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


  他以为父亲只是不好意思,但是某一年过年时宫中照常的赏赐,却让谢渊窥见自己父亲的另一面。
  跟绸缎布匹一起赏赐下来的还有一壶御酿。
  父亲一向不爱参与姑嫂亲戚之间的闲话,也没人敢挽留他。
  谢渊也呆不住,问了管家才知道父亲去了日晖阁。
  他听母亲说那时父亲幼时住的地方,后来成为了家中的禁地,母亲说去了父亲该不高兴了,但是谢渊小时候偶尔溜过去时,父亲还会喊他小浅教他念书。
  谢渊探了个脑袋,却发现大门虚掩着。
  蹑手蹑脚走过去打算吓吓自己父亲时,发现父亲抱着那壶御酿喝的烂醉。
  谢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等到里面没了动静才进去,看着碎金宣纸上没有画完的画,有几分疑惑。
  虽然他记忆中好像父亲确实画过人物,但是家里却没有一张有人物的,多是花草建筑一类的画,父亲这是要画人?
  谢渊好奇的倒了一小杯酒想知道御酿是不是好喝一点,尝了尝。甜甜的,果子酒。
  父亲酒量这么差吗?
  谢渊歪歪脑袋,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
  那是很多年前的宫宴上,小祁潜和小谢渊你一口我一口分掉的果子酒,那时候两个小少年还不知道什么叫一语成谶。
  ☆、雨霖铃
  【长明灯】
  谢暄的身体近几日不算太好,已经入仕了的谢渊刚出宫门就匆匆去了千佛寺。
  恭敬的把手里的一沓手抄经书送到了方丈手上,“大师,我想为家父点一盏长明灯。”
  谢渊按着老和尚的提醒写下了父亲的姓名和生辰。
  方丈看了看,“阿弥陀佛,施主,已经有人为谢施主点了长明灯。”
  谢渊愣了愣,这件事他不知道也有些疑惑,莫不是同名同姓?
  “大师,可以看一看是什么人点的吗?”
  方丈起身拿出一沓经书,“点灯的时候老衲不在,那人也没有留下名字,只留下了手抄的经书。”
  谢渊翻了翻,觉得字迹莫名的有些熟悉,最后一页上面留了一个蛇纹玉佩的印子和一个浅字。
  和自己小名是一个字?只不过这个小名在自己十岁后爹说不再叫了。
  谢渊阖上了这本经书,和大师道了谢,“大师把我的这份经文也和这本放到一起吧。”
  离开千佛寺时,谢渊满肚子好奇,只是这事儿问娘肯定是不合适的,问爹吗?爹知道吗?
  踌躇很久,谢渊还是端了今天的药进了书房。
  谢暄脸上看不出年龄,只有笑起来眼角有些温柔的纹路,周身温和儒雅的气质,丞相做久了,身上也带出了一股威严,但是走在街上,还能惹少女少妇含羞带怯的多看几眼,可惜头发上却早有了丝丝白发。
  谢渊还是把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谢暄愣住了,手中写着奏折的毛笔湮出了墨水。
  “爹,那个浅是那人的名字吗?是什么人?”
  谢暄收敛了心神,低声道:“故人。”手里的那句呈陛下写不下去了。
  ***
  【钗头凤】
  一个年逾五十的妇人对着镜子稳稳的在头上插上了一个翡翠簪子。
  二十多年前她是人人艳羡的邹家小姐,人人都疑道状元郎为何要去一个祖父父亲接连被罢黜的相貌一般的她。
  她却记得那人问她,“我能让你祖父父亲洗刷清白,我可以保证不纳妾没有庶子,但我给不了其他的你真的要嫁吗?”
  她跟所有人一样都不明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发现一切比她想象中的好了不止一点,只除了当初他说的那句给不了感情。
  其实作为一个官家小姐,她看过的太多了,尤其是她这种娘家无权无势的,能多少人嫁过去可以不用忍受通房侍妾,不受夫家欺凌,比起闺中的小姐妹们,她已经好上了太多了,至少出去人人都要尊一声诰命夫人。
  新婚的第一夜,谢暄在房间里静坐着让她自己去休息,她踌躇不安,接着就接到宫中的传讯——皇帝病重。
  新婚燕尔的夫君匆匆入宫,她再见到谢暄时已经是新皇登基的时候了。
  之后两人就默认了分房而眠的规矩,她不是没有怨言过。
  但是归根结底,谢暄没有骗她,甚至对她敬重有加对她娘家父兄有恩。
  她曾经暗自揣测过,她的夫君是不是爱着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她想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前太子妃后来的陈妃再后来的皇后。不然为何宫中传来陈妃有喜时,她的夫君会如此失魂落魄。
  她做出最大胆的事就在那日酒里放上了迷情的药。
  她听着谢暄一声声念着模糊不清的小浅。
  她想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一个有浅字的女子。
  所幸那一次她就有了身孕,对于一个当家主母来说,孩子比夫君重要的多。
  生下来时发现是龙凤胎,儿女双全,她舒了一口气。她哪里敢再下一次药。
  若是陈妃,情有可原,可是陈妃过世时,谢暄却没什么表情。而且谢暄对上小太子时,却是呵护有加,若是小太子长的像陈妃也可以理解,可是偏偏小太子跟皇上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闲来无事时,她会设想,难道是风尘女子?可是谢暄从不去青楼妓馆,唯一会去喝酒的地方老板还是谢暄的多年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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