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枯骨之余 1

  “你,你——”

  江雁秋被气得发抖, 张斓紧闭着眼睛, 不言不语。她低垂着头, 已经预料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巴掌。

  谁料, 一声叹息落在自己耳畔, 沉沉地坠了下来。

  “抱歉,”她说, “你本不因与我同困于此。”

  张斓抬起头。

  那带着厚茧的双手抚上了张斓脸颊,留下一阵沁凉的冷意, 漫到心中, 灼灼燃烧了起来。

  。

  这天,被围住的将军府来了个人。那人背着木箱子, 穿着一身白色长袍,一副瘦瘦弱弱的样子。

  张斓认得他,那人名叫何川柏, 数百年药房、号称杏林何家的第十代掌门。从小便识得百草,将数百篇药谱倒背如流, 医术高超绝伦。每当他来时, 将军是最开心的,那零碎的喜悦能从眼中看出来。

  将军府被围困这些年, 他买通了守卫时不时便过来看看,带来自己制作的各种药品。有时候闲着没事,何川柏还会教张斓认药材。

  这人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据说当年瞒着何家长老们, 直接追着江雁秋去了大漠。一追就是数年,最后还是江雁秋回来他才跟着一道回来。

  何川柏和张斓一人一个小木凳,坐在飘着细雪的室外给江雁秋煲药。

  “张斓如今是出落的越发英英玉立了。”

  何川柏见张斓盯着药煲不出声,笑着说,“好像之前你还是个瘦弱的小姑娘。”

  张斓托着下巴,道:“何伯,你这是什么药?”

  何川柏填了些枯枝作为柴火,道:“调理身子的,雁秋她在大漠中落下了病根,每到这种阴寒天气便会隐隐作痛。”

  他叹口气,“若是能将她接回何府就好了,只可惜,这禁足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

  张斓点点头。

  。

  一转眼,到了大年三十的日子,宫殿中里里外外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大殿之中灯火通明,端着美味佳肴的宫女们鱼贯而入,众人在各自席位端坐,而江鸿则坐在位于高台的龙椅之上。

  这庆宴极尽奢华,琥珀为饰、翡翠为杯、金玉为灯,就连自垂落的轻薄红纱都是由蚕丝编织而成。

  丽酒香茗、珍馐佳馔应有尽有,大臣们上贡的礼品洋洋洒洒地摆了一排,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可谓是花空了心思。

  “咚——”

  鼓声起,身着轻幔红纱的舞姬们一曼一舒,应和着丝竹管弦翩然而舞。

  纤细腰肢被那霓裳裹着,显出几分曼妙身姿。众人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一众舞姬,只叹赏心悦目。

  特别是那领头舞姬,面上系了块红纱。那薄纱搭在鼻梁上,遮去部分面容,只余了双眼,却仍搅得人心猿意马。

  乐声愈烈,舞步也变得急促起来。

  舞姬们以身为轴,在殿中犹自旋转着。水袖纷纷扬扬地荡起,落在眼中如若灯影幢幢,一时有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江鸿坐在龙椅之上,颇有兴致地观望着霓裳舞,想着或许可以留下个最好看的,收做后宫慢慢享用。

  那领头舞姬也是个明白人,袅袅婷婷地舞至江鸿面前,足间踏在阶上,却是没有再前一步。

  江鸿微微颔首示意,领头舞姬这才嫣然一笑,踏着细碎的步子走了上来。

  漆黑的眸子望着人,氤着水光,含着怯怯情意,直叫人升起一阵怜爱之情。

  “皇上小心——!”

  那舞姬前一秒还是柔弱稚怜模样,却在下一秒猛然暴起,自袖间摸出一把苍白匕首,直直地朝着皇上腹部刺去。

  她动作虽快、且时机得当,却还是低估了皇上身旁侍卫的实力。

  那匕首堪堪划破龙袍,那舞姬便被御前侍卫狠踹了一脚,从台上滚落,摔在大殿中央。

  “护驾,护驾!”

  侍卫们一涌而进,把那领头舞姬给制住。朱弦玉磬霎时停了,其他舞姬们全部傻在原地,大殿内一时吵吵嚷嚷。

  那领头舞姬腹部疼痛不已,没法反抗,只得任由侍卫攒住自己胳膊,迫使着被跪在地上,破口大骂:

  “狗皇帝!”

  遮面薄纱在挣扎间散了,坠落在地,露出那原本的清媚模样。

  她生的实在太好,即使怒不可遏,却也比那画中仙子也要美上几分。

  “江鸿你狼心狗行,不得好死!”

  “——身供兽啃、尸余蚁噬!”

  “大胆!”那摁着舞姬的侍卫被她一番大不敬之话吓得为之色变,他拽着舞姬头发,将她的头一把扣到地上:“竟敢如此辱骂圣上!”

  舞姬的头被猛地砸到地上,磕出一片血丝,在那若白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这女娃真有意思,凭你一人也敢来刺杀朕。”江鸿慢条斯理道,“生的这么美,杀了可惜了。”

  “哈哈哈哈,”舞姬大笑一声,声音清亮,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鸿轻笑一声,道:“那便杀了吧。”

  他用手指指了指大殿中央,道:“不用拖出去了,直接在殿中斩了就好。”

  舞姬的头发被人死死攒住,她上身被压得弓起,头则是被掼在地上。

  侍卫气力太大,她艰难地抬起一丝头,望见一双黑靴向缓步自己走来。

  长剑出鞘,锋白的剑尖直着地面,泛着明晃晃的白光。

  。

  这时,有人来了。

  一人倚靠在宫门处,没人知道她如何赶来的,她握着红缨枪,道:“住手。”

  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大殿都静了下来。

  那声音太过熟悉,舞姬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失声道:“将军!你不要过来!”

  江雁秋叹口气,她身子还尚未完全恢复,但那周身的萧杀之气却让殿内众人都为之一颤。

  江雁秋一步步走进殿中,在张斓身旁停下。她将红缨枪随手扔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还请皇上,饶她一命。”

  江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闲地品了口美酒,风轻云淡道:“长公主,这人可是要杀了朕,岂有饶命之理?”

  江雁秋缓缓跪了下来,重复道:“还请皇上饶她一命。”

  张斓疯狂地挣扎,侍卫都被她拉着摇摇晃晃,只得加大力度。她胳膊上被拽出数道红痕,却毫不在乎,大喊道:

  “将军——!”

  “您凭什么要跪他?!凭什么?!”

  束好的长发散落开来,拖曳在地面上,张斓狼狈不堪地被困在原地。她喊得嗓子都哑了,最后只能发出几声无力的呜咽。

  江雁秋伏着身子,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叩头。

  “咚,咚,咚…..”

  室内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

  骨头敲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下砸在张斓身上,直叫她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直到江鸿轻飘飘的说了声:

  “停下,吵得朕心烦。”

  江雁秋这才抬头,额头已是鲜血淋漓。

  她抬手,用袖口抹掉淌下的血液,声音平静:“恳切皇上饶她一命。”

  江鸿并未回答,只是高高在上的望着两人。

  这时,又有一人从原先座位走了出来。他一撩下摆,抖抖索索地也跪了下来,正是太子江煜城。

  江煜城心里慌得很,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恳、恳求父皇饶她一命。”

  江鸿的神色这才有些波动,道:“太子?怎么,看上了想要带回去?”

  江煜城吓得一抖,话都磕磕巴巴地说不清楚:“不,不是,只是儿臣觉得......这,大年三十,不宜......不宜......”

  江鸿摆摆手,意示他不用再说了,道:“好好好,准了。”

  江煜城松了口气。

  江雁秋面上这才露出些喜色,她正准备道谢,江鸿却再度开口,悠悠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望着张斓,思考了片刻,道:“五十大板。”

  “皇上,她受不住的!!”

  张斓已经哭到无力,她也不再反抗了,任由自己被拖出了大殿。

  漆黑的眼眸中泛着红色水光,乌沉沉地映出殿内的场景。

  。

  张斓最后是被江雁秋抱回来的。

  鲜血汩汩地淌了一地,在白玉砖上肆意漫延,将天空都映出一片浅红色泽。

  五十大板结结实实地落下去,张斓被打没了半条命,浑身骨头都仿佛碎了一样。

  当天她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倒在被褥上烧得神志不清,口中嘟囔着胡言乱语。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恍惚着睁开眼,朦胧中似乎看到两人坐在她身旁,一人像是将军,另一个人像是何伯。

  声音断断续续地落在她头顶,似乎隔着层纱般,听不真切。

  “...求你了...这孩子陪了我这么久......”

  “...尽力...瞒着长老带出了...若是撑过今晚还有救...只是......”

  困倦似潮水般涌来,将她轻柔地搂在怀中,张斓阖上双眼,坠入那一片暖意之中。最后一丝意识在黑暗中飘荡着,逐渐沉了下去。

  床前点着一盏烛光,明明灭灭,似乎马上要燃尽。

  。

  江煜城偷偷偷摸摸地带了些药来,只是他不懂药材,只能胡乱拿了些过来。他不能久留,放下药草便走了。

  何川柏收到江雁秋的书信,急急地赶了过来。他瞒着何家长老,把各种极为珍贵的草药全带了过来。

  上好药后,他和江雁秋守了张斓一夜。

  直到天光乍破,张斓还在昏迷着。何川柏探了探她鼻息,尚有一丝微软的呼吸。

  他呼了口气,让江雁秋先去休息下,自己则拿着药罐去煲药。江雁秋也是极度疲惫,等她醒时天已大亮,她披着件长袍走出门,恰好看到何川柏还在煲药。

  何川柏一夜未归,得赶回何家才行。

  他嘱咐了江雁秋服药的事项,江雁秋全都一一记下。何川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

  “张斓她体质与常人不同,似乎有些奇怪?总之她恢复的很快,你且放心。”

  江雁秋点头,将他送到门口,何川柏有些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轻声嘱咐道:

  “雁秋......你也要注意身子,多歇息下。”

  江雁秋这才露出些笑意,道:“知道了,呆子。”

  何川柏走了,门被重新关上,江雁秋将手覆在木门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哐当——”

  一声巨响,江雁秋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望去。

  只见张斓衣衫单薄,不知什么时候从屋中走了出来,她瘫坐在地上,面前是落在地上的红缨枪。

  “将军。”

  她眼睛空茫茫地一片,连最后的光也熄灭融入了寂寥黑暗之中。

  “我......我拿不动兵器了,我不能习武了。”

  “说什么胡话,”江雁秋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在张斓额头上探了探,然后就被那滚烫给吓了一跳。

  “胡闹,出屋做什么。”她解下长袍披在张斓身上,将她推回了屋子里面,“受冻了怎么办。”

  张斓重新躺回床上,她一边说,一边哭了出来:

  “将军,我好没用啊。”

  。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南边的乌云滚滚而来,而宋国的大军也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不过大年初二便已压境。

  宋国太子宋祺领兵,此人容貌俊美、才诀无双,用兵如有神助。他领着十万精锐重兵,将江国最后的城池团团围住。

  火光连绵了十里,一时城内人心惶惶,达官显宦、望门贵族全在收拾家当准备连夜逃出城。

  只是当他们好不容易出城后,却又被宋国的军队给吓得逃了回来,瑟缩着躲在自家大院中,祈求无果。

  张斓睡了几日,神识还不甚清醒。

  她昏沉间被何川柏抱了起来,只觉得有些奇怪:“何伯......?我们这是上哪去?”她稍稍抬起头,却只见何川柏一脸严肃,默不作声。

  将军府的门大敞而开,而江雁秋一身精铁甲胄,拎着红缨枪,已经候在门外。

  她手中牵着两匹骏马,马上已经驮着包袱,而江煜城换了一身朴素白衣,正怯怯地站在江雁秋身旁。

  “快点,时间不够了。”

  江雁秋帮着把张斓抱到马上。江煜城独自一人一匹马,而何川柏带着还有些发烧的张斓一匹马。

  江雁秋将几人安置好,自己却没有要跟着一起来的意思。她将缰绳递到何川柏手中,嘱咐道:“你们从城后的小门出去,绕过宋军翻过山,便是辽川了。”

  张斓靠在何川柏怀中,愣愣地望着江雁秋,道:

  “将军......?”

  江雁秋站在风中,长.枪之上红缨飘舞,一如灼热焰火。

  “一路向北,莫回头。”

  。

  城墙之上,江雁秋将手搭在布满青苔的砖上,望着墙下一片肃穆的江国士兵们。

  没人说话,他们望着江雁秋,等待着她开口。每人都知道江国已经被全部围住,但是他们还是留了下来。

  江雁秋的披风散在风中,猎猎作响。

  “若是有家室,有妻子儿女之人,可卸甲退军。”

  江雁秋道,“其余之人,随我来。”

  “此仗不得不打,要败,也需败的光明磊落,要死,也将死的慷慨淋漓。”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皮肉可剜,脊梁不能屈,不可断。”

  “吾等将用头颅与热血,来留存泱泱大国、百年基业的最后一丝颜面。”

  。

  马蹄奔驰,疾速地踏跺着积雪,留下一个个小坑。雪花四溅,而几人颠簸着,一路来到了江雁秋所说的山前。

  江煜城望着被大雪覆盖着的山头,犹豫着问:“何伯,我们走哪条路?”

  何川柏将马停下,仔细地观察了下,用手指指了个方向,道:“向北走,你们看着这种状似镰刀的赤草,哪边赤草多往哪边走。”

  江煜城望着他,愣神问道:“何伯,你说的‘你们’......是什么意思?”

  何川柏望着他笑了笑,道:“你带着张斓走。”

  他还是背着自己的药箱,一副瘦弱的医者模样,那长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攒着缰绳,何川柏道:

  “——我要回去,找雁秋。”

  。

  张斓咳了几声,胸口一阵气闷,有些喘不上气来。

  江煜城回头看着她,担心道:“喂,张斓你还好吗?”

  张斓说不上话来,她一直断断续续地咳着,五指攒着胸口的衣物,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江煜城将马拉停了,不容置疑道:“我们休息一会。”

  “江煜城。”

  张斓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怎么了?”江煜城小声道,“你还发着热呢,咱们先休息一会。”

  张斓终于攒出一口气来,道:“江煜城,你给我滚开。”

  江煜城愣住了:“诶,什么意思?”

  张斓翻身跃下马,在落地瞬间她膝盖一软,有些站立不稳,但她很快便稳住身形,回头望向江煜城,道:

  “你听不懂吗?——给我滚开。”

  “张斓?你什么意思?!”

  江煜城不明白了,他也翻身跃了下来,牵着马匹的缰绳想去拉张斓。

  张斓一把拍开他的手,目光阴寒:“江煜城,我恨你。”

  “张斓你到底什么意思?”江煜城有些急了,“为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哈哈哈哈——”

  张斓笑得好似疯魔,纤瘦的五指猛地攒住江煜城衣领,青筋暴起。她冷冷地望着江煜城,一字一句道:

  “你的好父皇,杀了我爹娘,害了这天下百姓,现在就连将军都要为他而死。”

  “你叫我如何不恨?”

  江煜城无言,他无法反驳。

  尽管江鸿待他确实是好,每个生辰皆有礼物,在后宫中将他护下,但他也没法否认江鸿做下的那些极为残忍的事情。

  “现在明白了?”

  张斓松开他的领子,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白袍拉紧了些,道:“现在滚开吧,我不同你一道走。”

  江煜城用袖口抹了把眼泪,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张斓站在原地,大雪落在她发隙间,涌入袖袍中,化作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卸了累赘,自己走吧。”

  。

  寒风瑟瑟,张斓紧了紧衣袍,冻得发颤。

  她什么都没拿,就把张恒那副题字给揣入怀中。张斓摸索着找到来时的小径,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雪愈下愈大,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茫茫大雪,什么都看不清,晃得人眼睛疼。张斓一步步走着,咳了两声,嘟囔道:

  “我讨厌雪。”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那才是真的寒冷侵骨。但张斓只觉得自己每走一步,头就昏几分。她到最后都已经失了方向,只是凭着本能在向前盲目走着。

  寒气从足间窜上,将血液都拽得冷了几分。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化为白雾,袅袅地升上天际。

  张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倒在地上。

  她扑在雪上,雪花簇簇地涌进衣领,触到肌肤便缓缓地融化。张斓埋在雪中,竟然觉得有些温暖,有些不愿起来了。

  意识变得很沉,她有些困了。

  耳畔掠过一阵风声,腥味呛入口鼻,张斓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就着在雪地中打个滚,翻身面对扑过来那阵腥风。

  兽牙啃入她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将一块血肉生生地撕裂了下来,温热的鲜血落在雪上,泅开一块梅花似的形状。

  那是一匹瘦弱的母狼。

  那狼好似幽魂般盯着自己,颚中嚼着撕下的血肉,向自己步步逼近。手臂撕裂般的疼痛将张斓的神识拉回一些,她向后挪了几步,也咬牙盯着那匹狼。

  一人一狼对峙着,那母狼瞧着也是饿了许多天,饥肠辘辘、应该是没有什么力气。她踏在雪上,耐心地和张斓周旋。

  幸好是左臂,右臂还有少许力气。张斓用右手探入自己腰际,摸出了一把将军给自己带上的小匕首,紧紧攒在手里。

  ——我不会,死在这里。

  。

  张斓赢了,不过赢得有些惨烈。

  匕首终于没入那母狼的脖颈,她呜咽着惨嗥了几声,狼身挣扎着,最后逐渐疲软了下去,死了。

  张斓状况也不算好,她身上全是鲜血淋漓的伤口,有被咬的、有被树枝划伤的,基本没几块好地方。

  她拔出匕首,那狼的尸体倒在雪上,蔓开一片血渍。衣袍被撕裂,伤口浸入了雪水,疼的她一阵头晕目眩。

  张斓坐在原地,张开五指,满是血水、伤口深可见骨的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

  一枚惨白兽牙。

  刚才那母狼就要咬上她脖颈之时,张斓绝望地挣扎着,竟然生生地将那兽牙给掰了下来。

  。

  “呜——”

  长角响起,城破了。

  山上厚实的积雪被长角声一激,霎时离析崩塌,浩浩汤汤地自山头一涌而下。

  张斓早就没有力气了,她对那汹涌而来的滚滚大雪恍若未闻,望着远处的滚滚浓烟,眼里什么都没有。

  将军死了,江国亡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如同蝼蚁般苟延残喘,拿着这条捡回来的命,继续一无是处的活下去吗?

  “哈。”

  “哈、哈哈哈……”

  笑声被溢上喉咙的血呛得断断续续,她笑得泪都出来,无尽悲凉。

  张斓闭上眼睛,汹涌而来的雪将她淹没。

  。

  一位身披战袍的皇子,他脸庞上沾满了血迹,正在无数尸身上不断的寻找。

  不远处,一个身着布衣,背着药箱的男子也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

  皇子问:“你寻何人?”

  那人道:“我找我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皇子神情怔然,道:“我找一位盖世英雄,一位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自她十六岁那年将我于马上击落,我便忘不了她。”

  那人笑了笑,“愿你能找到她。”

  皇子道:“嗯,你也是。”

第64章 枯骨之余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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