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亲表白

  送走老妖皇之后,已是第二日清晨。老妖皇絮絮叨叨地同我说了许多,可除了一开始的那些图像之外,别的竟都是一些废话。

  许是年纪大了,人也絮叨了。经历了妖神叛乱,险些死去,曾经叱咤一方的妖皇也没了往日的荣光。

  说来奇怪,当日妖神吞了他的恶念又未曾吐出,妖神死,他也该死,他此刻早该随着妖神灰飞烟灭了。可他却也活了下来。他曾是我在妖界的主君,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从前一向看不上我的他这次对我竟然分外的亲近……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上神,一年后,虞泉见。”老妖皇对我远远地喊了一句,行了一礼,这才化作一股黑烟去了。

  我无奈摇头,只得先回了终南山的庙宇,见了念灵和思棋。念灵和思棋听了我说的话也是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不禁轻声叹息,又道:“那便先给天帝送个信去吧,一年后虞泉见。再告诉承元一声,问问他知不知道此事。”

  念灵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还有,”我清了清嗓子,咬了咬牙,“问一问承元,东海是如何知道青青下落的!”

  此话一出,我便看见思棋整个人都不自在了。我愣了一下,又看向思棋,怒气冲冲地问着:“是你?”

  思棋看向别处,道:“这,我毕竟也是出身东海,东海九公主来问你的下落,我也不好意思回绝。况且她与你那么亲近,告诉她也无妨。”

  念灵听了,忙扯了扯思棋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我看着思棋,无奈叹息,道:“可这是我的事,与东海九公主无关。”

  我话音刚落,便感觉气氛庙里有一些不对了。念灵和思棋都看向了我的身后,我看着她们的眼神,心中一紧:别刚好这么巧吧!

  “羽徵姑姑。”

  果然,是敖蔚。是她就算了,偏生她好像还赌气一般地用了旧日里的称呼。她都多久没对我用过这可笑的称呼了。

  “咳,”我清了清嗓子,又岔开话题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辈分有点乱。”

  “是有些掰扯不清。”敖蔚说着,走到了我身后。

  我转过身去,看向她,微笑着问道:“九公主怎么来了?”

  “去后山寻你,发现人去楼空,以为你为了躲我、带着我太姑祖母一起跑了。无奈之下,只好来这里求助,”她说着,语气酸溜溜的,但神情淡然,“但看来,我还没有那个福分能让你躲我。”

  “是,能让我唯恐避之不及的只有黑蛇,我对龙族一向友善,尤其是冰龙。”我道。

  思棋和念灵似乎十分尴尬,两人一起偷偷摸摸地向门外走去。我看见两人背影,又瞧了瞧敖蔚,最终还是无奈地道:“有什么话,出来说吧。”说罢,便自顾自地出门了。

  敖蔚看了我一眼,也跟着出来了。

  我二人便漫步在大街上,穿梭在繁华闹市中,却是沉默良久。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若有话不妨直说,我还急着去找青青呢。”

  一夜没陪着她,我实在想她。也不知她睡得好不好?

  “我的确无话可说。”敖蔚回答着。一个挑担的货郎从她身旁经过,胳膊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肩头,只见她连忙向后一躲,慌张地拂了拂被碰到的地方,一脸的嫌恶,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恐惧。

  她做完这一切以后又看向我,却见我奇怪地看着她,便淡淡解释道:“这一千年里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要有男子靠近我,我便烦躁的很,让你见笑了。”她说着,故作轻松,可她紧绷的身体和不自然的动作却告诉我一切都只是伪装。

  唉,沅风,是沅风害了她。

  当年的□□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妖神虽死,可妖神造成的影响还在。

  “你既无话可说,那找我做什么?”我又问。

  “只是想来见见你、你们罢了,毕竟我,”她说着,欲言又止,不由得苦笑一声,望向天边,“我如今也没别的事可做了,除了终日守着仙山,便是放心不下你们。嗐,说起来,我凭什么放心不下你们?你们一定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着,又难得露出了小女儿家的情态。从前那样娇纵的东海九公主如今成了这样,我实在过意不去。

  “九公主,”我轻声唤着,打断了她的话,“你该放下了。”

  “放下什么?”她站住了脚,回头问我。

  “放下三千年前游戏人间时的那段荒唐事。”我认真地说道。

  她愣了一下,又莞尔一笑:“你说那个呀……那个,于直,我早就放下了。是你亲自给我圆了那个念想,就在我要去钟山天宫的时候,你忘了吗?”她说着,又向我走进了两步,凝视着我的双眼,道:“我放不下的,是眼前。”

  “可你明白这不会有结果。”我一狠心,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敖蔚笑了笑,似乎恢复了旧日的明媚,“可我还是忍不住,就像扑火的蛾子,明知那点光亮是求不得的,却还是趋之若鹜。”

  我听了,也不由得心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羽徵,”她轻声唤我,微笑着道,“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我只是想在余生远远地望着你。如此,足矣。”

  我无奈长叹:“你这又是何苦?”

  “就当是当年我对你拔剑相向、又在东海把你交给沅风的报应吧,”敖蔚说着,笑了笑,又问我,“你不是要去找她吗?快去吧,我也要回妖界了。”

  我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句:“看管仙山是个苦差事,你辛苦了。”

  她摇了摇头,反问道:“如此便是辛苦了吗?”说罢,又对我一笑,转身便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一个“情”字,实在难以捉摸。这个字几乎可以算是世间最大的变数了吧,只要沾了一个“情”字,都会变的。

  青青,能为你改变,是我之幸事。

  想着,我又到了偏僻处化为伯劳,飞进了谭府。

  可谭府的氛围却不大对劲。到处都挂满了缎子,红色的。

  而不是我意料之中的白。

  我登时明白发生什么了。

  飞到昨日谭青进的那个屋子的窗前,向里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满面红光地拥着昨日里见到的美妇人。这应当就是谭青的父亲和她的继母了。那谭老头满面春色,哪里像是病入膏肓!

  只听谭妇笑道:“老爷可是给大小姐安排了一个好人家,虽是填房,但好歹家境殷实。这聘礼也是出手大方,也够给咱儿子娶一门贵女了。”

  谭老头一边笑着,一边故意嗔怪着:“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应了人家要嫁女儿,你女儿又不愿意嫁,我又何至于把那个讨债鬼骗回来?你看她闹得,我就算没病也得被她气出病来了。”

  “老爷这话说的,那洪三公子虽是个傻子,但却是洪老爷子的仅存的儿子了。大小姐嫁过去,还能吃亏不成?”谭妇说着,又是笑,“再者说,瞎子配傻子,也算合适。”

  我听了气的牙痒痒,可看那谭老头却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她眼力好像比以前好些了。”别的竟什么都没有说了!

  这一家子的无耻之徒!怪不得我的青青之前要那么闹,怪不得我的青青宁可独自在深山老林里吃苦都不愿意回家!如今她顾念着亲情好容易回家了,却没想到被你们所骗!

  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冷漠之人!

  想着,我实在忍不住了,登时发了狂,冲进窗子化为人身,一把将二人打翻在地,又用了法术让他二人动弹不得。

  “妖、妖怪!”

  两个丑恶嘴脸在地上慌乱地嚎叫着,实在烦人。我冷冷地施了法,让声音不得传扬出去。

  “她在哪?”我问。

  “谁?”

  “被你们卖了的女儿!”我怒喝一声,直吓得两人瑟瑟发抖。

  “应该到洪府了,”谭妇畏畏缩缩地说着,又忙道,“仙人饶命!仙人饶命!”

  “洪府在哪?”我又恶狠狠地问着。

  “出了闭门向西十里有个桐梓巷,巷口进去最大的那户人家就是。”谭老头也哆哆嗦嗦地说着。

  我冷哼一声,转头就要走,可想了想,不能便宜这人面兽心的夫妻二人。一挥手,那两人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

  “仙人饶命!”

  “方才不还叫我妖怪吗,”我冷笑,“你二人若想解了此法,需得环城膝行一天一夜,三步一叩五步一拜,一路高喊‘我不配为人父母’,方才可行。”

  说着,我一脚踹开了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冷眼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想要站起可只是徒劳,最后两人唯有哭天抹地地喊着“我不配为人父母”,在众目睽睽之下,膝行出门去了。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转身便飞,直至洪府。洪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众人都围在一起,看新郎新娘拜天地呢。

  “一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高高响起,新郎傻呵呵地跪了下来,而我的青青则是固执地站着。我能看到,为了防止她逃跑,她的身上用不起眼的红绸绑住了,红绸另一端被一个老婆子死死地抓着。

  她跑不了。

  老婆子站在她身边,看见她不愿下拜,便要按着她跪下。她不愿意,狠狠地踹了那婆子一脚,又挣扎要跑。可她刚刚露出要跑的迹象,就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让她没有施展的空间。

  欺人太甚!

  “没我允许,谁都不许拜这天地!”我从门外闯进,立在庭院中,忍着怒气咬牙说着。落脚处的地砖上出现了丝丝裂痕。

  “你谁呀!凭什么听你的!”那猪头一样的洪三公子冲我嚷嚷着,竟向我冲过来要打我!

  我实在没了耐心,轻飘飘一掌挥过去打在他身上,那洪三公子便被我重重地打到柱子上,一时间竟像个孩童一般哭闹起来。

  堂上的老爷子倒是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你是何人?竟敢在洪府大喜之日放肆!”

  “洪府大喜之日?”我冷笑着,走到谭青身侧,看着那老头子,道,“新娘子都不高兴,还好意思说是大喜吗?”

  “爹――”洪三公子在一旁撒泼打滚地哭闹着。

  洪老爷子面子上挂不住,站起身来,用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对我喝道:“今日这个堂必须要拜!对闹事之人,我洪某绝不留情!”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了,转身看向谭青伸手便解了她身上那些红绸,牵过她的手,道,“我同她拜。”

  “你这姑娘好不害臊!伤风败俗!”洪老爷子生着气还要顾着体面,连骂我都不好骂太过于不堪入耳的,看起来着实可怜。

  我无奈叹息,道:“你们凡人,规矩真多。”又挺直腰板一脸正气地说道:“那我今日就偏偏要和她拜堂!”说着,我一挥手,所有的一切瞬间都被定格。

  洪老爷子张大的嘴巴还没闭上就已被我定住了。我摆了摆手,把他移开。待到一切妥当,我这才看向谭青,只见她的红盖头已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她眼中似乎含泪,但却是笑着的。

  “不是说好陪我的吗?你去哪了?”她问着,眼里的泪不停打转,又伸出手来狠狠揉了一把我的脸。

  我忙道:“我有事耽搁了,是我的不是!你怎样罚我我都认了。”

  她低了头,道:“那要看你打算怎样补偿我了。”

  我看着她,想了想,无数词语从我脑海中闪过,而我却脱口而出,问道:“你愿意和我拜堂吗?”

  作者有话要说:  鸟难得霸道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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