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忆回


  他不知道朱桯会怎样利用祝襄,但他清楚秦王的不择手段。
  “祝襄是循如的命,秦王殿下最好想清楚了。”
  “祝襄亦是我的兄弟,再说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反,又怎么会去动他?”
  朱桯觉得好笑,他摩挲了下指尖,“晏公子这话是否将本王想得太过小人了?”
  晏闻抬眸看向朱桯,眼底阴沉,冷笑道,“我和祝约不一样,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想听,只信我自己手里有的,秦王爷若是敢动祝襄,晏某不说十成把握,也有六七成叫您后悔终生。”
  朱桯并未被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唬到。
  他手中没有什么大的筹码可供拿捏,所以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而后笑着看向了晏闻。
  晏闻也在看他,眼底阴沉地说了两个字,然后就这样看着对面老谋深算的人沉默了下去,伪装完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那一瞬,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望着秦王,语气淡淡地,“大朝未来的储君安懋,换祝襄平安,您怎样都不亏。”
  第78章 忆回
  换做从前,他绝对没有胆子找上门跟秦王说这样一番话。
  莫说现在无官无职一介草民,就算是寺卿之位在身,秦王也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
  如今有了祝约,他愿意赌一把,赌秦王不会动他,继续粉饰着明面上的和平。
  听到安懋二字,朱桯沉默了许久,在他要说什么之前,晏闻又开了口。
  “秦王殿下不必推拒说安懋并非您的亲生儿子,若无把握,我不敢来此处与您相谈。”
  他并不想给秦王任何反驳的机会。
  “承泽元年,诚宜郡伯的夫人有喜,请了城中挂冠的太医整治,留下了不少脉案。我去问过,这些脉案尽数被药铺以清账之名毁去,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诚宜郡伯府行事低调,也无人想到去查安鹄升的家事。”
  “但是殿下须知一点,做过的事总会露出马脚。诚宜郡伯夫人怀胎那段时日,府中为夫人定了不少大身量的衣物,贴身之物都嘱咐了铺子一句不要麻制。”
  晏闻似笑非笑地看向朱桯,“疽症,轻则背后生红,重则生疮,多发于草原关外风沙重地,忌酒忌寒......忌麻制中衣。”
  朱桯脸色微滞,被晏闻看在眼里,他继续道,“当然诚宜郡伯夫人患上此症也不无可能,只是疽症难以根治,需得精心养着,一旦发作浑身痛痒难耐,患病之人是不会自讨苦吃去穿麻制衣物的。”
  朱桯指节发白,面色终于彻底冷了下去。
  “晋同织造坊每年都要做城中权贵的生意,不知怎的,后来的诚宜郡伯府再未在此事上讲究,去年尚麻的时候,做了不少衣裙。王爷终究疏忽了这点,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寻常没人闲着没事去查哪家夫人穿了什么衣裳。”
  晏闻缓缓道,“只有生意人,他们最需要记性,哪家主顾有什么喜好都刻在脑子里,布料铺子的伙计接到诚宜郡伯府的生意时还奇怪,觉得莫非夫人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治好了此等顽疾?”
  “后来我派人找到了那个离开金陵归隐的老太医,他还记得当年诚宜郡伯夫人的脉象虚弱,说她不仅有疽症还有咳疾,身子孱弱,恐会难产。而如今的伯府夫人,可健康的很。”
  朱桯闭上了眼睛,他眉毛一点一点拧起来,一向平静如水的脸上浮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安燕回最后的日子是在京中诚宜郡伯府度过的。她担着王妃之名,然而一生除了新婚和逝世,竟没有一日安稳住在秦王府中。
  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是在西北风沙地怀上的。
  赵氏起兵,他回京平乱一路匆忙,等朱端登基,他主持朝政接安燕回回到金陵时才发现她已有身孕。
  她早年生朱婳时受惊太多,加之一路颠簸,身子已经垮了。多年无所出,一朝有喜,这个孩子来的太巧也太不巧。
  他想了半天竟然没有多少欣喜,满脑子都是当年女儿被害后的痴态。
  确认有孕那夜,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这个孩子不能留在秦王府养大。
  放眼京中能帮他这个忙的只有诚宜郡伯安鹄升,他派人请了这位伯爷,求他借安夫人之名保住这个孩子。
  安鹄升比老郡伯仁厚,与安燕回感情极深,心疼朱婳也知道他的难处,立刻就应了下来。
  在一个深夜,安燕回抱着肚子,瞒过所有人跟着兄长嫂嫂回到了诚宜郡伯府。
  此后安鹄升时常传来消息,说是太医诊脉说王妃脉象安稳,定能顺利生产。
  那时候他刚摄政,事情繁多,听到这些消息算得上十分安慰。偶尔悄悄去看安燕回,她气色总是不错,还能玩笑几句。
  然而冬至那天,他从辅帝阁冒雪归来,见到的是秦王府内安燕回蒙上白布的尸体和襁褓中的婴孩。
  安鹄升一身素白,他将软绵绵的一团孩子送到他怀中,七尺男儿双目赤红,站在妹妹灵前几度哽咽。
  “燕回是看了孩子后笑着走的,她说此生得遇王爷再无遗憾。”
  安鹄升的声音像是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他呆立在堂前漫天飞雪中,垂眸看着怀中的孩子带着新生的懵懂,伸出一只小手,努力抓住了父亲落在肩头的一缕长发,而后大声地哭了。
  婴孩在母亲灵前哭地惊天动地,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第78章        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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