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新生

  睁开眼时,我看见了一张和昙青极为相似的面孔。

  “羽徵,你醒啦!”敖蔚激动地喊着,就要起身去为我准备汤药。

  我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这里一片雪白,一切都是冰雪铸就……这里是如今的钟山天宫。

  而我还沉浸在岐灵的回忆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你怎么了?怎么木木呆呆的?”敖蔚备好了药,回头看我,不禁有些奇怪。她忙奔过来,伸手就要探查我的灵力。

  我见状,连忙伸手挡住。低头一看,只见我依旧是一袭红衣,而胸膛心口处附上了一块灵纱――那是天界治疗外伤用的。我不自觉地抬起手捂住心口,昏睡之前的记忆便如排山倒海般扑入我的脑海中,我一时禁不住,扶着太阳穴痛呼出声。

  “啊,你怎么了?”敖蔚忙问着,就要为我调理灵力。

  我忙摆了摆手,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力地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些什么。”

  岐灵的记忆,羽徵的记忆,都交织在一起。上一秒,我看到的是岐灵自散灵力自绝于世,下一秒,我便看见昙青被一根毒刺贯穿动弹不得。

  “青青呢!”想到昙青,我顿时着急起来,将方才那般木然的状态一扫而空,慌乱地扶床起身就要去找她。可刚起身,我便心口一痛,又不受控制地跌坐下来。

  敖蔚连忙过来扶我,一边扶一边埋怨道:“你急什么?你七日前刚在自己心口掏了个窟窿出来,如今刚醒便又不老实了?”又道:“上神还在。”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抬眼再看敖蔚时,却见她神色凝重。我不禁又紧张起来,心中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便小心翼翼地问:“她……究竟如何了?”

  她应当没事的!岐灵在死前把司时之力一分为二,若我的青青出了事,烛阴也会死!烛阴应当不会那么没轻没重……

  敖蔚垂眸道:“我也不知。只知天庭的岐黄仙官都被承元上神要了来,专门照看上神。除此之外,思棋念灵还有司命殿一干人等也都在为上神护法。对了,还有天宫外边,层层叠叠围了五十万天兵天将和五十万四海水军,都是承元上神安排的。”

  这样热闹的钟山我却是第一次听说,心中不由得更加焦急了。我看着敖蔚,问她:“我想见她,可以吗?”

  敖蔚有些迟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

  我心中一沉,鼻子一酸,忍着泪意,道:“还有什么,都说了吧。”

  敖蔚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地对我道:“岐黄仙官说,上神受伤太重,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说着又忙问我:“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上神怎么会伤成那个样子?那作乱的巨蛇究竟是什么?为何你要自己剜了自己的心?”

  敖蔚一连串的问题让我不知先回答哪一个。的确,那日的事的确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可和这些匪夷所思的事相比,我如今更担心昙青的伤势。

  “我要去见她。”我顾不上理会敖蔚的问题,再次强忍着心口疼痛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就向门外走去。

  敖蔚忙跟上来拦住我要劝我再休息休息,我顺手就要轻轻推开她,却不想竟没控制好力度,将她一下子打翻在地。她也懵了,抬头惊讶地看着我,口中道:“你、你这是……”

  我呆呆地看了一眼我的手,自知如今没了那半衡玦压制,我的力量已然是今非昔比了。想着,我扶起了敖蔚,又忙冲了出去,直奔昙青的寝殿前。

  昙青的寝殿门口,思棋和念灵正在外坐着护法。这被寒冰焰烧过的房子已回复了从前的模样,想来应是昙青在出战前修好的吧。

  “羽徵,你醒了?”思棋见了我,忙抬头唤着。

  念灵也道:“你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青青……”我喃喃念着,看着那紧闭的、加了重重封印的大门,一时无措茫然,心中酸涩难忍。

  忽然,门开了,一袭白衣的承元从门里走了出来。他看见我,微微有些发怔,却又看见了一旁紧跟着我的敖蔚,登时沉下脸来,对敖蔚道:“不是说,羽徵若醒了,便即刻来报吗?”

  敖蔚低头无言。她还没来得及通报,我便跑了。

  “承元,”我唤道,“我要见你师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而我却浑然不觉这话有哪里奇怪,只是心心念念想着昙青。

  承元稳了稳心神,看似淡然地问我:“你唤本神什么?”

  “承元……”我重复了一遍,忽觉有哪里不对,忙补上了两个字,“承元上神。”

  我方才竟在不知不觉间用了岐灵的语气讲话!不知为何,我心中忽然紧张起来,一种不安涌上心头。

  承元只是看着我,道:“她需要静养,倒是你,本神想和你谈谈。”说着,他走出了屏障向我走来,又对敖蔚、思棋和念灵道:“好生看着这里,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三人颔首应答道:“是。”

  如今因烛阴作乱、昙青受伤,两个能负担司时之力的都不能好好控制这天地间的昼夜四时之变。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一会儿艳阳高照,一会儿又飞雪漫天。

  承元引着我来到了那苍玉灵桑之下,狐疑地打量着我,半晌,终于开口问我:“你感觉如何?”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便抚上心口,道:“除了疼,没别的感受了。”又忙问他:“青青如何了?我想见她。”

  “她需要静养。”

  “我可以帮……”我说着,忙掩住了口,看了一眼承元。我魂魄里含着岐灵的一缕情思,正是这缕情思蕴含着承元口中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我却不知道承元知不知道其中缘由。

  “你好像变了。”承元警惕地看着我,道。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他见了我那日忽然爆发的情形,怕我成了第二个烛阴。可他不能确定,只好先把昙青保护起来,还叫来天兵水将看护着这里,把我晾在了一边,让如今只有两千年灵力的敖蔚来照看我。

  原来是这样。

  “我没有被影响,”我认真地道,“我想见她,我觉得,我可以帮她。”

  “你觉得?”承元轻蔑地笑着,笑容里带了几分苦涩,“满天的岐黄仙官都束手无策,你能救她?你怎么救她?羽徵,你就算体内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你也只是一只妖,而她是神!”

  “是,”我点点头,“她不仅仅是神,还是战神。”

  说罢,我抬头看向承元,只是盯着他,眼里没有一点温度。

  就如同岐灵曾经的眼神一般。

  承元一愣,忙掩饰住自己微微的慌乱,故作正经地问我:“你从哪听来的?可是从画册里看来的?”说着,又故意板着脸,做出愠怒的神情来。

  “烛阴狂悖,天地难安。今命昙青为司战之神,平乱安良。但因同门之故,不得诛杀烛阴,只可冰封其身、磨灭其智。天地万灵,皆从战神之令,谁有不从,天下共击之!”我背过身去,面无表情地念着这段话,想起了岐灵的回忆,手却不自觉地发抖。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承元慌了,他大声地质问着我。

  我无奈低头,轻轻苦笑:“因为,这是原话呀。”

  “你是……师父……”承元声音一颤,膝盖登时软了下来,跪在了我的身后。

  我听见他在我身后道:“没想到,最不可能的猜想,竟成了真的……师父果然还在世间。”

  “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要这样称呼我”我低了头,不知为何,我实在是厌恶这两个字,“我只是一只伯劳,一只恰巧被她的一缕情思附了体、融了魂的伯劳。”

  说着,我又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承元,一字一顿地道:“我想见她。”

  承元点了点头,道:“好。”

  我终于可以去见她了!想着,我转身便走。

  “等等,师父。”承元在背后唤我。

  我回头看去,只见他依旧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手也紧紧攥着衣角,对我道:“师父,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师姐,你就是师父?”

  “为何?”

  “因为羽徵的确是那个可以让她恢复往日笑颜之人,而岐灵,”承元说着,闭了眼,顿了顿,方才接着道,“而师父带给师姐的更多的是痛苦。”

  我一愣,脱口而出道:“我以为你不喜欢羽徵。”

  “我的确不喜欢羽徵,我恨不得师姐心里只有一个无人可取代的师父,这样我也输得心甘情愿些。可……这的确太自私了。看着师姐躺在榻上昏迷不醒,我才明白,只有她好了,我才能好。”承元说着,不禁苦笑。

  我低头沉思一瞬,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我答应他,是因为他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也是因为,我更想做那个钟山天宫里狗腿子的小妖,而不是什么背负着责任与使命的岐灵大神!

  虽然我可以向她解释七万年前的事,但我实在是抗拒岐灵这个身份。岐灵本来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名字,可忽然之间,她闯入了我的生活,并且想要成为我……我实在不甘、不甘!

  我又来到了昙青的寝殿前,终于再次踏入了这寝殿。在那冰床之上,一个青衣女子正深深地沉睡着。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下的冰上垫了一块巨大的灵帕正在慢慢修复她的伤口。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她的不远处则是一些天庭的医官,就在屏风后面坐着,默默观察着昙青的病情。

  我看着这样脆弱的她,心中一痛,一步一步挪到了她的冰床前,看着她,不自觉地便伸手去为她理了理头发。然后我又俯下身来,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就如同岐灵的最后一吻。

  “青青,我回来了。”我轻声说道,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我在冰床边跪坐了下来,捉过她的手腕,轻轻握住,按照记忆中岐灵所做的事为她治疗烛阴造成的伤。体内灵力一点一点向她体内送去,约莫传了两万年的灵力,我终于听到她口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呓语。

  只可惜没听清楚。

  我心中一喜,险些落下泪来,只是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不停地为她传送灵力,一边送着,一边念着:“青青,我在,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的眼皮似乎跳了一跳,但依旧没有醒。我心中一动,便轻轻反复哼唱起那日在灵桑上与她一起作的歌:“云何缈缈,山何巍巍。有美人兮,栖于灵桑。灵桑翠翠,衣袂苍苍。有美人兮,见之难忘。龙与伯劳,永结同好。”

  唱着唱着,我心中酸涩难忍,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再看昙青,她皱了皱眉,似乎在经历着无限的痛苦。她又张了张口,念了句什么,而我听了却忽然愣住,所有的歌词都堵在了口中,再也唱不出来。

  “师父……”她无意识地念着。

  我低下头去,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分明是羽徵和她的记忆,她却心心念念的还是岐灵,她的师父。

  正莫名失落间,忽然听见一旁一个岐黄仙官压低声音惊呼了一句:“上神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鸟现在陷入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自我认知出现了问题。她一面被魂魄里石头的那一部分影响着,不自觉地以石头的方式行事;一面又本能地排斥着那一部分,渴望做回从前的小妖……所以接下来的情节可能会有一点点揪心,算是过渡吧,可能略有乏味,我尽量一天两更!

  收藏掉了一个我好难过,我好不争气,这么在意数据可却完全撑不起来呜呜呜

  (说起来也该满足了,前段时间涨了那么多那么快)

  可我还是好失落啊,果然由奢入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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