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助澜


  后来这哭声越来越大,满院都在哭,大雪也连续不断地落了好几天。
  他沉默着操办完丧事,突然就发了疯一样要去找接生婆子和太医问个清楚,最后被安鹄升拦在了王府前。
  “你要前功尽弃吗?!”
  安鹄升顾不得尊卑,红着眼斥问道。
  接生婆子是他从外头找的老手,绝不认识郡伯夫人和秦王妃,生产后早已封了口送远了。至于诊脉的太医,从一开始就已经诊出此胎难产,也说过强行生子会有性命之忧。
  安鹄升想过告诉秦王,却被安燕回阻止了。
  她拖着病躯挺着肚子,眼神却清明一片,一如从前未出阁时通透的模样。
  “兄长,我知他的志向绝非困于王府方寸之地。我也不是要非做什么传宗接代的圣人,很早以前春山就说过,此生有个婳儿我们夫妻足矣。”
  安燕回纤弱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怜爱又悲伤,“若他知道实情,肯定会不要这个孩子。只是我这副身子我自己晓得,就算不要这胎我也活不了几年。我想生下他......想让他们父女在人世间多个依靠。来日他若能成大业,也好过云巅太凉,无人作陪。”
  那日他站在秦王府中,当着安鹄升的面和满目素白,抱着懵懂无知追出来的女儿失声痛哭。
  那个孩子是安燕回拟好的名,单名懋。字是他取的,字忆回。
  安懋留在了诚宜郡伯府长大,一来跟着他只会提心吊胆,倒不如留在金陵,既有伯府照料,也能光明正大进国子监学,由最好的夫子教养。
  “我无意揭王爷心中伤痛,也无意用幼子胁迫。”晏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既为人父,理所应当知道父子天伦来之不易。循如一直都是个能忍的人,朱端那般羞辱他他都没想过要反,只一味躲着,走到如今这步,还是因为朱端用他的父亲威胁他。”
  朱桯沉默了片刻,终于缓声道,“今日你拿安懋威胁本王,本王并未生气,相反有几分高兴。因为我不仅不会对祝襄做什么,我会护他周全。你能来说这些话,恰巧说明本王将你送到循如身边是对的,你对他很好。”
  晏闻不知道这老狐狸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安懋。
  头一回疑心这个孩子是因为祝约与他讲了过去的事情。
  凉州三年,祝约早已将安燕回当作自己的第二个母亲,而秦王妃死前,他未曾得见最后一面,所以难以忘怀。
  他那时统管大鸿胪和礼部。记得在王公贵族丧仪记档里,这位秦王妃被寥寥数笔带过。
  礼部老官对此也一知半解只说是暴病而亡,秦王伤心过度未曾劳动礼部女官,亲自替王妃更衣落葬。
  他原先未曾起疑,直到朱桯送上大礼求共谋。他才留了个心眼,查了秦王身边所有能查到的人,惊异地发现诚宜郡伯世子生辰与秦王妃忌辰十分相近。
  凡事有了怀疑再查下去原本是很容易的事。
  然而他去查诚宜郡伯夫人怀胎的医案时才发现此事艰难且不同寻常。
  王公贵族若有女眷怀有身孕,常请宫中乳母太医留诊府中。诚宜郡伯是伯府,又和皇家沾亲带故,请太医不是难事,然而宫中却无夫人医案,只能说明当年伯府是从民间请的大夫。
  于是他循着线索找到城中医馆,又被告知当年脉案已经没了。
  查到此处他才算是对安懋的身世有了头绪。
  他一边派人暗查医馆老太医的下落,一边从其他地方入手。好在运气不错,许含英这等人精生意经都刻在脑子里,和他提及诚宜郡伯府,所有账目一并冒了出来,麻衣的蹊跷跟着浮出水面。
  若说朱端与祖梧是与虎谋皮,那他们与秦王也不遑多让,他总得有些筹码。
  这原是他用来保命的筹码,但想到三大营和祝约,他顾不上那许多。
  “你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本王不至于不领情。”
  朱桯看着他怀疑不减,无奈道,“你且放心。”
  第79章 助澜
  晏闻离开秦王府后径直回了家。
  他不管什么天下不天下,也不管那上头坐着的最后是谁。七年前离开梅里他就与晏凌鸿一别两宽,横竖他亲娘去得早,唯一对他好的亲姐姐也已嫁人成家,过得圆满和睦。于是他跟湖东晏家每年来往仅剩几两银钱和祖宗祠堂的香火。
  后来他在金陵起家,有生意有官职,是多少人烧香拜佛也求不来的日子。他原以为一辈子也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走下去了,谁知命里突然闯进来一个祝约。
  还不是祝约要拴着他,是他硬生生绑着人家不让走。
  一夕之间全变了天,少时笑话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要美人不要江山,真落到他自己身上原也没好到哪儿去。
  只是自己费尽心思,算计来算计去,最后算计到秦王头上,祝约依然有解不开的心结瞒着他。
  虽不是什么大事,他却隐隐有些不快。
  晏闻拎着热乎糕走进院子,抬眼便看见书房开着窗,没有外人的时候祝约会露出散漫的一面,他撑着下巴斜倚着窗台想着事儿。
  午睡起后祝约随便套了件水色单纱,只用根木簪子挽着及腰的发,侧脸上洒了一层淡金阳光,看上去颇有几分洒脱不羁。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入神,晏闻靠近也没察觉。

第79章        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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