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加番外1：劫灰（已完）69
我只能点头，再点头，我已经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了。白银圣斗士魔铃奉老师之命打开了星楼，发现了师父早已死去多时的躯体，他剥夺了我的教皇之位，将师父重新安葬，并为雅礼什重新修建了墓碑，艾俄罗斯尸骨无存，他只能从艾欧里亚那里讨要了一套艾俄罗斯给他缝补的衣服，修了一座衣冠冢。
“拿着这封信，”老师将一只纸包放到我面前，“去到你师父墓前冷静冷静，明天早上，把这封信打开看，看完了，再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
于是，我跪在了师父的新墓前。圣域很快就传遍了这一切的真相，但没有人对我口诛笔伐，如果他们骂我几句，我便会觉得心安。
可是什么……都没有，包括艾欧里亚，他的反应让我恐慌……
“……我虽然没法问你要回我的亲哥哥，但是，把那个一直爱我疼我的撒加哥哥还给我，行吗？”
行吗行吗行吗？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身后忽然顿住的脚步声将我从中拉回，随后传来了米罗幽幽的声音：“撒加哥哥，你以为这样做，老师就会原谅你吗？你可知道，你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将额头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大地带给我的冰凉。
又过了不知多久，米罗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之前，我总以为你，是个独断又自私的人，为了教皇之位可以做下一件件昧着良心的事，可是我想错了，你原来还有一分良知，知道忏悔自己的错。”
米罗的脚步声远去了，而我依旧跪伏在师父的墓碑前，直到头上似乎笼罩了一团温暖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日出，我迫不及待的拆开了老师的信，信笺因为年代久远而泛着黄色，笔迹我却是认得的，那是师父的字体。
“童虎吾友：你近来可好？也许过几天，我就可以去看你了。对了，和你说说我对两个孩子的看法吧，撒加这孩子有些暗里的争强好胜，这孩子做的太多了，看起来反倒有些为难自己，这样下去活得也太累了。而圣域，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把握这个度的人，不仅仅靠名声和显露在外的才能。一个经得起岁月的沉淀，经得起战斗的磨砺，经得起生离死别等多种考验后仍然屹立不倒，信念坚定的人才足以担任。
“艾俄罗斯不一样，他知道他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是个理智而懂分寸的孩子，我相信，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觉悟，所以，撒加只适合作为一个影武者，而真正适合做教皇的人，是艾俄罗斯。只希望撒加这孩子，不要争强好胜把自己弄得太累，教皇，并不适合他当……”
剩下的话，我已经不必再看下去了。从前，我一直想当教皇，以至于变得疯狂，可现在我当上了，却感到悲伤与迷茫。我一直以为，最无情最残酷的人是他，可现在看来，最无情最残酷的那个人，是我。为了掩饰我的错处，我的罪恶也在无形中分担给了其他人，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师父这一辈子，为了圣域鞠躬尽瘁，所作所为都是为着我们和女神。他用这二百三十年岁月的漫长等待，掩埋住了自己对圣域的一片赤心。
“撒加。”
老师的声音从我前方响起，我连忙向他跪了下来，双手将信捧过头呈给他。我不敢面对他的脸，所以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如何，只看见他的脚步在我面前停住了，从他腰上垂落下来的两条丝带轻轻的扬了起来，蹭了蹭我的肩膀。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师父和老师的时候，我也曾是这样局促不安。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但这少有的宁静时刻，我的脑海里一时间闪过了太多太多，心如油煎，老师却笑了，伸出手，爱怜的摸了摸我的头：“看样子，你应该知错了。现在它归你啦！毕竟这是史昂留给你们最后的东西了。”
我疑惑的抬起头，没想到老师这么容易就原谅了我，却见老师虽然口中笑着，眼里却有泪花涌现：“撒加，你确实是长大了，可你却还像个幼稚的孩子，根本就不懂一颗为人师长的心！”
“老师，对不起！师父，对不起！艾俄罗斯，对不起！”
对不起……这迟来了十三年的歉意，大家……可以感受到我的忏悔吗？
诚恳的俯下身，没有算计，也没有表演。以前，我一直以碍事人的形象来看待老师，对他的存在甚为忌惮，还觉得他于圣域是可有可无的，没有他，或许我当教皇能当得更心安理得一些，让我整天担心会被揭穿。
但是现在，除了他，没有人能，或者说是敢站出来，让我勇于正视自己的内心，并指出我的错处，呵斥我，劝导我，帮助我……
原来，我居然是如此的孤独无助。
蓦然回首，我回想起师父与我的点点往事：从乍到圣域之时，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到幼年之时，孜孜不倦的教导我读书学习修.炼小宇宙；再到他找到了其它星座的孩子，对我的注意力便减少了许多；再到他重视艾俄罗斯，他留给我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我的心里充满了嫉妒，可我也从没想过去找他说说我的心声……原来他是关心着我的，可我从来没有理解过他。
可现在，纵使我有心补救，我也没有办法再见到他了。
“很好，你过关了。行了，你们出来吧。”
老师将我一把拉起，高呼一声，弟兄们穿着黄金圣衣整整齐齐走进了墓地，排成一排朝着我单膝跪下，齐齐口称：“属下见过教皇大人！”
“老师，您这是……”
其他人倒还好说，但看到穆和艾欧里亚的跪礼，尤其是在我看到艾欧里亚还有些发红的眼圈的时候，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撒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继续担任教皇吗？”老师的声音沉如洪钟。
我迷茫的摇了摇头，老师继续说了下去：“那是因为，圣域现在需要一个强者来统率，他不仅仅要有着力量上的强大，而且还要有着心灵上的强大。撒加，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诉说种种罪状迫不得已的原因，摆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为自己的罪行粉饰辩解，从而恳求大家的原谅。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敢于正视自己了，接下来，圣域的明天就靠你了！”
老师理了理衣袖，微微仰起头，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圣战即将来临，所以撒加，迪斯马斯克，阿布罗狄……你们的罪，我都宽恕了。圣战当前，只愿你们今后战胜心中的恶念，不要再被恶念所蛊惑。修罗，而你，也要学着分辨是非，你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修罗的脸颊嫣红如血。
“阿穆，艾欧里亚，过去我们不会遗忘，未来我们也要学着展望。虽然，因为圣战的原因，我们不能让他们以死谢罪，但是什么都不罚也说不过去。这样，我帮你们做下一个约定，惩罚他们在今后的战斗中必须尽力。如果他们的态度依旧懈怠消极，甚至再度生出邪念，老师我不介意……清理门户。”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师身上的气势在一瞬间就发生了变化，他朝我轻轻一瞥，似是警醒又似是忠告，深黑色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渊，我感觉脚底似乎升起了一股寒意，沿着双腿缓缓爬上了我的脊梁。
毕竟他曾是名噪一时的战士，他身上展露的杀伐血气，比平日里对练的兄弟们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穆和艾欧里亚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异口同声的回答：“都听老师的。”
在场的十双眼睛，都已经齐刷刷看向了我，现在，支撑起圣域，已经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在的我，既没有像之前那样因为得到教皇之位而兴奋，也没有因为担忧被揭穿而恐惧，放下了心中的担子，我的内心平坦如康庄大道。
想到这里，我向前一步，蹲下身握住了老师的左手，凝重的点了点头，向老师传达着我对圣战必尽全力的决心。
抬头望向喷薄而出的朝阳，老师笑了：“你们瞧啊，太阳升起来了，我……已经老了，明天的圣域，就靠你们了。”
“不，明天的圣域，也要靠您。”我的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老师的左手，凝视着他的双眼，轻柔而坚定的说，“您还没有老，圣域也需要您，而我们，同样也需要您！”
“你都多大了？还说这般孩子气的话！”
老师伸指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个爆栗，随即开怀大笑。
随着时间的拍打，那种曾经生活在他们灵魂里的奋不顾身和舍己为人的一腔热血，到了我们这代，就像是历代战士穿过的那身圣衣一样，已经越修越薄，而我们穿圣衣的次数比起他们也越来越少。只有怀着对先人的思念，我们才能走得更远、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