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门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

  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

  我若将所有的赒济穷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 ——使徒保罗。

  我在圣诞节前两周,执行了我五天的年假。是的。教堂也有年假。因为圣诞节到新年,教会里肯定特别的繁忙,所以可以提前放。我和我父亲说到附近的乡镇去旅游。然而我是去了那个人的家里。

  她邀请的我到她家里呆几天。我之前说过了,我从来没有寄住在非基督教徒的家里过。我又迈出了大胆的一步。

  那次登山之后,我向上帝认罪多次。我对不起上帝,冒犯了主。我再这样下去会失去上帝的爱,和她的……友情。我不知道一辈子做朋友,把爱埋藏在心底和一刀两断,哪个更残忍。我的脑海反复扑腾了半天。还是后者最残忍。因为如果前者发生,你还可以成为你爱的人的生活的一部分。而后者,是让你永远退出她的世界。

  那是一栋有20多层的公寓楼。楼里上上下下的人,一看就都是精英。我说过,我对这些人都警惕性。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提防这些表面上光鲜亮丽的人。他们并不属于我的世界。他们所取得的世间的荣华早晚会过去,耶稣说,人若赚得全世界,却又赔上自己的性命,有什么益处呢?

  我后来觉得基督徒经常引用这句话,是对不信者的诅咒。

  我上了电梯,按了11楼的按钮,她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了楼层。她没有特地下楼来接我。我也不需要。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她没有接。我有点害怕。我担心她寻死或者出了什么事情。

  走出电梯之后,她开了门。房子很整洁,像她的作风。透过落地窗能晚上看到外面的灯红酒绿,白天可以看到和高楼大厦融为一体的天际线。

  她穿着浴袍,头发还没有吹干。是我的文字不能形容的美丽。她之前是在洗澡吧。

  “不好意思。我今天起的有点晚了。”她看着我。我盯着她的嘴唇几秒钟。我实在是太放荡了。在外界看来我这种想法很奇怪。但是圣子说过,有一丝丝念头就是犯了□□。

  “你今天不上班吗?”我在问什么废话?她当然没有上班。

  “我休假。”她的嘴角上扬了。

  “那你圣诞和新年不休假了?”

  “我新年要处理案件了。过新年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我也没什么亲人陪我过。”她看上去特别放松。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光照在黑暗里……

  “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说完这话她闭紧了嘴唇。我没有再多问。我一开始就不应该问这个话。我之前就看出她是独来独往的人。

  她书架上有很多科幻书籍,比如《沙丘》《银河帝国》,这对我来说算是禁忌。我父亲告诫过我科幻小说都是读神的作品、

  她穿好衣服。开始着手做午餐了。后来我和她比试过厨艺。我完败了。

  客厅里有一台崭新的游戏机,还有几款游戏。又是我认知中的恶魔之物。如果不是她的话,我早就逃离了,而且会回家祷告,力求消除魔鬼在我身上的影响。

  “这是任天堂的WII U。我买来试试的。”厨房离客厅不远,她说,“我想你是不是从来不玩游戏?”

  “是不玩。因为教会教导说,游戏是魔鬼的陷阱。”我抿了抿嘴唇。

  “你真的那么认为?”

  “对啊。”

  “那流行乐,电影呢?”

  “都是。”

  “你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

  “我们教会连流行圣诗都不唱的,我高中时期听了Skillet的同名专辑,然后我就去认罪了。”

  “天啊。你真的……可爱。”

  可爱?我不知道这话是在嘲笑我还是在夸奖我。

  “放心吧,这是夸你的。”她笑了。笑起来很明亮。

  我拿起来一张《马里奥赛车》。我听说过马里奥。知道他蹦来蹦去,仅此而已。我不知道他还开赛车。

  这么多年,我在世俗的娱乐的诱惑面前都不为所动。所以我一定要……

  我拿起了手柄。我不知道那时是怎么想的。我应该是什么都没想。我小时候遇到一位老牧者,他说天生就是一个堕落者。现在看来一点不错。

  总之,从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在圣坛面前的人生。一半是在她面前的人生。

  “午餐时间到了。”她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笑了。我的耀西刚刚过线,不知道是游戏操作简单,还是我真的比较有这方面的天赋。

  午餐过后,她用了林克的DLC,加入了双人模式。我很不好意思,脸上好像火在烧一样,因为她在我的旁边。但是我又慢慢放松下来,因为她在我的旁边。

  “我其实想问个问题。”她转过头来,看着我。

  “说吧。”

  “你觉得我会下地狱吗?我是说,我又不信仰基督,我又不是个好人,我……”

  耀西撞到了墙上。

  “我不知道……我会为你祷告的。”我知道答案。但是我不敢说,不能说,不想说。也许天堂地狱的设计就是很残酷的。我不去思考这是否正义。因为我不敢去质疑上帝。

  “我想,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信仰吧。”她看着我,眼里带着笑。不是嘲笑,更像是关爱。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但是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对我都意义非凡。直到现在都如此。

  “不,我疑惑过很多次。”我认真的说。我是万万不敢在牧长们面前这么说的。

  “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

  “问前辈。或者干脆不去想了。”我会选择忘记。不然我的大脑里就像有了一把电锯,在四处切割我的平安和喜乐。

  “传说中的‘信仰之跃’?”这应该是C.S刘易斯发明的名词。我一时之间大脑卡壳了。

  “我从小就是信徒了。我没有‘信仰之跃’这个问题。”我的耀西在snes经典彩虹赛道上超越了她的林克。第二名。第一名是电脑的瓦里奥,也就是邪恶版的马里奥。我还在消化我在游戏里看到的东西。我的一半自己对于这些邪恶的表征表示不适,另一半却喜欢的要命。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怎么说?”我险些跌出赛道。

  “有信仰的人是有寄托的。遇到痛苦的时候,可以把重担交给他们的神明。但是我没有信仰,因为没有信仰能说服我。我这辈子只能信任我自己。”她轻笑了一生。

  我沉默了一下。赛道冲线了。

  “那你能信任我吗?”我看着她。我的眼神是那样的渴望,但是我又希望她不要注意我的渴望。不然太过于尴尬了。

  她笑了,她的脸贴近我的脸。嘴唇覆上了我右边的脸颊。我没有抗拒。我无法抗拒。这大概是我一生中难忘的很多时刻的开始。

  “可以的。”她的右手抚摸到我的右脸。

  我确定那一瞬间开始,我的生命从此不一样。

  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我们已经拥抱过。拥抱的时候,我不想和她分开。

  “我们……算是恋爱了吗。”我听到我自己不确定的语气,我害怕是我自己会错意了。

  “当然是了。你不一直想这样的吗?”她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来。她在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冷门小说。

  “那……我可以吻你吗?”之前她吻的是我的脸颊。我们的双唇还没有凑到一起。

  “当然可以,别担心。”她笑道。

  那是我第一次和人接吻。那个吻很轻柔。我浑身上下不受控制,浑身像通了电一样酥麻。我感觉我不是我自己了。我的灵魂,我的生命,都在那一刻消逝分解又重新聚到一起。

  但是我还没有跨过终极的那条线。如果跨过那条线。我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基督教界有些人解释,圣经对于同性之爱的教导是不允许发生关系。只要持守住这条线的话……

  我知道这是骗自己。因为我早晚有一天会跨过这条线。就和我之前跨过别的线一样。但是在那一刻,我们只是抱在一起。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问题。

  晚上,她要带我出去吃晚餐。她的橙色敞篷车靠在了饭店附近的停车场。刚下车。我遇到了教会的一个姊妹。就是以身材肥胖出名的那位。也以很有钱出名。是我们教堂的奉献代表。

  “传道女士,您怎么在这里啊?”这个富婆一直叫我传道女士,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我因此一直对这位女士有好感。很多直呼我的名字的人,虽然不说他们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他们的用心,在那些人的眼里我永远是依靠我的父亲。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复她。这时我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是律师。我和她谈关于教会的地产问题的。太晚了,我就请她吃晚餐。”我的可爱的律师看到我的窘况,为我解围。

  “明白了,主赐福你们!”

  “可是教会是没有地产的问题的啊……”走进餐馆,我心生感激可仍有疑惑。

  “到时候有人问起,你就说有人想买教会的地,你找我咨询就可以了。”

  “万一他们直接问我父亲呢?”

  “你父亲电话号码多少?我到时候和他说一下情况。”

  “怎么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她笑着点了点头,在餐馆的灯光之下,我被她明艳的脸吸引住了,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我有我的说法,不然的话我早不干律师了。”

  甜点结束后。我和她离开了餐馆。我的脚踏在人行道上,我仍然记得那天拂过我的脸颊的风的形状。

  “要不要去附近走走?”她问。附近是有一条河的,被打造成了一个景点,建了一个小公园。

  “当然可以。”

  她和我并排站在栏杆前,我低头看着河面反射的星星,然后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上帝的造物真奇妙,我心想。

  可对于我来说,这是不平凡的一天。我心中的天国愿景在一点点崩塌。我知道我开始滑向我心中的定义的地狱。

  但是我不在乎,有她的地方,就是应许之地。

  我悄悄的牵起了她的手。她转过头来,我在她的眼里看见了天上所有的星辰,我从地狱看到天堂。

  “你是什么时候发觉你是喜欢女人的?”她驾驶者橙色的敞篷车行驶在车流稀少的马路上。

  “大约高中时期。”

  “那之前你没有接触过同性相关的内容?”

  “没有,我只是听到牧者说过,这是大罪。”我没有说过这些,甚至很少和自己说过。

  “那你是天生的了。”

  “应该是。”我咬了咬嘴唇,我不能细想一个仁慈的上帝把我生在一个基督教家庭却让我生下来就有相悖的性取向的问题。

  “在我之前,你和别的女人恋爱吗?”

  “没有,从来没有。你是我的第一个。”我突然意识到,我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畏畏缩缩的。好像一个接受审讯的犯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我的意思是你喜欢我是什么时候——”

  “我……这个……”

  “第一面开始?”

  “你说的是。”我不敢看她。

  “别这样战战兢兢的好吗,我又不是要吃了你。”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幼稚的想扳回一城。

  “我不知道。那天你说你喜欢我之后,我突然发现我也……我也喜欢着你。”前面是个弯道。

  “但是你当时婉拒了我。”

  “我不觉得有人能接受我的过去。但是我发现……你还没有放弃。我觉得我……应该试一试才对。因为……我受够了这么多年……一个人。所以你能接受我的缺陷吗?我在问一边。”

  “我当然会,我会陪你到底的。”在这点上,我永远不回头。不管恋爱与否,我要让她永远都快乐。

  后来有人问我,她有什么好的?我是不是看上了她的钱?

  不是的,她能倾听我的每一句话,聆听我的每一个心跳,我每一个呼吸她也关心。我所做的就是陪她度过每周都会有好几次的噩梦期。把她抱在怀里,细听她的轻语。我要带她逃离可怖的梦境。我要保护她远离阴暗的现实。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是我会竭尽全力。

  一开始相恋的时候,我和她都不擅长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我们经常对视。看着对方的眼睛,看到彼此的爱意。有的时候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也许这就是心灵感应。我们会聊很多事情,从我们的工作到我们的爱好,到电视上的新闻。在这种交谈中,我们会流露出对彼此的情感。每当会了对方的意,我们都相视一笑。

  那天晚上,我睡在客房里。房子很大,有很多房间。我兴奋的不敢睡觉。我脑海里想很多的事情,我的过去,我的未来,天上的星辰,将来的永恒……

  我听到她的叫声。那是悲哀的惨叫。发自心底。我的魂魄都随之震惊。

  我跑到了她的房间,她靠在我的怀里。同样的场景会一直重复下去。

  她自己下了床,扶着墙,拿出了药,用水送了下去。其中掉在地上几粒。

  我搀着她上了床,给她盖好被子。拍着她的背,反复抚摸她的心口。我不知道这样对她的状态有没有缓解的功效,我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倾吐我的心意。

  “你……别走好吗?今晚就在这里……睡下。”她的声音很痛苦。

  我就躺在了她的身边。之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躺在她的左边或者右边。床是足够大的。

  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睛,坐起来,发现桌子上有两人份的培根炒蛋。

  她坐在我的对面。穿着睡衣。似乎有话要说。

  “所以现在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我突然觉得我错了……我……”她的眼神里有歉疚和一些复杂的感情。我能读懂但是却无法描述。

  “我想。”我脱口而出。

  “我后半生都得吃药。”

  “我知道。”

  “我有的时候还会自残……割腕……服大量的安眠药。”她心神不定。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究竟喜欢我哪里?”她快要哭了出来。

  “所有。”我只有这一个答案,也许太直接了。

  她从桌子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她已经无法控制她的眼泪落下。我们两个抱在一起。每当我坚持不下去,我就想起我的誓言来。

  接下来,我和她爬上了城市里最高的那座电视塔。旁边没有人。我和她接吻了。

  电视塔旁边的有很多鸽子围绕。

  我和她又去爬了一次山。这次呆到很晚,在草地上看繁星。和异性恋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我们还坐着地铁围绕全城。我在地铁上吻了她。我还记得接吻的时候瞥见窗外一个气球飘过。

  假期过后,我和她告别。

  “我下次还能来吗?”

  “当然啊。”她答道。我是多此一问了。告别有太多的不舍。而我又不知道说什么。我不想和她分开哪怕一分钟。

  我打车回到家里。我父亲第一时间开始夸奖我。夸奖我回绝了地产商收购教会土地的请求。我知道是她打的电话。这样要是那位太太向我父亲问起的时候,就不会有漏洞了。

  带着被拆穿的恐惧,我向我父亲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想搬出去住。”我注视着我父亲的脸,观察他面部肌肉的变化,以便于判断他的态度。

  没想到他并不反对。他问我找到房子没有,我说就在某某街区。我没告诉他是街区的那幢大高楼,他估计以为是普通的住宅区了。

  “我觉得你搬出去挺好的,你也应该自立了。而且这样教会少了一些闲话。免得有好事者说你快三十岁还住在父母家里,所以在教会里完全靠我和你妈扶持。虽然我搞不懂他们的逻辑。”

  我继母站在一旁,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

  第二天我就收拾好东西了。我所带的行李并不多。就两个手提箱。里面大部分都是衣服,还有几本灵修书籍。

  我打车,上电梯,按了门铃,房子的主人打开了门,看到我之后,高兴的拥抱着我。

  我吻了她的脸。我们要分享接下来的半生。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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