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到来
顾云璟被炸成重伤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萧淙差点笑得大牙都要掉了。自从萧湛掌管朝局后, 他在各方面处处受到压制, 心中一直憋着口恶气, 要不是秦摄一直劝萧淙要隐忍, 他估计早就带兵逼宫了。
萧淙知道萧湛能混得这么风生水起, 全部都是因为顾云璟在给他出谋划策。现在顾云璟倒了,萧湛的处境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即使他现在当权,萧淙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多种办法扳倒萧湛的。
萧淙眉开眼笑道:“舅舅, 这次真是天助我们, 萧湛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笑容一收,声音略低沉, 凑在秦摄耳边道:“趁着这次机会,我们快点带兵逼宫吧。我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想起萧湛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心里就愤恨。”
“逼宫?”秦摄琢磨了一下道,“这宫是要逼的, 可不是现在。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好, 就凭我们手里这些兵,只怕还没打进宫门口, 就全军覆没了。这件事情极其重大,一定要好好谋划,做到万无一失。”
“舅舅说的也有道理。”萧淙阴鸷的目光中闪露着些疑惑,“可是萧湛不会让我们等多久的。他之前早就想收拾我了, 只是那会刚掌握朝局,人心不稳,因此才放了我们一马。”
“现在他知道自己处境艰难,凭借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和我们对抗。要是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筹备工作就会做得更加详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萧湛没那么傻,所以他一定会提前动手。”
秦摄冷声道:“萧湛现在只是一个五珠亲王,而你是七珠亲王,论等级他还不如你。他现在虽然当权,可还没有给自己加身份。只要他还没有称帝,就不会贸然对你动手,因为他堵不住朝臣的悠悠众口。所以你也不必心急,从现在开始好好部署。”
萧淙又问:“舅舅,万一他就称帝了呢。”
秦摄慢悠悠道:“陛下只是昏迷不醒,并不是驾崩。君父尚在,萧湛敢称帝,他就是不忠不孝之人,朝中那几个守礼仪的老古董,势必会对他口诛笔伐。”
萧淙还是一脸担忧:“万一萧湛用武力镇压他们呢?那些文官们只会打嘴皮子仗,手上并无兵权,萧湛根本不用怕他们。”
秦摄云淡风轻地说着:“萧湛要是真这么做了,他当这皇帝也没有意义。萧湛的身份从太子见到安王,现在又阴差阳错地成了统治治朝局的人。如今陛下还未驾崩,他就敢登基为帝,这种身份本来就具有多重尴尬之处。”
“他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那么多朝臣,这就更加坐实了他谋朝篡位的罪名。别人奈何不了他,可你别忘了还有益王爷。益王爷和陛下兄弟情深,陛下在位时,益王的权利得到最大保障。陛下倒了,萧湛要推行新政,益王爷的权力会受到最大程度的破坏。”
“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来考虑,益王爷都不会拥戴萧湛,他在益州有三万精兵。益王爷现在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谁争取到了他,谁就能成功了一大半。”
萧淙有些明白过来了:“舅舅想让我先去说服皇叔?可此去益州有些路途,我又要日日上朝,万一哪一天不见踪影,萧湛肯定会有所察觉。”
秦摄笑了笑:“这你不用担心。我之前派人打探了消息,益王听说陛下病了,心急如焚。早就率领人马从益州赶来探望陛下,算算日子差不多明后两天抵达王城。”
萧淙眼睛中闪过一道精光:“姜还是老的辣,舅舅最厉害。”
秦摄悠悠然喝了杯茶后,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交给萧淙,嘱咐道,“益王爷不像陛下这么昏庸,他不是好说服的。我怕你冒冒失失的会说出什么话,你就按照这封信函上面说的做。”
“我现在出门,去给你私下联络联络大臣们。争取来个里应外合,让萧湛死无葬身之地。”秦摄又道,“这天舅舅会比较忙,可能顾不上你,你自己千万要沉住气,不要犯傻。”
…………
与此同时,端王府。
端王萧洋并不像萧淙这般欣喜若狂,他有的更多的是忧愁和无奈。他不喜欢萧湛当皇帝,可更害怕萧淙当皇帝啊。
如今驸马昏迷不醒,局势已经往萧淙这边倒了。萧淙有一个心计颇深、手段狠辣的母妃,更有一个权倾朝野的舅舅。一旦他登基之后,萧洋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得非常难看。
萧洋正在书房中练字,他写完忍字的最后一划时,这才放下毛笔,目光极其深邃,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着。
他也不知道局势怎么就会成这样?
这些年,萧洋如履薄冰一直在隐忍。本来局势对于他而言是很明朗的,因为萧洋一直盼望着萧湛和萧淙相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局势也一直朝这个方向发展。
萧洋对此很是喜闻乐见。可自从顾云当了驸马和萧湛站在统一战线后,端王曾经细细盘算好的一切全部被打乱。现在的他根本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萧洋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随时面临着被别人宰割的危险。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不知路在何方?
这时端王府中的幕僚,黎昌走进书房中。他看了看萧洋的脸色,又看了看浮在纸上的忍字时,缓缓说道:“王爷今天的字和往常有些差别,往日的字遒劲有力,可今天的天气看上去很浮躁,缺少一些比力。”
萧洋从窗外抽回目光,看着黎昌道:“先生来了?坐吧。”
萧洋的脸上不再有往日的英气勃勃,而是显现出一副无奈又无助的样子,他苦笑一声:“先生觉得,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好好练字吗?敌人的刀马上就要落到我的脖子上了,我现在只想保命。可是我发现保命都很困难。”
中年儒雅男人道:“王爷目前的处境确实不好过,但也不至于就走到绝境了。眼下有一条路可走,你去同安王殿下合作。安王仁厚,只要你真心追随他,他当皇帝后一定会饶你一命。”
萧洋欲言又止。
黎昌打断了他的话,微微说道:“我知道王爷想说什么,您别着急,先听我说完。我追随王爷有些年头了,知道您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按照目前这种形式来说,不太可能,因为我们根本占不到任何优势。既然无法做到尽力一拼,只能和以前一样收敛锋芒忍气吞声。只要命还在,就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萧洋自嘲道:“东山再起?这怕是难于上青天。”
黎昌道:“这有点不太像王爷的风格,从我认识您至今,我知道您一直想方设法在很努力地完成自己的理想。现在怎么就突然间泄气了呢。”
“依目前的形势来看,萧淙和萧湛之间必定会有一场龙虎相斗。至于谁输谁赢,现在还不见分晓。但是可以预料的的是,这场斗争一定很激烈,波及到的王公大臣无数。”
“这些王公大臣中很少有王爷的亲信,受波及的几乎是萧淙和萧湛那边的人。所以无论哪一方赢,他们的实力都会得到极大程度的削弱。对王爷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就算萧湛登上皇位,经过这一番恶斗,他势必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去整顿朝纲。而驸马现在又生命危急,短时间内无法替他分忧。萧湛必会力有不殆,王爷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偷偷发展自己的势力。”
“萧湛是一个锋芒毕露之人,绝不是庸碌无能之辈。当初他还是太子时,就一心想要改革朝廷的弊端。假如他当了皇帝,肯定会大刀阔斧改革。他站在百姓的角度考虑,就会得罪很多朝廷勋贵们的权益。”
“彼时他刚登基,朝廷又刚刚经历过一番血的洗礼,各方面本就不稳定。萧湛还没有把握好时机便进行贸然改革,读起来,你觉得他能收拢到人心吗?”
“人心不向他,到时候王爷在私下走动。萧淙已没,萧涟又无能,这人心自然是归属于您的。”
萧洋眯着眉头,沉思很久很久。霎那间,他所处的局势突然间明朗了起来,仿佛拨开了乌云重见日光。
他躬身,恭恭敬敬止了一个礼仪:“先生之言让本王茅塞顿开,萧洋感激不尽。他日本王若是登上帝位,定给先生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萧洋这些年也多亏有黎昌在后面默默协助,否则他也走不到今天。不议别的,就拿上次余良让庞战来端王府说服萧洋之事来说。
萧洋一直很欣赏余良,想把他收为己用,所以当时庞战来说的时候,萧洋已经有些心动了。是黎昌给他分析了局势,萧洋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事实证明,黎昌非常有先见之明,否则的话,他恐怕现在早就被余良拖累致死了。
经过今天这一番交谈后,萧洋对黎昌的崇拜之情更是增添了数倍。
黎昌拍了两下衣袖,给萧洋恭敬还礼,“王爷言重了,我是朝廷钦犯之后,本来绝无活着的机会。是陈妃娘娘当年冒死救下我,这份情我无以为报,如今娘娘已去,我自然愿意为王爷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王爷,记住我今天同你说的,一定要向安王示好。尽最大可能帮助他清扫萧淙。萧湛这个人内心善良,他一旦当上皇帝后,你一定要在他面前表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能痛哭流涕就痛哭流涕。”
萧洋道:“本王记住了。”
……
第二天上朝,萧湛坐在大殿偏椅上,朝杨庭和蒋士堂各使了一个眼色。因为他还不是皇帝,所以不能够端坐于龙椅上。
御史中丞杨庭,一直是拥护萧湛的。
昨天萧湛把杨庭和蒋士堂特意叫到御书房去,向他们透露了自己的心思。
蒋士堂之前是一个愚忠的人,他只忠于皇帝萧冠。可是后来顾云璟和萧慕雪语重心长同他交谈了很多次,从赤胆忠心到臣子大义,驸马爷滔滔不绝说了好多天。
蒋士堂本来就敬重顾云璟,现在听了驸马爷的话后,想来想去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为人臣子应该忠于明君,而不是抱着那些所谓的条条框框不放,去对一个昏庸无能的君主言听计从。
自从那时候,蒋士堂的心意好像变了,他已经慢慢倾向于萧湛这边。
现在时局混乱,萧湛能够当上君王,还天下一个海清河晏。蒋士堂觉得这很不错,因此当他知晓萧湛的心意之后,并未多加反对。
萧湛是皇后所出,是嫡子,皇位理应由他继承。
御史中丞杨庭听罢,更是举双手赞同。在他心目中,萧湛是最好的继承人。
现在在朝堂之上看了萧湛递过来的眼色后,两人瞬间明了,一先一后站了出来。
杨庭道:“如今陛下昏迷不醒,太医们束手无策。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早些推选个皇位继承人出来,能稳江山社稷,等稳黎民百姓之心。”
蒋士堂道:“臣以为,杨大人言之有理。安王殿下人品贵重,又是皇后所出,理应继承大统。”
萧淙和秦摄一听,脸色顿时绿了。万万没有想到,萧湛的动作竟然会如此之快。萧淙想要站出来说些反驳的话,可这时秦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先不要冲动。
昭王党派中有人站了出来:“臣以为此事不妥。陛下春秋鼎盛,如今只是突然间昏迷了,安王殿下现在就急着登基,于公于私似乎说不大过去。”
又有一人站出来道:“陛下临时发病,并没有拟传位圣旨出来。陛下这几年最疼爱的是昭王殿下,这皇位理应由昭王继承。”
萧湛并未出声,他眉头一勾,在静静地看着一场戏。他想知道萧淙还有多少手段可以耍出来?
杨庭反驳道:“安王殿下生性仁厚,四海皆服。你们不推崇这样的仁厚之人做帝王,反而去推崇一个残暴杀戮的人做帝王,尔等是想让萧国变成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吗?”
杨庭一直看不惯萧淙之流,以前因为有陛下给他们撑腰。所以他只能敢怒不敢言,可如今形势不同了,他自然敢把心中所有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而昭之流也把形势看得很透彻。之前因为有顾云璟在,大家都知道这个驸马爷的厉害,因此并不敢说出反对萧湛的话。
如今驸马不在这朝堂中,萧湛犹如断了一臂。附和在萧淙门下的人有很多,他们知道萧淙和萧湛之间必会有一斗。其实论实力来说,昭王有众多党羽,确实胜于萧湛一筹。
前两天秦摄又私下奔走,给这些人灌了不少迷魂汤。他们当中的很多人甚至都已经做好为昭王牺牲的准备了,现在当然不吐不快。
一时间,朝堂中陷入了极大的纷争中。萧湛眼角中荡起了一抹笑意,看了许久的戏后,他终于出声。
安王正色道:“众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这事本王会细细斟酌。众卿今日还有事要启奏吗?无事便退朝!”
萧湛故意不表明态度,他抛出这么个引子出来,就是要引萧淙狗急跳墙,做出些违逆之事来。到这时,自己刚好有足够的理由杀他。
…………
镇远侯府。
上官兮若接到消息后,乘着坐骑飞奔而来,一路不曾歇息。从忘忧谷到王城中,路途极其遥远,上官兮若自幼在谷中长大,没有接触过多的人和事,雨清幽担心她此去会遇到棘手的事,因此特意跟来了。
事实上,雨清幽最担心的便是上官惜若在面对萧慕雪时所做出的反应。
她们乘坐的这个座骑名叫飞凰兽,可日行千里。因此母女二人很快便来到王城中。她们也是第一次出谷,和世俗的人没有接触,并不知镇远侯府在哪里,好在侯府名声过大,随便问路人便知晓其所在。
二人沿着路人所指引的方向,终于来到侯府门前。府中下人并不知她们具体身份,因为顾云璟出事之后,侯府的下人们就更加警惕了。非得她们表示身份才能进入其中。
两人并没有侯府的信物和请柬,自然不能进去。采月这时刚从太医院那边拿了不少药回来,走到门口见此情景后,忙呵斥了几个下人,同时转过头去,对着雨清幽恭敬说道:“雨前辈,兮若,你们这么快就来啦?快快里边请。”
采月原本只是想把上官兮若叫来,并没有想到雨清幽也会来。雨清幽的医术自然是要略高于上官兮若的,因此采月觉得顾云璟这是被救活的可能性更大了。
说完后,采月还狠狠瞪了下人两眼。进门后穿过长廊,采月领着她们一路走到顾云璟的房中。
萧慕雪正在耐心给顾云璟换药,见了雨清幽母女二人后,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忙放下手中的纱布草药。
“师娘,兮若妹妹,云璟她受了很重的伤,你们快救救她。”
雨清幽本来只把萧慕雪当成尊贵的公主殿下,从来都没有把她、也不敢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徒媳。
这一声师娘,倒是让她觉得二人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了不少。
雨清幽忙点头道:“好,你先别慌,具体的情况,采月在信中已经和我们详细说清楚了。我已经有初步的诊断方案。”
上官兮若对着萧慕雪温和一笑:“公主,救人的事您先别慌张,我们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听到母女二人这么一说,萧慕雪的慌张确实少了很多。
雨清幽快速拿出一排金针出来,看着萧慕雪,忽然间神色有些犹豫,她还以为顾云璟的身份没有被萧慕发现。
想了想,她缓缓说道:“公主殿下,我和兮若现在要给云璟疗伤,这过程中不能让任何人打扰。所以能麻烦殿下出去下么?”
萧慕雪忙点头:“好,我这就出去。”
萧慕雪和采月退到门外,轻轻拉上房门。雨清幽母女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后,这才放下心,认真替顾云璟诊治了起来。
她们掀开被子,把顾云璟的衣衫全部退下之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采月之前在信中描述过顾云璟被炸的情况,可当她们亲眼所见时,心中还是有着极大的震撼。
一般人若是受到这种程度的炸伤,早就一命呜呼了。可顾云璟竟然奇迹般的还活着,虽然她现在脉象很虚弱,很紊乱,可毕竟还是有一口气吊在那里,这是有多大的求生意念才能支撑她留着这口气。
雨清幽自然不知道,支撑着顾云璟活下去的,便是因为对萧慕雪的爱和眷恋。
上官兮若看着春风和煦的顾云璟,成了这般半死半残的模样,心莫名疼痛了起来,就像被锥子凿了一个口子。她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泪滚滚流下。
顾云璟是她最深爱的人,她一直盼望着所爱之人能够平安健康,没想到顾云璟回来都城后,竟然成了这般模样。如果能预期到这一切,上官兮若当初一定不会让顾云璟回侯府,哪怕是跪着哭着求着,她也不会松手,会紧紧拉着她的云璟。
难过的不仅是上官兮落,雨清幽心情极其复杂,接连两三声的叹息后,这才稍稍平复心情,让自己拿金针的手不再颤抖。
雨清幽左手拿针,右手摸了一下顾云璟的脉相,眉头沉得可怕:“她之前咳过血,脉象极其虚弱,而且混乱。”
探完脉象后,她又把手伸在了顾云璟的心口间,轻轻按捏,微微捶了几下。
“她心脉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心跳很微弱。兮若你把她扶坐起来,我从后背给她施针。”
上官兮若纤纤玉指不住地颤抖,每碰到顾云璟的身体时,她手就会多颤抖几分,同时心也多疼几分。
雨青幽见状,轻轻一声呵斥:“兮若别分心,快扶稳了。”
这一声呵斥,果然让上官兮若定心不少,她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