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

  萧婧依说完这些,撇过脸向床里,语调淡淡不闻喜怒,“我要说的就这些。我累了要歇了,你走吧。”

  伊墨在原地杵了半晌,进退维谷,为难之际听这姑娘的善意维护,只得默从。

  伊墨退出房门,带上门,长长一叹……不忍拒绝偏又无法回应,逃避之于懦弱人是最好的。

  不同于房间幽闭,院子里是另一种氛围,有少女的笑闹伴着马儿欢快嘶鸣。

  司马榽在磨房前倒马草。胧月踢踏着前蹄,迫不及待凑上前,惹得司马榽笑着推开它,“你等等,还没倒完呢。”

  伊墨循声赶去,不由分说,从司马榽手里夺过草料袋子,随口解释道:“这哪里是小姑娘家干的活。”

  司马榽怔了怔,差点以为是自己身份暴露了,偏头见伊墨神色无恙,另与她搭话:“墨姐姐,马儿叫什么名字呀?”

  “胧月。”伊墨扬了扬唇,愁绪淡了些。

  马儿低头吃得正香,还当主人在喊它,抬起头瞪圆眼睛看伊墨,咀嚼的动作没停。

  伊墨抚了抚它的头。

  “胧月……好乖的马。”司马榽有样学样抬手去摸,见胧月不躲,笑得更欢欣。

  ……

  等胧月吃饱喝足,伊墨去水井那打了水,提着水桶,松了缰绳,牵它到门外。

  司马榽提着裙摆跟出去,见门外一人一马凑近,模样亲昵,耳语似的,她也好奇地凑近去听,就听到伊墨哄稚儿似的哄着马,许给它什么雪山上的草,接着,见伊墨拍拍马颈,伸手探进她自己腰间抽.出软剑。

  一旁的胧月委屈似的低鸣一声。伊墨放轻声安抚过它,提剑转去马儿身后。

  “墨姐、”司马榽觉出不妥,要发声制止又抿起嘴巴,都说养马人与马感情甚好,她的兄长,家里的随从都有养马……伊墨对她的马自然也做不出什么狠心的事。

  几道光折入眼的间隙,挥剑的手起落几番。司马榽定定神,凑近去瞧,见伊墨空手中多出一撮马尾毛。

  原来是剪马尾……司马榽抚抚心口。

  伊墨把剑丢在地上,将剪下的马尾毛一分为三,两小撮递给司马榽,并道:“马尾坚韧,做笔搭弦均可,你与婉姐姐都能用上。”

  司马榽接过,眨眨眼无辜道:“可我不会……”

  伊墨轻笑一声,温和答:“你先替我收着,等给胧月刷了毛,得空我进山去削木头回来做。”

  司马榽点头应下,垂下的眼瞥见伊墨手里那撮,恍然,“原来剪马尾是为给胧月刷毛。”

  伊墨“嗯”了一声,在手心戳齐马尾毛捋顺,接连将其折了几折,攥紧在手,复拾起软剑,在弯折处依次拦一道,撇下剑,抬起空闲手到脑后揪下自己几根发。

  司马榽一声惊呼,伊墨顿下动作抬眼看她,无声询问。

  见她的怔然木讷样,司马榽急得跳脚,“身体发肤不可损伤也……墨姐姐你怎能自伤发肤呢?”

  伊墨弯起眉眼轻笑,垂头,将几根发丝沿着攥拳的手缠绕在马尾尖端,淡淡回道:“行过生死道,活法没那般精细了。”

  司马榽无言相对,垂下眼瞧她手上翻飞的动作,见她三几下系紧发丝箍在上头,捆出一柄简易毛刷,钦佩低叹。

  伊墨但笑不语,拾起剑,摸出帕子拂过刃,重新缠回腰际。

  “这样不会伤到自己吗?”司马榽盯着她低头整理的举动,疑惑出声。

  “那倒不会。”伊墨拢了拢外褂,将毛刷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抬头回她:“贴身多道保护,也多个警醒罢了。”

  司马榽不再多言,从旁看伊墨动作温和地蘸水刷马,另外不时轻声哄着胧月,向它赔礼道歉,说些“等我们回北境就好”、“再不这样委屈你”之类让司马榽直觉不妙的话。

  她进一步凑到跟前去问:“墨姐姐,这边事了,你们要回边关去吗?”

  伊墨转身来,微微点头。

  司马榽更急了,“那你不回京看我姐姐吗?!”

  伊墨费解,“令姐?不知是……”

  司马榽暗道心急说漏了,咬咬下唇,另言道:“那、那位伤着的姑娘……她也、”

  这才听明白小姑娘的话,伊墨放松神情,摇头,“她另有去处。”

  司马榽缓了缓,迟疑着问:“你们不、一道吗?”

  伊墨沉吟,撑撑唇角,“怕是再无可能了。”

  伊墨回头,手上动作顿了片刻,继续打理她的马。司马榽敏锐地退后些不再多言。

  被刷完毛满足地打响鼻,胧月悠闲地踱远了些,抖抖水,漫漫步,低头悠然吃草。

  伊墨向野草地那边泼了水,收起水桶毛刷回院里,返回坐到门前台阶上,沉眉,低头凝思,或向山顶方向眺望。

  司马榽坐到她旁边,沉默片刻才小心猜度她的心事,劝慰道:“不用担心的,山寨的人爽朗热情,都很敬重婉姐姐。”

  伊墨不解,偏头看她,“婉姐姐与兄弟们,是何渊源?”

  司马榽直白答:“婉姐姐来此是为她的心上人,我曾听婉姐姐说过,她来这几年,多蒙山寨兄弟照顾,护她平安,帮她入城采买……”瞥一眼侧目聆听的人,她笑笑继续解释道,“不过婉姐姐不说,我知晓她为人,她对兄弟们必然也是掏心窝的,而且,她本就是温和的性子。如此也算相互扶持,再者,且不论与景大哥的关系,单是为景大娘,婉姐姐对他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伊墨点头,似懂非懂,“曾听大哥提到过他母亲住在山腰,”伊墨指着相邻的几处院落,“是在那边吗?”

  司马榽点头,“隔一家就是。每逢景大哥轮值宿在山上,家中只大娘一人,婉姐姐常日去陪大娘解闷。”司马榽凑近些,“墨姐姐你或许还不知,婉姐姐的未婚夫婿便是景大娘的儿子。”

  伊墨呆了一呆,缓了半刻,觉出不对,“婉姐姐自称嫁了人的,哪里来个未婚夫婿?”

  “你听我说嘛。”司马榽急着解释:“婉姐姐与徐大哥一见钟情,不惜罔顾父母之命千里追随而来。景大娘许可他二人,将婉姐姐认作了未来媳妇,只是……”

  司马榽神情暗淡下去,伊墨看得心急,追问道:“后来如何了?”

  司马榽垂头,声音闷闷的,“匈奴进犯,徐大哥参军去了战场……他最后一封家书,停在了五年前……”

  似乎回到了硝烟处,厮杀与马鸣在耳边轰然炸开……生死一线的拼命,她经历过,与同袍兄弟阴阳相隔的绝望恸哭,也经历过……

  伊墨无言,满目悲怆。

  ……

  直到唐婉归来,再无人多说一句。

  唐婉递来个眼神,伊墨了然,压压心思,召唤胧月回来,牵马入内。

  司马榽借口熬药,躲进厨房。

  伊墨跟随唐婉进屋,她掩了门,坐到唐婉对面,“婉姐姐可是有消息要说与我?”

  唐婉点头,“替景大哥带话给你,他说昨夜入城归来的兄弟察觉山脚有人逗留,行迹鬼祟,他猜是官府盯上了这里,要我告知你,让你务必心里有数。”

  伊墨默了片刻,“与我所想差不多,惜儿重伤逃出城,他们势必不会罢休,此前方圆几十里的村落都搜查了的……最迟这几日,该有官兵上门搜查我与她下落。可惜她伤重禁不得折腾,否则,我二人尽早离去也不会累及你们。”

  唐婉摇头,“哪里是要你说这些,你且说说,可有主意?”

  伊墨望着她,神情舒缓,“婉姐姐放心。那伙官兵搜人的阵仗我见过,最多不过十余人,我能应付……等抵挡过这阵,若他们贼心不死强势反扑,到时候便要依仗兄弟们了。”

  唐婉讶异,“为何这次不叫人来?你是怕连累他们?”

  伊墨抿唇,“也不尽是。府衙不知我近日去向,更不知是山寨收容了我……如今在他们眼里,我已然是戴罪出逃之人,若再被添一条‘官匪勾结’的罪名,于我不利,于山寨也不利……届时山寨不得安宁,你们都会受牵连。”

  唐婉摇头,“小墨,你无需这样想。山寨与渝州府的矛盾日渐激化,总有兵戎相见那一日,这与你无关。”

  脑海里转过萧婧依那句“想面君未尝不可”,信心充盈,伊墨回道:“撑过这阵子,总归会好。”

  观她神情,猜她有了计较,唐婉默然点头。

  商议到此,唐婉去厨房,伊墨回去,将商议之事转述给萧婧依。

  萧婧依揪住她衣袖,满目担忧,“那你可要应我一件事。”

  伊墨点头,“惜儿你说。”

  “你务必答应我,不可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有二更,我如果这时候说了是不是就没惊喜了……(所以我是在干神马?)

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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