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

  明月高悬,京郊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中人头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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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少年人头戴玉冠、身着锦袍,推开房门大步踏入,对两旁俯身的众人置之不理,其身后紧跟一蓄有胡须的中年男子,该人身着藏蓝衣袍内衬软甲,步态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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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等好大的胆子!”少年人负手立于堂前,怒一甩袖转身而来,“敢刺杀我朝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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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顷刻间,下首众人跪了一地,为首的紫袍男子惶然争辩:“陛下,臣等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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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训?!”少年人自方才男子开口之时便一直怒视于他,此刻更是震怒,“若非伊卿侥幸得贵人相助,是否此刻刺史台的文书都堆满朕的御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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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下知错!罪该万死!”男子带头俯首跪地,阴沉的目光似要将面前的石板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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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的朝廷,便是养了尔等这般事先恣意妄为、事后大言炎炎还遑论忠贤的能臣么!”少年人冷哼,君主之威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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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袍男子默不作声,他身后众人诚惶诚恐般,连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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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半晌……

  “听闻妹夫受了伤?”少年人走到为首男子面前站定,屈身扶他,缓了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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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蒙陛下挂念,无碍。”男子抬眸,淡漠的脸上夹带讶异之色,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清浅印在烛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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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下众人相继起身,惶惶然垂首呆立当场,恭听圣训。

  扶人起身之后,少年皇帝伸手搭在他肩上,安抚性地拍了拍,“早些回府吧,免教楚儿担心。”示意身后的人去意,临到门前,又偏头嘱咐一句:“妹夫抱恙在身,近日便不必上朝了,在府上静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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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送陛下。”紫袍男子转身,面向院中愈发模糊的背影躬身行礼,再抬眸时,不加掩饰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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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宫后听得内侍惊喜来报,少年皇帝步履匆匆,满面春光,不待换下便服,直奔翎羽殿,在殿门口揪住一个宫女便问:“可是依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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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娘娘现下正在沐浴。”为首的宫女恭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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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朕稍等就是。”少年皇帝的脸色并未存半分薄怒不满,反而透出得到肯定答复后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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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吩咐,若陛下执意等候,请陛下移步正殿。”掌事宫女上前行礼,回话小心翼翼。纵使皇上与娘娘往日便是这般情形——娘娘一向骄纵,幸而陛下从不曾置气发怒,反而是一再迁就——但让她一个小宫女夹在两位主子中间两相为难,这滋味实在是……心惊胆战又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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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退下,不用伺候了。”兴致颇高的皇帝陛下招手遣散宫人,自己个儿在殿中欢喜不耐地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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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之后,他仍在满心雀跃地等待时,蓦然听得寝殿内传出一声娇笑,“臣妾该死,让陛下久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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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惊喜回身,望见一女子以青葱玉指轻挑珠帘、单着洁白里衣翩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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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丝如瀑、墨瞳朱唇、双颊红润,真真是出水芙蓉之姿!男子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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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女子的笑颜只如昙花一现,倏忽间已隐去。匆匆行礼后,女子抬眸,直视眼前的少年君王,淡淡道:“陛下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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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敛了痴迷神色,轻言:“听闻你回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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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登基多年,这自称怎么还改不过来呢?”女子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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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儿……”他似是有话要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对她的惯用昵称,未尽之言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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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陛下若无旁事,请回吧。”这座宫殿的主人完全不将天下之主放在眼里,就像不耐的主人家随意散客般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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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了半晌,男子轻叹,“我知晓你此次回来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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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女子这才提起兴趣,正视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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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岩带人伤了她,你是回来替她讨公道的?”少年皇帝正色望与她,他的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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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回视他,轻笑,“她是您的臣,讨公道之事,怎会要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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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仅当她是朕的臣,便好了。”男子剑眉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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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不言,转身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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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上前一步,拧住她的手腕,“依儿,你要什么朕都答应,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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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吃痛蹙眉,却不反抗,慢慢回身,一字一顿,“我想要的,纵使你是皇帝,也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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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已经是朕的妻!”男子强行揽她入怀,埋首在她箭头低语:“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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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陛下是要自毁诺言?”女子毫不畏惧,悠然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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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之前,他曾指天承诺,绝不伤她分毫,绝不教她为难,绝不强迫她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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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松了手,将她仔细护在怀里,喃喃低语:“依儿,可你亦曾答应我,试着接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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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退一步,拉开距离,“我若先遇见她,绝无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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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垂下手,黯然失笑,“我竟输给一个女子,当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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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非寻常女子。”亦非寻常男子可比。萧婧依再退一步,回首,“夜深了,陛下请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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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未见,朕十分想你。今日、朕可否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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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脚步顿了顿,复又笑开,“天下都是您的,陛下请便。”说完,款步步入寝殿,不顾身后跟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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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斑斑,床上紧贴的二人睡得并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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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警觉搭在腰间的手,直到背后传出绵长的呼吸声才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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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身后,男子就着月色,静静临摹他心爱女子的模样,一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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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灵轻声踏入卧房,已然惊动托腮靠在案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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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将军府传来消息,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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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梓轻轻点头,一脸疲惫之色,“是何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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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罗裳姑娘扶她回去的……此前,她二人在房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墨将军去时还好好的,出来不知怎么就……”月灵顿了顿,硬头皮继续,“据月岚说,颠三倒四的,像是喝大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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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梓起身,“春意楼的罗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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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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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眼远望门外,“看来我们没猜错,春意楼本属萧馆,她也是萧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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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灵在一旁点头,“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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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喜饮酒……你早些休息,明早去查查,她今日为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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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灵知晓这个“她”是指何人,即刻应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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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梓正要吹熄蜡烛,敲门声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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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奴婢先为您换药。”月灵侧身自顾自进屋,将药箱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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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吧,我自己来。”司马梓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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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灵固执着不让步,“您带伤不灵便,还是奴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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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拗不过月灵坚持,司马梓默认了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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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灵一再嘱咐伤口不能沾水。司马梓无奈,取过她递来的湿布擦净伤口周围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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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药的痛楚比前日亲手下那一刀时未差多少,换过药,劝退月灵,熄灭烛光,司马梓捂着肩膀坐回床边,和衣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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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膀刺痛许久不得缓解。她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眼闭眼念及的皆是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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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曙光熹微之时总算入眠,可梦中,仍是与那人纠缠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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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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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她不过二八,是江州刺史府上唯一的千金小姐,受尽家中长辈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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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与那人相遇,说来也逃不脱机缘巧合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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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父是刺史府的账房先生,因着沈刺史亲善随和,两家也算有所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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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初识伊家姐弟,便是在那年新岁家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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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家宴,念及家中人丁单薄,沈刺史盛意宴请亲近往来的一众好友知己,以私人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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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家便在宴请名单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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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伊墨十之又五,她幼弟伊砚不过十二。姐弟俩鬼点子多,为贺新春,在宴会之前编排了助兴节目,由此在宴会上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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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弟二人,一吹笛,一舞剑,动静结合,神采飞扬,恍若浑然天成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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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人耳目一新的,却是因为吹笛的是弟弟,而舞剑的是男装的伊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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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毕,在场宾客无不道好。“兄弟两个”收笛收剑,俯身行礼齐诵贺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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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伊兄,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沈农抚须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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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过奖。”伊父欣慰之余,眉目间隐有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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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父望向侧首位,那里坐着他的独女,意有所指,“念儿,你看伊家两位少年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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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是六艺精通、文武齐全。”沈念答得匆忙,羞赧垂首,她眼前,却恍若还是方才所见,大堂正中负剑而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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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沈父大喜,转而望向伊父,直言:“兄台,不知贵府大公子是否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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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伊父当即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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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垂首,心事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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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墨俯身揖一礼,“多谢伯父抬爱,只是小可无心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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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为何?”伊墨这句话,自然吸引众多目光,包括沈家父女、自己父亲和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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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可只盼习好武艺,从军卫国。”伊墨挺直身板,说得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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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掷地有声。伴随着伊父长长舒气声的,是沈父的不住赞许:“好!一身正气,日后必有锦绣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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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座人或交头接耳或啧啧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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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定定望着那少年行礼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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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经年,纵使与那人分隔两地、纵使与那人咫尺天涯,纵使与那人故作疏离……她从未忘记与那人过往相处时的分毫,对那场初见更是铭刻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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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身手不凡、剑舞飞扬;

  那人挺身玉立、俊秀无双;

  那人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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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在她心里梦里、今生来世,无人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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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知晓了事关那人身家性命的惊天秘密,她心中只有更为浓重的钦佩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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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未为爱上伊墨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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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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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眠之人同样还有将军府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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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墨在半梦半醒之间,昏迷发了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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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交织了过往种种,在江州城的、在漠北军营的、在京城的,事关伊家的、沈家的、还有,关于那个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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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脑昏沉,满口不离一道名字:“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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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在梦中重历过相知、欢喜、别离,又陷入听闻沈家倾覆的梦魇片刻不得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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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今夜所闻,还有她始一入京、与胞弟重逢时的唯一一次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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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砚的话,锋利如刃,割裂她入伍七年来精心搭建的她二人此后的美好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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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姐,沈姐姐六年前就不在了,她随沈家伯父伯母一道去了……这些年,多亏司马小姐倾囊相助,她是沈姐姐的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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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我半年前还收到过念儿的信!她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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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姐,那信是司马小姐请人仿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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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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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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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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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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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墨从梦中惊醒,醒来定神一看,眼前的人是、月岚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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