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变故

  我听见那声音,忙要进去看,却忽然看到一股黑烟从昙青的门里钻了出来。

  “沅风!”我不由得一惊。

  “他受伤了,我去追,你去照看上神!”思棋忙道了一句,便追去了。

  我忙进了昙青的寝殿,却见她只是脸色苍白,脖颈上有一个小红点。

  “你中了沅风的毒针!”我一时有些慌。

  “我没事,只是不慎中了他一招,”她说着,手指轻轻抚上伤口,带出了一根针和一团黑血,“那小黑蛇怕是有点事。”

  她说着,使劲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我看到她努力在袖子里掐着自己的手心,让疼痛取代那无可避免的困倦疲惫。

  “青青……”

  我刚唤了一句,却见思棋又回来了。她一脸担忧,低下了头,内疚地说着:“上神,沅风进了钟山,瘴气太重,我没追上。”

  “无妨,我不信他能活着走出钟山。”昙青说着,忽然皱了下眉头,捂住了心口,几乎要站不住了。我忙扶住了她,心中担忧至极。

  她似乎正被什么东西影响着,脸色差极了。我紧张起来,却见她摆了摆手,一把推开我,捂着心口钻进了一个暗室。

  “青青……”

  我呆呆地看着那紧闭的暗室门,心中忽然不自在起来。在今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寝殿里竟然还有一个暗室。这暗室被精心伪装着,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我实在是太不了解她了。

  思棋拉着我出了寝殿,锁上了门。我忙问她:“你可知道那个暗室?”

  “上神从未向我透漏什么,”思棋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你也知道上神,她从来不肯对我们多说什么,一向只有你敢去问东问西聊天聊地的,我们一向是怕她的,哪里敢多问呢?不过你放心吧,上神毕竟是上神,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她呢?”

  说的也是。

  “只是她这次看起来实在不太对。”

  我说着,再次看向了那暗室的门,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沅风的毒不至于伤她至此,而且昙青活了八万四千岁,什么没见过,也不知是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慌乱?

  定然是钟山的事了。

  思棋若有所思:“就算那小黑蛇能活着走出钟山,怕也逃不出上神的手掌心。你就放心吧,有上神在呢。”

  思棋所思所想和我倒不大一样,她以为一切都是因为沅风。我却觉得不是,沅风何德何能,竟能让我的青青反常至此?

  想了又想,我敏锐地察觉到了思棋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便问她:“为什么说沅风可能不能活着走出钟山?这钟山究竟有什么古怪?怎么好端端的就成了妖族禁地?”

  思棋答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钟山上有很重的瘴气,会影响妖族心智,而且只能影响妖族心智。若是个灵力低下的小妖经过钟山,怕是会疯魔至死。这里名为妖族禁地,其实是为了保护妖族。”

  “为什么钟山上会有瘴气?”我又问。

  思棋摇了摇头,叹道:“谁知道呢?”

  奇怪,太奇怪了!

  钟山是个谜团,七万年前的旧事也是个谜团……处处都是谜团!

  想着,我便忙忙地向书库跑去。思棋在我身后冲我喊着,问我:“你去做什么?”

  “学习!”我随口说着,应付思棋道。虽然这话太假,我自己都不信。

  我来到了书库,直奔角落里的《上古秘史》,拿了画册出来,便坐在门边亮堂的地方快速翻看起来。

  “钟山、钟山……”我一边念叨着,一边不住地翻着这画册。可不知为何,我把画册从头翻到了尾,除了在昙青的那一页提到了“钟山”二字之外,其余的地方竟只字未提。

  我心下奇怪,又不禁多翻了好几遍。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说,上古时候没有钟山?

  正想着,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巨响,震得我头昏眼花。书库里的书又倒了大半,一向坚固的屋顶竟也落下了几块砖,竟直直向我砸来。只是那砖在落下碰到我的瞬间,便化作了一缕烟随风去了。

  我耳里尽是轰鸣之声,一时半会竟是什么都听不见。便把那画册随意地扔在一边,扶着一旁的书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外看去。

  可这一看,我不禁懵了。

  昙青寝殿的方向竟升起了一股浓烟。

  天宫竟然会走水?

  我一惊,忙跑了出去,一路不停地跑到她寝殿前,只见寝殿正燃着熊熊烈火。念灵在照顾敖蔚,便只剩了思棋独自在这里努力灭火。可不知为何,她用尽浑身灵力也都无法控制住火势。而我的青青依旧不见人影。

  我慌了,顾不上细想,便也要用灵力灭火。可我刚伸出手,便看见火光里出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

  “青青!”我忙喊了一声。

  她自火海里走出,毫发无伤,甚至身上一点烟尘都未曾沾染到。我看了看她,看了看这奇怪的火,恍然大悟:这是她的寒冰焰。

  是她自己放火烧了自己的寝殿。难怪思棋如此费劲都灭不了这火,因为这火只有昙青自己能灭。

  如今看来,这火倒像是她一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灵力,而无意间释放出来的。

  她的手里抓着一个物件。那物件很小,她一只手便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截红绳露在外边……我知道了,那是她项颈上常戴的石头。

  她的脸色很不好,走路也不如平日里稳重,仿佛强打精神一样。她的神情,似乎也不太对劲了。

  “青青……”我不知不觉竟莫名其妙地红了眼,迎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我疏忽了、我疏忽了……”她一直喃喃念着这句话,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你疏忽什么了?”我忙问道。

  “几万年了,”她说着,似有些痛苦地闭了眼,声音难得地发颤,“他要醒了。”

  她在害怕。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让她这样一个至高无上的神感到害怕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唯有更加用力地抱紧她,让她知道我在她身边。

  “羽徵,”她忽然在我耳畔轻声道,“走。”

  我不由得怔住了。与此同时,我感觉到她的手轻轻拍上我的背,似乎又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扩散到了我全身。每次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都是要离开钟山天宫前,她为我施下的。她说,我是妖,这凉冰冰的东西是用来保护我的。

  又要走?为什么走?走哪儿去?

  她在人间找了我一年多,一回来便连个理由都不给就要我走?

  “我不走,”我忙道,“我要陪着你!”

  “你必须走!”她无情地把我推开,扭过头去,看也不再看我。

  我又是气又是觉得好笑,还伴着难耐的焦急。我终于忍不住了,不再像平日里那般顺着她,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她:“你让我走,总得给我个理由!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让我走?”说着,我不禁觉得委屈,眼里的泪不停地打转,却强行控制住不让它落下。

  思棋也忙帮我说话:“是啊,上神,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那小黑蛇对天宫做了什么事?是不是天宫有危险,灵力低而不能自保的就要离开?”

  我能感觉到思棋是很努力地在想这件事、在为我说话了。

  却不想昙青竟摇了摇头,十分坚定地道:“所有人都必须留下,不许踏出这钟山天宫一步。只有羽徵,必须要走,而且走得越远越好,至少要去三千里之外地方。”她说着,闭了眼,似乎十分不忍。

  我听了,更觉奇怪了。可当我看到她的神情,便知她定是有难言之隐。

  她既如此说,那必然是有她的道理。她如今这般紧张,定是因为钟山出了变故,而这变故是她难以启齿的。我虽不知她为何要赶我走,但我知道,如果我留下会妨碍她,那我还是走好了。

  只是我心里有些不服:凭什么她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凭什么我什么都不能知道?凭什么我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若真的有事了,她大可以直接对我说的。我难道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鸟吗?

  想着,我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天宫外迈去。

  “羽徵,”背后又传来她的呼唤声,而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了,闭了眼,长舒一口气,只听她接着道,“那红羽我会留着的。”

  我听了有些诧异,心中的担心也更甚了。连个理由都不给便赶我走之人是她,在我要离开时却又对我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语之人又是她!她究竟怎么了?

  想着,我刚要回头问,却听她又道了一句:“你快走吧。”

  我无奈地苦笑一声。在她面前,在天宫里,我一向是只听她的、没有自己的主见的。如今,竟也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了。唯有拂了拂衣袖,假做毫不留恋的样子抬脚离开,随了她的心愿。

  唉,我竟然又在同她赌气了,我竟然在这个时候这般拎不清轻重。

  出了天宫的门,我从钟山上方飞去,便看见钟山之上烟尘漫天,烟尘仿佛化作千军万马直直向天上冲来。我眯了眯眼,心下骇然。

  如今并没有风,如何会有这么大的烟尘?

  钟山果然出事了。

  想着思棋那番钟山瘴气影响妖族心智的言论,我大体明白了昙青赶我走的缘由。那烟尘直直向上,正向天宫而来,若我此时在天宫,怕是也会受到影响。

  可昙青为何不直说?

  难道还有别的事?

  想着,我登时调转了方向,化为鸟身,向司命殿的方向拼命飞去。

  有些事情,我不懂,但同为上古之神的承元应该会懂。他应当有办法,他会有办法的!

  我拼了命地飞到司命殿,一进司命殿便控制不住地累瘫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承元见了我这副模样,不由得吃了一惊,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是钟山天宫出了什么事?”

  我便一股脑地把事情都说了。

  承元大惊失色,问我:“她把项上石头扯下来了?”

  我点了点头,心中不禁疑惑他为何竟关注了这样一件小事。

  “她这是想把所有事情一人扛下!”承元急急地骂了一句,便向门外走去。

  我勉力站起要追上去,刚要开口再问,却见承元登时腾云驾雾,就要向钟山行去。

  “哎,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什么都不说!”我在他身后喊着。

  承元头也不回,只冷冷地对我道了一句:“再不去就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没控制住自己开虐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手呢?(打)

钟山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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