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查(捉虫)

  分居的夫妻各自未眠,凌楚琢磨法子要史岩死心;史岩寻思好路数,意欲在渝州行刺圣驾东窗事发之前放手一搏。

  而当日夜深,清宁殿迎来一位久别的熟人——

  夜行衣打扮的女子长跪殿中,伏地道:“拜见小姐。”

  李妧扶额坐在案后,为这久违的音色与称呼心生波澜。

  她未语,下头人自行仰头,遥望她,颤声道:“小姐清减了……”

  不待女子说完,李妧冷声打断道:“去查查史家父子动向,六亲九族干系旁支,还有赵秋生那几个不安分的。瞧瞧他们这班好臣子在陛下外出之际忙了些什么。”

  “是。”下首女子庄重跪地应了话,身形未起,顿了顿,伏地又拜,打定主意道:“望小姐珍重,若是蓉贵妃在,必然不愿见您、”

  女子话未完被决绝打断,李妧起身,挥落奏疏,斥道:“够了!提及蓉儿,你也配?”

  “小姐息怒!”女子伏地告罪。

  “可还记得我昔年说过什么?本宫是这大楚的皇后,是凌家的媳,再不是你李家的小姐!”

  “小姐!”女子迎头挨一顿斥责,偏还要迎难而上,打直脊背仰望面带薄怒的主,惨然笑道:“即便您不是李家的小姐,也依然是阿玖的主子。阿玖为您所救,早已发誓,此生、此身此心为您驱使。”

  李妧忽而大笑,笑得事不关己,笑到牵带咳嗽,缓口气坐回原位,淡漠道:“尊我为主,还不去行正事?莫不是如何为主尽忠,还得本宫教你吗?”

  阿玖黯然垂首,道声“是”屈身告退。

  李妧闭目淡淡叫住了人:“她家中近来有何动向?”

  李妧仍沿用皇后自称,又以“她家中”代指“司马府”,显然是放不下故人。阿玖捏拳,心生愤慨,壮着胆子回身道:“奴婢斗胆,敢问小姐,您自称太后、自诩皇家人,又缘何放不下蓉贵妃?”

  李妧神情骤变、拍案而起,“妄议主上,你好大的胆子!”

  “小姐厌恶奴婢,奴婢省得。”阿玖立在门边、失笑,“待奴婢护得沈小姐达成心愿,回来凭您处置。”

  女子说完这话,飒然转身。

  李妧气极,落座时,一掌拍在金漆圈椅的扶手上。

  ·

  史岩靠在榻上翻书,忽而听闻门外吵嚷,再之后,有人推门步入。

  “驸马爷,您大喜!”

  脚步零零散散,史岩已然猜到来者何人,仍是信手翻书,不耐道:“几位大人不辞辛苦登门来此,就单为调侃本官吗?”

  “驸马爷说笑了。”赵秋生讪讪道:“当真是喜事。”

  “哦?”史岩移开书瞥来人等,嗤笑,“上次几位大人贺我大喜是为寻到伊砚破绽,只是小十日过去,不但太后将此事压而不决,更甚至默许司马氏联合陈老头放了他!”史岩扫一眼低眉顺眼的众人,又道:“不知这次,赵大人为本官带来什么好消息?是那伊姓小子被判刑问斩了?”

  赵秋生讪笑,恭敬一揖,“爷请安心,待陛下重伤的消息回京,朝中必然大乱,届时那后宫还不翻了天?朝政之事必定凭相爷做主。”

  “你说什么?”史岩惊坐起,眼中点亮,“陛下重伤?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爷请看。”赵秋生将密信呈上。

  信中详述打斗过程,对凌晟的描写是“护卫尽没,重伤孤身逃往深山”。

  “好!”史岩喜出望外,暗道痛快,皇帝无后,凌家子嗣凋敝,同辈不过一游离在外的闲散王爷……再观他史家,大权在握,无出其右者,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爷,还有一喜。”周航接话道:“早先随凌三出京的暗卫南下江州,其中我们的人传回了消息——”

  史岩蹙眉满面不耐神色,周航见他如此,自行揭秘:“江州沈农那案子,昔年斩草留根,尚有知情人存世,且,那人如今隐姓埋名、身居高位。”

  “哦?”好奇尽然被他吊起,史岩轻蔑笑问:“不知那人如今姓字名谁?”

  “司马家二小姐、更是我大楚当今皇后。”

  眼中先后略去惊诧与气恼,史岩恨道:“司马梓!”

  “驸马爷有所不知,那位司马小姐便是沈农之女。”

  “好、好个移花接木!难怪司马府多与我等为难。”史岩转过心思,另道:“派人去宿阳查查司马家的老底,假的终归是假的,不愁寻不出破绽来。”

  “爷请放心,我们的人已然在路上,不出两日,该有消息。”

  “好!”史岩笑道:“扳倒伊家兄弟与司马一族指日可待,当真是苍天助我!”

  ·

  同日,凌楚入宫去向太后请安。母后对坐未聊几句,一宫婢垂首匆匆走进殿中。

  这情形从未有过,教凌楚更为诧异的是,宫婢屈膝案前,双手奉上一包油纸点心。

  进来报信的小宫婢忐忑道:“娘娘,这、是玖姑娘命我等送来的。”

  “下去吧。”李妧倾身接过油纸包,置于案上,淡淡扫了眼下头人。

  “是。”宫婢如得特赦,屈身退出殿外。

  “母后?”殿内空寂良久,眼瞧着李太后垂眸对那包点心发呆,凌楚不解发问:“母后,这点心可有不妥吗?”

  李妧笑,“你母妃入宫前独爱这家的点心,”她熟稔解开纸包,捏一块点心递给凌楚,“尝尝,你不是也爱吃芝麻馅的。”

  凌楚垂首接过,瞥了眼指间再寻常不过的白皮点心,轻轻咬下一口。

  刹那间酥皮夹着绵软馅料在口中融化,豆油与芝麻融成的醇厚绽开,唇齿留香,又香而不腻,凌楚连连点头,笑眯眸子。

  “你母妃不喜甜食,从前来我宫里,宁可干坐着也不碰那些吃食。我从前当她是畏惧我……”叹息之余,李妧眸子转淡,“是我不懂她。”

  凌楚闻言,悻悻搁置半块点心,心内凄楚。她出嫁前不知晓李太后对她母妃的心意,如今深有所感——

  世间相思情,血肉凡胎,但凡遇见,谁也逃不过。

  话虽如此,凌楚哪里忍见长辈如此?只是她身为小辈,劝又不知如何劝,叹道:“母后请节哀,母妃若在,必不愿您如此自苦。”

  李妧抚着她的手,静默颔首。

  今日李太后称身子乏累,未多留凌楚。凌楚只当她老人家睹物思人,劝慰几句先行告退。

  李太后裹起纸包,屏退众人自行回内殿,之后大半日未曾出殿门。

  ·

  夤夜,大内宫苑万籁俱寂。阿玖避开夜间巡逻的禁军,只身闯入太后所居的清宁殿。

  四下俱静,自寝殿中透出影影绰绰的光影,阿玖轻声步入。

  上首的女子斜靠在榻,闭目难掩疲惫之色。

  掠一眼上首,阿玖垂眸近前,恭敬跪地,轻道:“小姐。”

  李妧撑着额侧,闻声,淡淡道:“何事要面禀?”

  “午前,周府派人出京南下了。”

  “什么方向?”李妧倏然睁眼,端正坐起。

  “应天府。”

  阿玖敛目轻道,只觉上首摄人目光骤然逼来。

  李妧捏拳,唇角渗出冷笑,“史家父子忍不得了么?行刺皇帝在前,又要向弱女子动手了?”

  应天宿阳,是司马氏祖籍,那一方生活着司马氏旁支亲族,安眠着各位先人……

  还有少许人知道,司马氏陵园中,还有私密下葬归乡的司马蓉。

  “胆敢惊扰先贤英灵,谁给他们的胆子!”

  眼见华服女子眼底迸射寒光,阿玖心苦,暗道:怕是扰她泉下不宁,才是犯你大忌的吧。她虽如此想,面上却不敢质疑,抓紧空当回话道:“奴婢猜想,或许是他们知晓了什么,将要对沈小姐不利。”

  “说的是。皇帝南下前留书与我,提及凌三带人下江南一事,皇帝思度暗卫中有人手脚不干净,如今看来非他多疑。必然是有贰臣传了消息回来,那帮小儿才坐不住了。”

  阿玖蹙眉,急道:“主子,那我们怎么办?”

  “你近些日子留在宫里,暗中护着她。”

  “是!”按捺不住喜悦,阿玖爽快笑答道。

  李妧扫一眼去,补充道:“明日起你以女医官之名进驻仁明殿去,贴身护着她。”

  “是。”未得长久的惊喜遣散,阿玖伏地,无心应下。

  “无事下去吧。”李妧搭手在案边,细指无意摩挲着油纸边角,目光散落,沉寂如幽潭。

  只递一眼去,再不忍见。阿玖自知无身份或立场劝说与她,行礼退身出去。

  女子轻悄推出门外,紧闭殿门,守在廊下,执拗地以身为屏,为殿中的失落女子抵挡门外的凉意寒风。

  作者有话要说:  没成想,上一辈也是一摊乱事……目前看是四角恋(还有在回忆里小小登场的凌晟他老爹)

  他们父子俩好惨啊,单恋的女孩纸都看不上自己(给可怜男配点蜡)

  李妧和司马蓉的故事会详细写番外,是、俗套又美好的年少初见之一见钟情。

  阿玖是个被李大小姐救命收养、然后为主子奉献身心但不被认可的寂寥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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