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他们降落在了某个冰凉的台阶上，小精灵的哭喊声如此刺耳……
什么人蹬蹬蹬地跑下楼梯，语带吃惊地说：“你是——邓布利多之前带过来的那个小精灵！我接到了罗恩的传讯，正要过去……这是——赫敏！鼻涕精？！”
“哈利·波特让多比带他们走!”小精灵嚎啕大哭着，将脑袋“砰砰”地撞在墙上，“多比遵守了哈利·波特的命令！”
“那哈利呢？哈利怎么样？哈利在哪儿？！”
哈利……
他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疼痛仍然在全身肆虐，差点让他站立不住。
乱了，都乱了，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两个黑魔王，一个拥有老魔杖，一个吸收了斯莱特林的诅咒之力，他哪一个都没能阻止。
哈利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眼前一片模糊，他努力睁大眼睛，开始旋转。
“喂，鼻涕精！你要干嘛！你他妈的疯了吗？”
“斯内普教授！”小精灵拉住他，“您需要休息和治疗！您现在的魔力不足以支撑幻影移行！稍有差错就会卷入时空乱流，甚至会危及性命！”
性命……哈利就是我的性命。
他漠然地压榨着身体中最后一丝魔力，感觉到熟悉的压力席卷而来，左臂上传来撕裂的疼痛，他毫不在意。
“该死的鼻涕精！停下！我@#$$%%……”
“斯内普教授！”
小精灵呆呆地望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消失的地方，转头哭喊道：“怎么办？分体！布莱克先生！斯内普教授强行幻影移行，他——”
小天狼星惊悚地望着多比高高举起的那条血淋淋的手臂，连脏话都忘记骂了。
*
斯内普狼狈地滚在落满树叶的地面上，眼前一阵眩晕。
他看不到恢复透明的结界正在崩溃，看不到正在得意狂笑着的伏地魔忽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欢喜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一丝红光从他胸口透出，越扩越大。
他的眼中只有哈利毫无声息躺在地上的样子。
斯内普单手艰难地撑着地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哈利，但他实在是没力气了，没走两步就又被绊倒在地上。
他索性用一只手一点点向哈利爬过去。
“教授……等我成年，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是认真的！”
“到时候毕业了，我们就不再是师生关系……”
“也许……到时候我……我可以买栋房子……”
“我会保护你，哈利，一直都会。”
“等我回来。”
“嗯！”
他颤抖着抚过哈利冰凉的脸颊，那双祖母绿的眼眸依然半睁着，再也不会热烈地看着他，苍白的唇紧抿着，再也不会说出让他心动的话语。
等我，哈利。
伏地魔的身体无声地燃烧起来，他嘶喊着，拍打着，在地上翻滚着，那火焰却无法被熄灭。
很快，伏地魔被烧成了一堆灰烬，一枚戒指在空中翻转着，“叮”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一只沾满泥土的靴子踏上禁林的地面，有人“咦”了一声，弯腰捡起那枚戒指仔细端详。
他看见了地上的斯内普和哈利，微微皱了皱眉头，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放松地长长出了口气。
所有的这一切都没能引起斯内普半分注意。
他拥抱着哈利冰凉的身体，空洞的黑眼睛里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
周围的树叶突然围绕着他们旋转起来，他们的衣衫在突如其来的飓风中猎猎作响，接着树木开始摇晃、断裂……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醒醒！你疯了吗？！”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着。
斯内普恍惚地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和他标志性的白胡子，心中一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邓布利多……”
这是邓布利多第一次看见斯内普如此失态的样子，就算是得知莉莉死讯的那天晚上，他都没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了。
他的身上脸上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肩上的伤口还在不住地流血，他却毫不在意。
“邓布利多……救救哈利……救救哈利！”
斯内普用一只手祈求地拽着邓布利多的长袍，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说过……你说过！哈利不会死的！你说过会保证他的安全……你承诺过我的！”
“我说过……我说过……是的，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安抚地拍着斯内普，“我向你保证，哈利会没事的。来，起来……你需要治疗——”
他轻挥魔杖，变出一个担架，将哈利放到上面。
斯内普不敢置信地看着邓布利多，紧紧抓着他的袍子，“你……你说的是真的？哈利没事？他没有死？”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神开始涣散，却还是抓着邓布利多不放。
“一切都结束了，”邓布利多严肃地点点头，“我保证，哈利会醒来的，但首先你需要休息和治疗——”
斯内普再也支撑不住，神志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中。他软软地向后倒去，邓布利多及时变出了另一个担架，正好接住了他。
*
哈利觉得自己身处一片温暖的白色雾气中。
我死了吗？这是在哪儿？
他迷茫地转头看向周围，心念一动，周围的雾气开始幻化，变出了围墙，变出了篱笆，变出了庭院，变出了树木，变出了屋顶……
最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中，他不记得自己曾来过这里，这个房间却给他一种温馨熟悉的感觉。
一把玩具飞天扫帚歪斜地扔在布沙发上，一张婴儿床还在微微摇晃着，上面挂着的风铃轻轻发出悦耳的声音，壁炉中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上方的水壶咕嘟咕嘟地响着。
“水开了！”
哈利不假思索地大喊，随即又觉得十分冒昧，这是人家的房子……
“宝贝，帮我提过来好吗？”
一个红头发的美丽女人从厨房探出头，神色自然地笑看着他，她的眼神如此柔和，仿佛他原本就是生活在这个家庭中的一份子，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哈利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开始模糊，他哽咽着，渴望地看着她那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睛，却不敢上前。
“怎么了？”一只宽厚的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都是男子汉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啊？”
哈利抬起头，那是从相册里看过千百次的熟悉面容，男人和蔼地看着他，头顶上的黑发跟哈利一样，乱糟糟的。
哈利颤抖着开口，“妈妈？”
莉莉·波特微笑着走过来，轻柔地为他擦着泪水。
“爸爸？”
詹姆·波特点点头，大手胡乱地揉着哈利的头发。
“爸爸！妈妈！”
哈利猛地扑进了他们的怀抱中，一家三口紧紧地抱在一起，眼中都含着激动的泪水。
“儿子长大了！”詹姆·波特欣慰地笑着，“像我！不过眼睛像你妈妈——”
“大家都这么说，”哈利傻气地笑着，绿眼睛闪闪发亮地看向他俩，“那么——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可以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了？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
詹姆·波特的笑容僵了一下，转过头吹起了口哨，哈利奇怪地看着他。
莉莉轻轻抱住哈利，低头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温柔、耐心地说：“恐怕不能，现在还不能，哈利。”
“为……为什么？！”哈利委屈地看着他们，“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
“有人还在那头等你，哈利，”莉莉柔和地抚着哈利的脸颊，“我们迟早都会团聚，但你还没到来这里的时候，你不回去，那个人会伤心的。”
哈利模模糊糊地想到似乎确实有个人，但是——
“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你！”
哈利不由自主地让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他有些孩子气地嘟起嘴巴，哀怨地瞪着莉莉。
莉莉有些尴尬，詹姆有些气恼，又有些得意地嚷嚷道：“看吧，我就说他一直对你——”
哈利转向詹姆，“你欺负他！我都看见了！”
这回轮到詹姆尴尬了，他不知所措地挠着头发，语无伦次地对哈利解释着，“那时候……那时候爸爸年轻，不、不懂事……”
莉莉抱起手臂，冷哼一声，“我早说叫你别欺负他！”
詹姆不服气地嘟囔着，“你不也跟他吵架了嘛……”
哈利眼含泪水看着像孩子般争吵的父母，不觉笑出了声。
他的心里本来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
“我必须回去，是吗？”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年，哈利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他吸吸鼻子，最后向莉莉和詹姆确认道。
“如果你觉得太痛苦，也可以留在这儿，这由你自己决定。”
哈利低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眼中带着留恋，却还是摇摇头。
“我不想让他一个人。”
他抬头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他们鼓励地朝他微笑着。
“我……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我们一直陪着你呢，哈利，”莉莉伸手指向哈利的胸口，“我们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哈利觉得胸口被什么涨满了，暖洋洋的感觉充满他的心房，他咧嘴笑了笑，用力点头。
“我要走了，也许要很久以后才会回到这里，你们……嗯……要——”
哈利有些词穷，他困扰地挠着头，要怎么说？保重吗？
他们不说话，只笑着看他。
哈利也笑了起来。
“那我走啦！”
他最后喊了一句，周围的景物扭曲起来，重归于混沌的白色雾气。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但他已经不会为此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