入宫罢。”

  顾南衣携剑站起,顺势地自然牵过宁遥的手往外走,温然地回眸看她,“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宁遥同顾南衣一齐入了皇宫,待得入枫昀轩,宁世征正坐其中,宁齐和宁弈也皆在场。宁遥入殿后恭敬行礼请安,她不安地瞥了瞥座上的宁世征,不敢吭声。

  宁世征让她免礼,宁遥缓缓直起身来,她抬手扶了扶鬓上步摇,“不知父皇宣儿臣入宫所为何事?”

  “王妹心知肚明,又何必开口一问呢?”未等宁世征开口,宁齐便开口,“王妹若向父皇认错,想来不会重罚。”

  宁遥冷笑一声,秀眉微蹙,“臣妹有错,父皇要罚我,我定不敢多言,若是无中生有的罪名,我倒是要辩上一辩的。”

  “七弟同王妹从无恩怨,就算王妹有错,不过也是小女儿叛逆,无关痛痒,这等闺阁小事又何必折腾到枫昀轩来呢?”宁弈替宁遥解围道。

  宁世征冷言道:“宁齐,你且说说。”

  宁齐忙下跪回禀,一字一句道:“回父皇,王妹乃天家帝姬,身份尊贵,却和府内侍卫存有私情,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实在不该。”

  宁遥握着绢子的手瑟瑟发抖,颤声道:“臣妹虽曾因母妃之死错怪过王兄,如今惹来王兄一番指责,臣妹也怨怪不得。”

  “王妹同顾南衣的私情早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妹开口就否认,这不是伤了顾南衣待王妹的一份真心么?”宁齐转身朝拱手朝宁世征道,“王妹久居深宫,涉世未深,又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年纪,遇到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儿自然容易心动,只是....那顾南衣却是血浮屠之人,妹妹也不怕他居心叵测?”

  “顾南衣?”宁世征点点头,“朕记得他是凤知微身边的人呐。”

  “当初凤知微将顾南衣送给了王妹做侍卫,王妹心思纯粹,难以辨别旁人是否带着目的接近,自然也不知道顾南衣的真实身份。”宁齐冷眼瞥了眼宁遥,“如今得知,还请父皇为了王妹清誉,处置了那顾南衣才是。”

  宁弈负手在侧静默听着,待宁齐言罢,他神色凛然,朝宁世征拱手道:“父皇,当初太子豢养的血浮屠刺杀圣上,可是顾南衣护驾的,他若是血浮屠又怎阻止呢?这实在矛盾。”

  宁遥垂首听着,快要按捺不住,几乎立时就要发作了。宁世征忽地质问道:“遥儿,宁齐说你同顾南衣有私情,这话是真是假?”

  她扑通地跪在了地上 “儿臣同顾南衣两情相悦,天地可鉴,他虽不是高门子弟,却待女儿极好,还请父皇开恩,成全儿臣痴心一片。”

  “荒唐!”宁世征气的浑身发抖,恼怒地直视着她,“堂堂帝姬配一介刁民,成何体统!顾南衣凭着救驾有功就想娶朕的女儿,痴心妄想!”

  “依儿臣看,顾南衣是罪该万死,他狼子野心,冒犯侵害帝姬,王妹年轻轻的便遭他侮辱呐。”宁齐声嘶力竭,情深意切,字字句句都饱含着兄妹情深,“儿臣听公主府的一名女使道,她收拾寝殿时发现榻上染有血迹,想来....王妹已被....”

  宁遥几乎气结,宁齐句句皆是污蔑,惹的她更是气急,极力压抑着心口的怒气,忽然转首向宁世征磕了三个头道:“回父皇,儿臣同顾南衣确有情意,但绝不是七王兄所说的那般苟且,男欢女爱,天理伦常,男未婚女未嫁,又何不可。”

  宁世征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住嘴!来人,把顾南衣给朕押上来。”

  宁遥双目紧闭,忍住眼底欲将汹涌流出的泪水,只见两位侍卫押解着顾南衣来至殿上,顾南衣沉稳跪下,并无半分抵抗,只是他沉默不语,也不向宁世征磕头行礼。

  “好一个顾南衣啊,胆敢觊觎当朝帝姬,尔等卑贱身份还妄想高攀?”宁世征冷冷望着殿下的顾南衣,转眼又望向身子直发颤的宁遥,“当初你推了姚家公子的婚约,想必也是为了他吧?”

  宁遥脸色惨白,对着宁世征道:“儿臣只是想和心上人在一起,还请父皇成全儿臣!”

  宁弈款步向前,向宁世征道:“王妹从小孤苦,如今又丧了母妃,且顾南衣亦是真心对待王妹...”

  “六王兄此言差矣,顾南衣可是血浮屠之人,大成血浮屠一向视我天盛为死敌,顾南衣不知是何居心,蒙骗了王妹,若是他日血浮屠杀心一起,伤了王妹,可如何是好?”宁齐道。

  宁遥仰起面,望着宁世征道:“儿臣从未求过父皇什么,母妃无故过世,胞弟出世丧命,如今儿臣已经孤苦无依,无依无靠一个人,父皇还要将儿臣的心上人也赶尽杀绝么!”

  顾南衣的脸上满是自责和悲痛,他袖下拳头握起。而宁世征丝毫没有心软,他并不看宁遥,指着顾南衣道,“顾南衣居心不轨,关进天牢,择日处死。”

  宁世征旨意一出,宁齐自然是大喜过望,两个侍卫欲将顾南衣押走之时,宁遥猛地站起身来,喊住了二人,她只身挡在顾南衣身前,眼里蓄满了泪水,她字字铿锵道:“本宫怀了顾南衣的骨血,本宫看谁敢动本宫的驸马!”

  顾南衣立时怔在当地,心口只觉骤然一跳,他抬头怔忡地望着宁遥,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宁遥嘴角高傲地扬起,道:“父皇,儿臣怀了顾南衣的骨肉,还请父皇看在您未出世的孙儿份上,成全儿臣吧!”她按住自己小腹,狠狠道,“父皇已经丧了韶宁妹妹,父皇还想让儿臣和您的孙儿一同死了么!”

  她说完,一头便要撞向那大柱去,顾南衣见状要扑过去拦下,却被侍卫押扣住,动弹不得。幸好宁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道:“你疯了么,这些话是你该对父皇说的么!”

  宁遥哽咽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泪一滴滴落下,洇在手背上,她直直跪着哭喊道:“父皇....求父皇成全!”

  宁世征听了宁遥一番话,只觉心底发寒,他的神色变了又变,末了眼角沁出一点湿意,终究心软下来,“去请太医来。”他微微不悦,散漫地看宁遥一眼,“宁弈,赶紧扶你妹妹起来。”

  宁遥脸色煞白,差点晕了过去,她还要再说,宁弈赶紧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太医紧赶慢赶地赶来了,宁世征指了指,“给公主把脉。”

  太医连忙屈膝应是,趋步到宁遥身前,跪下伺候请脉,片刻后他起身回禀:“陛下,殿下确有身孕一月有余了,只是殿下火急攻心,又劳心劳神,胎气实在不稳。”

  宁齐正欲说话,宁弈挡住了道:“父皇,妹妹有身孕,实在不宜现在处置顾南衣呐。”

  宁世征转过脸慢慢打量着瘫坐的宁遥,起伏的胸脯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实在失去了太多孩子了,宁川,宁乔,宁研,宁昇,韶宁...一个个孩子离他而去。他虽气急宁遥忤逆不尊,却再狠不下心来处置,宁遥性子强硬,若他真的处置了顾南衣,不仅断送了父女情分,就连他唯一的女儿都要离他而去了。

  宁世征心头一搐,终是心软了,他摇摇头,“帝姬宁遥在宫里禁足,生产前不得离开半步,顾南衣打入天牢,等候处置。”

  宁遥蹒跚起身,跪在地上伏身三拜,“儿臣甘愿受罚,只是还请父皇饶恕顾南衣。”她抬头看着宁世征,“儿臣圈禁深宫,已和南衣宫墙相隔,还请父皇饶恕顾南衣,让他离开吧。”

  宁世征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他叹了叹,“好,朕答应你,待你生产再做处置。”

  宁遥缓缓起身,步伐踉跄走到顾南衣跟前,顾南衣只扯着宁遥的袖子依依不舍,她含泪放开他手,强忍着道:“不用担心,我和孩子一定会好好的...”

  顾南衣的泪潸然而下,“你不该护我的,是我不敢痴心妄想,攀附殿下...”

  “是我动情在先,又怎会是你刻意献媚攀附呢?”宁遥用力克制即将落下的泪,“我心悦你,我从不曾后悔过。”

  顾南衣眼中一酸,握住宁遥的手越来越用力,宁遥缓缓挣脱,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遥被人带走,而他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放假偷懒了!所以这周才更新!其实写到这里已经有点有心无力的感觉了,因为大纲改了又改,也不知道哪一个结局才是最好的,所以大家追不下去也是情有可原哈哈哈!

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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