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信(捉虫)

  得令,京兆尹赵秋生不耽误,回府衙召集麾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侍郎府被京兆府人马围个水泄不通。

  史岩另派人在门前堂而皇之传扬伊砚贪.赃枉.法收拢不义之财的消息,府门前热闹一时,围观百姓神色各异议论纷纷,讶异私语者有之,朗声怒骂者有之,摇头扼腕者亦有之。

  人群中,唯一人,神色愤愤。

  正是曾居于府上、与伊砚朝夕相处的月岚。

  月岚眼见着风骨卓然的瘦削男子为恶劣的武夫推搡着架出门押走,从始至终面不改色。

  按捺住冲过去带走他人的念头,月岚迫使自己定心,再一瞬想到司马梓,是了,她家小姐如今是皇后之身,必定有法子救伊砚出来的!月岚转身绕过街角向北直奔宫门。

  无官无凭,月岚被守门禁军拦下。

  两把长刀交错横在身前,月岚咬牙,不甘离去。

  月岚无奈,辗转学士府。学士府众人识得这位月岚姑娘是“二小姐”贴身侍婢,爽快请人进门。

  听闻学士大人还未散朝回府,月岚在偏厅焦急期盼,急得坐立难安。

  ·

  司马梓受凉伤寒,昏睡过午时方醒。

  寝殿里幽幽静静的,她无意道出的“灵儿”无人回应,撑床坐起,记起月灵去了北边,月岚也不在宫里。

  头脑昏沉,身弱无力,司马梓勉强要起身,膝盖一弯跌回榻上。

  双膝实实在在酸疼着,司马梓轻手揉了揉未见和缓。

  她在床边静默坐了片刻,不得不妥协,唤侍女进来协助更衣。

  候在门口的掌事宫女领命率众侍女鱼贯入内,小心翼翼伺候自家娘娘穿戴洗漱得当,为主子宣了膳。

  司马梓不安心,未动银箸先问:“绯雪,太后那边如何?”

  当值侍女正是被唤到的绯雪,她福了福身子,恭敬答:“自您昨夜……偶感风寒,”绯雪顿了顿,灵巧地避开主子的羞恼事,转道:“太后娘娘令奴婢等好生照料您,太医料您午后醒来,她老人家也是知道的。方才您醒来,郑全已然去回禀了。”

  自小进宫侍奉,绯雪是个心思灵巧的,自家主子是个心事不外露的人,她拿不准主子心意,便尽可能将所知都点到。

  司马梓点点头,赞了众人辛劳,捧起汤羹浅抿着。

  司马梓待下边人宽厚,宫人都惦着主子的照拂恩德,绯雪亦是如此,她瞥一眼漫不经心用膳的主子,思忖再三,咬牙将宫外递来的消息呈禀:“娘娘,学士府传来消息,今日散朝,国丈大人病了。府上派了人来,在正殿等您懿旨。”

  银箸坠地,女子惊起,“ 你说什么?”舅父的身体一向康健,司马梓心脏骤缩,不祥的预感笼罩周身。

  绯雪慌忙跪地,殿内侍奉的侍女随之纷纷跪地。

  “奴婢不敢欺瞒主子,本想着您身子未愈,想等你安心用过膳再、再禀明您的。”

  司马梓垂眸,掩下忧虑,扶着桌案缓缓站起,向旁边人扫一眼,“绯雪,扶本宫去正殿。”

  司马梓话未道出,绯雪已然搭手了来,听她这话,心又紧了几道。

  这位主子,世家贵女出身,却与旁人不同,身居高位,惯来要强,如是这般主动要她等近前侍奉,实属难得。

  对于这位,她们下边人心生亲近,绯雪得令,仔细着搀司马梓出门,欣喜之余心事高悬。

  这位主儿身形不稳、脚速又慢,强撑着难掩病态,绯雪从旁瞧得真切,垂眸掩叹。

  司马梓心事慌张,不觉为人端详一路。

  主仆俩心思流转间,经偏殿绕屏风到殿前。抬眼瞧见熟悉人影,司马梓稍许心安,未语先笑,轻唤一声“钟伯”。

  “老奴拜见娘娘,娘娘金安。”钟浦循声回身,就要行跪拜大礼。

  司马梓顾不得人扶,忍痛上前,匆忙扶他起身,“您为长辈,私下里不必如此。”

  来人乃是学士府掌事钟浦,年过半百的司马家老人儿。司马梓尚在家乡祖宅“养病”时就通晓司马族中干系,远到旁支近到家仆都晓得的,后入京颇得老人家关照……她深知眼前这位老者在司马家的分量,便是她母亲在时,也得对他老人家恭敬道声“钟伯”的。

  “娘娘折煞奴才。”素袍老者起身,颔首道:“得见娘娘,老奴欣慰。”钟浦早年实乃老太傅伴读,如今为司马萧心腹、司马家掌事。司马萧信重于他,司马梓的身世也未瞒他。钟浦当年也是眼见三小姐司马菲由粉娃娃一日日长大、长成窈窕少女为情啊爱的离家出走,自此不回……钟浦为之扼腕,如今瞧着眼前人儿,如同得见当年的女儿家——五官气质如出一辙,同是一等一的心高气傲有主见,为人敬又道惹人怜。

  老人家舐犊之情情真意切,司马梓深深动容,亲近之意更近一层,感念笑笑,惦记府上情形,慌急问:“钟伯,家父如何了?”

  “娘娘且宽心,学士大人身体无恙,大夫说实乃忧心之患。”

  司马梓听出不对来,“可有请太医?”

  钟浦接连摇头,状似无意向侍立跟前的绯雪投去一眼,轻叹:“大人他不肯问医。”

  司马梓留意他那一眼,闪念之间心有定数,急道:“父亲满腹学识,焉能不晓病来山倒的道理?本宫这便随你回府!”

  司马梓说完,急急唤人去太医院请当值太医。

  司马梓携太医火速出宫,轻车简从,身边只带了绯雪及三几个侍卫。

  皇后一行匆忙驾临学士府,司马梓留太医在堂前稍候,由侍女引着,先行入后院。

  被带到书房门口,司马梓已知不寻常,深吸气叩响门扉,得许可推门入内,眉峰遣散,讶异当头——

  儒雅男子立足案后悬腕泼墨,而从旁侍立案边的,不是月岚又是谁?

  “岚儿!”司马梓背身掩起门,惊喜上前道:“你怎会在此?”

  “小姐!”重逢时候心头百味,月岚哽咽半刻,道不出什么,懊恼摇头。

  “舅父。”司马梓执着月岚的手宽慰她,转向司马萧,福身,“您身子……”

  司马萧摇头轻叹“无碍”,至此,他忽而严肃起来,搁笔,抬眼,再一拱手:“今日事急,此前瞒骗。皇后勿怪。”

  司马萧满目郑重,反倒教司马梓片刻慌神,她转而,将注意放回小姐妹身上,仔细打量她道:“岚儿,可是灵儿那边出事了?”

  月岚摇头,“小姐放心,不是她。是京中人出了事!”

  京中?滑一眼司马萧面藏隐忧,念一遭来时路上并未见学士府如何异样,司马梓怔愣瞬间,清明入眼,“是伊砚吗?他缘何、?”

  月岚亟不可待点头,咬牙切齿:“京兆尹姓赵的领兵带走了他,说是什么贪污受贿!分明胡诌八扯!那个呆子又木又傻,哪里藏那般狡猾心思!”

  司马梓听完,暗自松气,按住月岚肩膀,“你且安心,无稽之谈何足畏惧?待圣驾回銮,定会水落石出予他清白。”

  听自家小姐这样说,月岚欣慰,定定点头。

  “此事却不简单。”司马萧绕至案前,沉眉,道:“陛下急出京师,南边未定,如今天子脚下新科朝臣又出这档子事……”他叹一句,跟道:“只怕是有备而来,又来者不善。”

  司马梓同样想到赵秋生背后的人,一瞬不忿,再是不解,“他们为何对伊砚……”联想到此前伊墨遇袭,司马梓摇头叹息,“史家如此针对她姐弟,怕是……”

  “小姐的意思是?”月岚茫然望着司马梓。

  “我沈家与伊家旧故之情被他等知晓了。”她指出“情”,单非故友之谊,言下之意,包含伊墨与她少年生情一事。

  这话月岚听懂了,她瞪大眼,目光在眼前舅甥二人身上轮转,“怎、怎么会?大人不是为小姐和伊家姐弟变易出身了么?”

  司马萧摇头,“史家几代繁盛,不容小觑。如此倒说得通了。”

  “眼下要紧,是设法保伊砚无虞。”司马梓转而问:“舅父可知,伊砚被带往何处关押?”

  六部侍郎与京兆尹同为四品官职,伊砚官职傍身,赵秋生拿他无法,依律必定是转交刑部的。司马梓心头转过这些,恰好听司马萧道出肯定来,“满朝文武盯着,赵秋生不敢妄为,必然是移交刑部了。”

  “那他会不会受刑?”听到此时,月岚耐不住接话。

  司马梓抬眸,满面焦急,“舅父可有法子保他安稳?”

  司马萧默了默,摇头,“时机未到。”

  月岚正要辩驳,司马梓拦住她,仰头,凝视司马萧神色,急于看出个究竟,“舅父说的时机是……?”

  “父亲!”院里由远及近递来呼唤,灵动女声翩跹入耳。

  “榽儿回来了!”司马萧大喜,快步到门前去,口中呢喃:“惦着曹操曹操即到!”

  作者有话要说:  QAQ 墨迹了七八个小时肝出来的这篇,虽然没什么大进展……但是、还是想求鼓励啊~

  我给太后她老人家想好了西皮,保准你们喜欢~

  正文还差一截儿完工,已经在琢磨写谁的番外了,墨念的还是正常叙述吧,另外,想写第一人称的番外,介绍各位配角西皮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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