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这几天林品如一直住在陈洁家的客房里。
她不想回去、不想面对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艾莉。
高虹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现在依然在医院躺着下不了床，林品如天天熬了各种各样的粥和补汤托陈洁替自己送到医院去。
让陈洁这个大忙人在百忙之中天天抽出空去探望一个病人，恐怕除了林品如之外别人没有那样大的体面。
至于林品如在达特肯妮和维纳斯的工作，林品如托了陈洁去向高虹请辞，可是高虹却不答应，但是给她放了假，说等她想回去上班再回去。
林品如不愿意回去上班，因为她不想见到艾莉。
陈洁知道她的心思，因为林品如已经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给自己讲了一遍，前因后果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对于艾莉的行为，陈洁不置可否，她向来知道艾莉是那种自私的女人。
站在艾莉的角度上，她的所作所为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大错。
只是既然那样爱对方的话，为什么又那样罔顾对方的想法去做一些让对方难过、难堪的事情呢？艾莉真的认真了解过林品如吗？
一直和那样蛮横不讲理的女人一起生活，林品如大概也很累吧。
所以，为什么不放弃艾莉，然后好好地和自己在一起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只是陈洁知道林品如有多爱艾莉，即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品如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对方，嘴上不提、心里还是牵挂得紧。
现在林品如愿意继续在她家里住下去，陈洁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甚至有了一些消极怠工的想法，上班的时候不住地看钟表、期待着下班。
她珍惜和林品如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尤其是在久别重逢过后。
而陈洁的反常举动被她的领导、同事看在眼里，纷纷纳闷她最近的反常行为。
毕竟在原来，他们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陈洁这么期待下班的样子。
陈洁是个某种程度的工作狂，她热爱她的律师工作。
在林品如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之前，陈洁几乎从来没有休过假。
可是现在，陈洁却满脑门儿心思地想要休假、想要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林品如在一起、想要在这难得的机会中俘获美人的芳心。
不过她却并不能这样做，陈洁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跟上司请假回来天天陪着林品如的话，那么对方反而会二话不说地搬出去。
陈洁不想把林品如逼得太紧，她们两个人还可以慢慢来。
·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陈洁还担心林品如一个人在家里会无聊，不过她听家里做事的阿姨说，林品如在她上班的时候一个人去书房看书、或者提着水壶去花园浇浇花、不然就是在厨房煲粥炖汤，过得也算是自得其乐。
而陈洁回来过后，两个人用过晚餐之后通常会一起出去散散步、聊聊天，就好像原来一样亲密无间、心灵相通。
偶尔她们会坐在花园里的欧式长椅上聊天，夜色凉如水、晚风送来满园的花香，似乎自己的发丝、衣裳也沾染香味和露水。
偶尔她们会在下雨的夜晚一起窝在书房看书，两个人随性地看着、随性地聊着，聊着书里的故事、聊着书外的人生。
常常她们的观点一拍即合，一个人还没有把话说完、另一个人就把对方想说的话说出了口，然后相视而笑。
偶尔林品如也会怅然若失地坐在吧台面前喝酒——因为陈洁的哥哥是个酒鬼，所以家里还特地设了一个吧台、珍藏了许多美酒。
只是现在陈洁的这位兄长在国外工作，所以这许多美酒，就理所当然地赠予了自己最宝贵、最宠爱的妹妹。
陈洁知道林品如为什么怅然失意地饮酒，那个时候她们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夜晚言语都是浪费，林品如需要的只是酒精安慰。
陈洁不会在这样的关头劝说林品如和艾莉分手，她没有那么傻，这个时候越是提起那个人的不好，林品如就越会想起那个人的好处。
她已经等了林品如将近三年的时间，就是再多等一些时日又如何呢？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既然林品如留在了她家里，想要借此来逃避现实。
那么陈洁又为什么要提起那些可能让她伤感的人和事呢？
对于陈洁来说，她只想要看到林品如平静、情绪稳定的样子就足够了。
林品如不再喝得大醉，只是微微有些醉意就放下了酒杯。
放纵的感觉固然好，可是林品如知道，放纵的代价也必然沉重。
她知道陈洁那样自尊自爱的人当然不会趁着自己酒醉就对她做些什么，可是林品如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趁醉装疯、对陈洁做些什么。
毕竟，她知道自己现在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回应对方，或许是想将生活撕开一个口子，放出自己痛苦不安的灵魂。
只是这样做，对于陈洁来说太不公平。
·
林品如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她现在还放不下艾莉。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艾莉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照顾好身体。
可是想那么多又如何呢？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罢了。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熄灭，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陈洁和林品如两个人互道晚安，然后各怀心事地回房睡觉。
她们都很躁动，可是谁也不愿意跨过那条底线。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格外晴朗，蔚蓝的天空中飘着几丝淡泊的云彩。
林品如接到了高虹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是她自己身体已经好多了，不必担心。
还有就是让林品如今天自己去医院来探望，不要一直麻烦陈律师，
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林品如炖了一大上午的鸡汤，拎着保温桶去了医院。
陈洁今天也陪着林品如一起来了，高虹感激地看着陈洁笑了笑，然后打趣她们说：
“你们这感情，好得有点像是夫妻似的。”
听见这话，林品如惊了一下，扭头看见陈洁笑容暧昧地看着自己。
林品如红了脸，转过身去连忙将手中的鸡汤放在桌上，打开给高虹盛了一碗。
“董事长，您这话说的我和陈律师要不好意思了。”
高虹呵呵笑着，从林品如的手中接过了鸡汤，然后示意她们两人坐下说话。
“品如啊，公司的事情陈律师说已经解决好了，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是的，通过品如前段时间的努力，很多客户都已经答应了和解、撤销了诉讼，我们这边再进行一些赔偿，问题就解决了。”陈洁补充说。
林品如低下头去，心里对陈洁充满了感激，她知道那些客户都是些刁钻的人，自己跑断了腿、说破了嘴还是轻易不肯答应和解。
如果不是陈洁的帮助，这件事情又哪儿有那么容易能够摆平呢。
“还有，品如啊，关于珊珊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再自责了。”
“其实我自从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过后，很多事情突然一下之间就想开了，当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才会发现，什么面子啊、体面啊都是假的，只有实实在在的幸福才是真的。以前是我太老顽固了，现在想一想，高文彦和高珊珊都是我的子女，只要子女能够过得开心，做长辈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珊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说起来也怪我，在她小的时候珊珊就失去了爸爸，而我那个时候忙着赚钱、忽略了她，所以才导致现在她这样偏激的性格。”
“董事长，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必自责。”林品如忍不住开口说道，话里的真诚意味让人听了感动。
高虹欣慰地朝着林品如点了点头，然后拉起了对方的手说：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因为珊珊的事情自责，不愿意来见我、也不愿意去上班，但是人这一辈子，哪儿能不犯错呢？品如啊，这件事情不怪你，是我提出了无礼又荒唐的请求，其实我应该多考虑一下你的想法的。”
“不过，公司的事情，等你休息好了还是回去上班吧。”高虹摸了摸林品如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她是真的不愿意林品如因为这件事心存芥蒂。
“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生女儿看待，又怎么会为了珊珊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苛责于你呢？更何况，我还得感谢这次的经历，让我这个冥顽不化的老顽固也放下了以前那些无谓的坚持，更加珍惜眼下的幸福。”
像是怕林品如依然太过在意，高虹微笑着看着林品如的眼睛。
而在高虹的宽容之下，林品如感觉自己更加地无地自容，对方给予自己的温暖和恩情，林品如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何时才能还清。
“答应我，等你休息够了，就回去上班好么？”高虹认真地问她。
林品如伸出手去抹掉眼角微微的湿意，然后点了点头。
高虹终于放心，端起林品如带来的鸡汤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还夸赞林品如手艺很好，说是就是因为她送来的补汤，自己才好得这么快。
林品如知道那是夸张的话，高虹想要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
等到高虹喝完了鸡汤，林品如伺候着高虹睡下，等到去问过医生护士关于高虹的身体状况之后，得到满意答案的林品如这才离开。
回到陈家过后，林品如感到一身轻松，这些天以来笼罩在自己头上的阴云似乎四散开来，露出外面的朗朗乾坤。
·
为了感激陈洁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林品如打算晚上请陈洁吃饭。
餐厅里放着浪漫抒情的爵士乐，不那么过分明亮的灯光和尊重隐私的空间都让林品如感到放松，这间陈洁介绍的法式餐厅很符合林品如心意。
为了庆祝公司的诉讼风波平息以及高虹的身体恢复，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为了表达对陈洁这段日子的帮助的感激，林品如开了一瓶价格不菲的香槟。
陈洁还没有下班，林品如早早地就到餐厅等她了。
回忆起她们两个人认识之后的日子，林品如突然才发现，两年多来一直都是陈洁先到等她、自己到了约定地点后陈洁已经等了她许久。
其实不是林品如姗姗来迟，而是陈洁每次都提前等候、悬悬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