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
“妖怪妖怪妖怪！”谭青一边喊着，一边蹦着跳了起来，推开我就往远处跑。
我哭笑不得：分明是你先扯住了我的袖子！
看着她逃命似的，我一时无奈，轻而易举地就追上了她，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你你干什么！你离我远点！”她喊着，又一边回望一边向后退。
我不禁笑了，对她招了招手，笑着问她：“你说我是什么？”
“妖怪。”她打量着我，道。
“你从哪看出来我是妖的？”我问。
“因为你看起来不像人，而神仙从不显灵……所以你一定是妖怪。”她认真地说着，又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我有些发愣：没想到这话还有几分哲理？
想着，我又笑了，瞬间移步到她面前，伸手揽过她的腰，让她不再后退。我故作玄虚，正色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妖。”
我是你的小妖。
她冲我眨了眨眼睛，暗暗想挣脱我的手。我能看出来，她的心里是怕着的。毕竟她在这里三年，除了送日常用品的道姑和下人，她就没有见过别人了。如今我骤然出现，她自然是要防备着的。
只是这防备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好奇……仿佛初见岐灵的昙青。
我看着她的眼神，又出了一回神。
“咳，那个，”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着，“你，你不会要吃了我吧？”
这话将我唤回了神，我倒是想！我打量了她一番，微笑着道：“是。”
她一时有些慌乱无措。我看了，心中暗笑，又正色道：“你唤我一句‘蛮荒小妖’，我就放了你。”
“啊？”她有些惊讶，“这不好吧？”
“你只管唤我就是了。”我说着，又回忆起了她从前笑着唤我“蛮荒小妖”的场景。那时她还是至高无上的钟山之神，而我只是一个在天宫里蹭吃蹭喝还巴结她的小狗腿子。
她看了看我，嘟囔道：“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欠打的要求？”
“嗯？”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蛮荒小妖！”她忙唤了一句，然后紧闭了眼，似乎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我听见这久违了的称呼，一时怅然。看着面前之人懵懂天真的模样，我不禁又有些心痛。
我心中又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此生，你可还会爱上我？
不不不，不行，她此生是要修仙的。若被这些情爱之事耽误了修仙正道，该如何是好？
神仙不一定要灭情绝爱，可修仙之人若被凡尘俗世绊住了脚，修仙之事便难成了。
唉，忍忍吧。
我这一恍神，她便趁机推开了我，离我三丈远。我远远地看着她，一时不禁落下泪来。
我也就仗着她素有眼疾，看不清我落泪，才敢放肆这一回。
“我可以走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点了点头。
“那你……”她问着，又忙掩住口。
我知道，她还想问我可以走了吗。
我不想走。
我嗓子有些沙哑，勉强对她笑了一下，道：“嗯，你放心，我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我说着，有些失落，转身便要走。
还是暗中保护她吧，不奢望别的了。
“诶，等等！”背后却忽然传来她的呼喊。
我便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我捏了捏拳头，忍住没有回头，却也不想这样轻易离开。
我感觉到背后响起小心翼翼靠近的脚步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见过，自然见过。
她又凑近了几步，小心试探地问着：“你、你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说着，竟转到了我面前，但离我还是有一丈远的距离。
我抬眼看向她，视线早已因泪水而模糊。她皱了皱眉，又壮着胆子凑近了几步，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哭了？你……啊！”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却忽然忍不住了，所有的情感在此刻爆发。我一把将她拉进我的怀里，紧紧抱着她，再也不想放手。
她有些愣，脸不知不觉地红了，动作也不自在了。她象征性地推了我几下，知道推不开我，便作罢了，任由我抱着她。我听见她在我耳边叹了口气，道：“我错了，你这样子，还真不像什么妖怪。哪里有妖怪哭哭啼啼地轻薄姑娘家的？”
我听了这话，不禁一笑，又吸了吸鼻子，好容易才忍住眼泪。
她的胆子是彻底大了起来，又装模作样地安慰我：“别怕啊，我虽修道，但我不盲目除妖。你若是个好妖怪，我也会放你一马的。”说着，竟又抽出手帕来，要给我擦眼泪。
我呆呆地看着她，心中一动。过去的影像又和现实重合了。
“青青……”我轻呼出声。
“青青？”她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还唤我青青？”
我一时哑然，只听她接着道：“从前只有我母亲唤我青青的，你怎么也……”
“因为我是你的守护神。”我忙随便编了一个借口出来，堵住了她的话。
果然又扯到“母亲”二字上了，照这个趋势下来，只怕她下一句便是和“女儿”有关的话。我可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女儿”的话了，不管是她像我女儿还是我像她女儿，我都不想再听到了。
“神？”她狐疑地打量着我，又努了努嘴，“我才不信！你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哪里像神了？”
她说着，好像十分嫌弃。
我忙松开了她，顺着方才的话正色道：“我的确是你的守护神，见你求仙修道态度诚恳，特现身来为你指点迷津，助你一臂之力。”
是了，谁说一定要她自己修仙？凭她如今的路子，就算修几百年也未必能成！我出面指点她，这样应该也可以吧？
她警惕地看着我，摇了摇头：“哦。”说着，她竟然推开了我，转身便走，仿佛根本没我这个人一样。
这反应，这决绝的脚步，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我真的是你的守护神，”我喊着追了上去，嬉皮笑脸地凑到了她跟前，“你甩不掉我的。”
她淡漠的很，竟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你不信吗？你为什么不信？”我又拦住了她，开始死缠烂打。
她停了下来，冷笑着看着我：“我如果真的有守护神的话，我就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了。”说着，她又挺直胸膛，对我道：“我知道我怕是得罪你了，不管你是人是妖，只怕你都会被我气着。我任你处置了，你下手的时候最好狠一点，能让我爹看到之后大惊失色痛哭流涕的那种，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愣了愣。她说这话时神色如常，可我看到她的眼睛，便知她如今心中有无限苦楚。只怕她最想要的不是修道成仙，而是有人陪伴。
我该早些现身陪她的。
她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动静，转身便走。
我想了一想，忙开口喊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的脚步没有停下。
我忙追了上去，小心地跟在她身后，故作温柔而沉稳地说道：“我是你的守护神，你是我的主。从前是我不称职，让你吃了这许多苦。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可直到走到小木屋，她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不禁有些失落，目送她进了木屋，看见她掩了门。我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发边鬓角的鸟毛分外显眼。我叹了口气，伸手按住鸟毛，再抬手时，那里便完全是凡人的头发了。
怎么还是这么难啊……
可我刚这么响，便听见一声门响。抬头一看，只见小木屋的门开了一条缝，但并没有人出来。
我呆呆地望了望，忽然顿悟：这是在给我留门！
看来也没有那么难！
我忙提起裙裳小跑进了门，看见她正在窗边坐着，装模作样地看着书。我忙站稳了，放下裙子，故作淡然，好像刚才火急火燎跑进来的那个人不是我一样。
“你说你是我的守护神？”她问。
我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你叫什么名字？”她放下书，抬头问我。
这与生俱来的上神的气质，还真是修炼的好苗子！不说别的，不再修成个上神都对不起她这气质！
“羽徵，”我答道，“宫商角徵羽的羽徵。”
“倒是好记。”她道。
我听了这话，一时不禁又有些恍神，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好在她看不清。
“帮我把屋子收拾一下吧。”她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她说的好像是“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但是是对思棋说的。
我忙应了一声，一挥手，便把这屋子变得整洁温馨。再看她时，却见她也神色怪异地看着我。
我忙问：“你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提出来。”
她眨了眨眼，问我：“你们干这行的，是什么都做吗？”
原来她在试探我。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做的。”
“那太可惜了，”她颇为失望，“你要是能打劫我家，把我家洗劫一空，让我爹急上一急，那才好呢。”
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些什么，便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青青……”
“羽徵姐姐，”她回头看向我，“我饿了。”
姐、姐姐？
我听了不由得一愣：我何德何能被她叫姐姐？
倒还挺中听的！比她侄孙唤的那一声中听多了！
不过，中听归中听，我可不敢占这个便宜。待她重新位列仙班，知道她糊里糊涂地唤了我“姐姐”，我岂不是又要有苦头吃了？
想着，我美滋滋地应了一声，然后又补充道：“不必如此客套，直接唤我名字即可。若不愿唤我名字，叫一声‘蛮荒小妖’也使得。”说着，我一挥手，便为她变出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美食佳肴来。我颇有些得意，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不知你可还满意？”
她几乎两眼放光，看了看一桌子的佳肴，又看着我直摇头：“你真该早点出现，这样我就不用吃那么久谭家的东西了。吃人嘴短，反抗都没底气了。”说着，她坐到了桌前，毫不客气地开始吃饭。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心酸不已。
她不该如此，不该过这样的生活的。
作者有话要说： 鸟仗着龙看不清，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哭唧唧地抱住人家不撒手
龙：一边哭一边非礼我
龙：好像我才是那个被占了便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